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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五章 一纸婚约 ...

  •   那是赤裸裸的讽刺,是遮不住的傲慢,那样的狂妄,那样的桀骜,除了眼前这人,不会再有其他任何人,哪怕一个。
      而此时此刻,他忽而狠戾的模样,平白又添上许多暴躁,竟与寤生脑中那个翩翩公子有些对不上号。
      云南还想起身,奈何自己伤得不轻,此去无异于以卵击石,太过不自量力,于是只能愤愤盯着月白,并任由那多事的小师弟替他处理伤口。
      只听月白狠狠笑道:“伤得不重,不过是为了让你别再用剑指着我。”
      他愈发狠毒,整个人渐渐变得阴郁起来,周身都弥漫着杀气,模样癫狂不说,意识也仿佛快要丧失殆尽。
      寤生竟不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口中喃喃唤道:“月白……”
      “这世上如果还有人能打败我,那个人,可能只会是百里师哥了罢。”谁知那月白瞥了她一眼,却像根本不认识眼前这群人一样,只是自顾自地冷笑道,“在那场比武的前不久,你爹、你们的爹爹回岭山是为了偷剑,而张某,则更是为了偷心法。”
      “云岭秘法?”陆离本在替云南包扎伤口,听闻这话,一双手生生顿在半空,言语里尽是惊疑。
      “张某醉心武学,自然不会错过这么一个修炼的大好机会。”月白眼神空洞,语气阴冷道,“那日,燕喜与阿退阿隐在门口放哨,庸大哥引百里师哥出门,我则负责潜入他的房中偷他佩剑。”
      “你在说什么?”寤生觉得这场面一定似曾相识,眼下却一句也听不懂。
      “而在百里师哥的房间里,还有一样东西远比思召剑更值钱,就是你们口中的云岭秘法。”
      “师姐说,那秘法叫拈云诀?”提到师姐,陆离心尖尖上又是一抽。
      “嗯。”
      “师父将秘法盗走了?”
      “如何能盗走?百里师哥倘若发现,我岂不成了云岭山的罪人?况且消息一旦传出去,江湖中知道了有秘法的存在,岂不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所以师父最终并未得手?”
      “就在那一日,与我同行的,还有横练山庄的陆绮绣。”月白摇头,说出的话更是令人摸不着头脑。
      “你的妻子?”寤生问道。
      “姑姑?”陆离亦问。
      “妻子?呵呵。不过是个过目不忘的女人罢了。”
      “你——”寤生不可置信,她隐隐有一种预感,仿佛知道那月白接下来会说什么。她宁愿自己听到的,只是他随口胡诌的谎话。
      但偏偏天不遂人愿,那月白字句清晰,毫无隐瞒道:“她以一派秘法,换我一纸婚约。”
      原来如此。
      原来那陆绮绣在月白心里,仅仅是一个过目不忘的女人。她以默记下的云岭秘法作为交换,条件便是令对方履行家族间的婚约。
      原来与陆绮绣的婚事,只是他碍于信义,不得不兑现的一个承诺。
      那么对于燕白羽呢?
      或许对于白羽,他的欲拒还迎,他的见异思迁,他的背叛,他的无情,也不过都是因为那本秘法。
      寤生以前只为白羽姑姑不平,而如今,她更可怜那个嫁入长虹谷的陆绮绣。难怪二人明明早已成婚,月白却总是孤身一人躲在十方刹,从来都是一副不问世事的模样。
      她不在他身边,只因从来不曾走进他的心里。
      倘若是白羽,听了这番话应是恍然,应是窃喜,应是大悲过后的嗔怪,应是绝望后的原谅,可是寤生不会。
      眼前的燕寤生,心里只有海潮般的起伏,崩塌式的不忿。
      “原来你竟是这样的人!”她努力控制着情绪,却无论怎么努力,都不能让声音听上去显得平静。
      “失望?”
      在月白的狂态中,寤生终于寻回了镇定。她一步一步朝着云南靠近,静静说道:“不,你怎样都与我无关。我只是,替白羽姑姑不值。”
      “无论剑法心法,要想练入至高之境,都须得心无旁骛,”他忽而神色清明,说话的样子像极了满心向往的顽童,“若是斩不断的羁绊,就只能远离。”
      “你已是天下罕见的高手了,还需要这么执着?难道剑对你来说,真的就这么重要?”
      “所以我——”
      “云南,我们走。”
      许是月白将“后悔”二字说得太轻,又或者是太晚,寤生根本没有理会。她只是弯腰拾起云南的佩剑,而后探出手去想要将受伤的少年扶起。
      谁料又是一记格挡——她看见一个身影从自己眼皮子底下飘过,形容如流星闪过,快得连影子都捉不住。
      再一定睛,只见那月白已飘回了三丈之外,身侧还牵制着一个云南。少年有伤在身,此刻又被点了几处大穴,纵是怨愤至极,也是无计可施,全然挣脱不得。
      他的肩胛处伤口本已被包扎妥当,经此动荡却又裂了开来,隐隐有殷红浸出。云南紧蹙着眉,显然是因为疼而痛苦不已,却也只是闷哼了一声。
      “你做什么?”寤生怒道,“他身上有伤!”
      “心疼了?”
      “快放手!”
      “你求我呵。”
      “你疯了?”寤生愤然,也不管自己几斤几两,抬剑便向月白命门攻去。
      月白闪也不闪,直接将云南抬了出来,挡在自己面前。
      可笑的是,在此情此景之下,寤生那久不发做的内功忽然大显神威,势头之凌厉,以致于剑气尚未触及,云南胸前的衣物已裂开一道狭长又齐整整的口子,分明一片褴褛。
      不想那柄剑到了寤生手里,竟似变作了神兵利器,只需再近几寸,少年便可以就此交代了。
      寤生见状急忙收剑,却因内力反噬,震得自己一个趔趄,握剑处的手腕阵阵发麻,几乎没了知觉。
      可误打误撞地,剑身却扎入月白下腹,生生穿透。
      少女霎时间惊哭了,也不知那剑究竟是该拔还是不该拔,只红了眼扬着嗓子喊道:“你为什么不躲?”
      月白亦是一愣,旋即放声长笑。
      青丝如故,旧人不在。
      那样的狂妄,那样的肆恣,却仍如那满院寒梅,年年落,年年开。
      那人说,来得正好,再过些日子,便能看到梨花雨了。
      她熟视无睹地走开。
      当她又愤愤回头,那人仍等在树下,言笑晏晏道,姑娘,回头赏花么。
      她来来回回,往往返返,却从不是为他停留。
      那人说,你来了,又走了,我的心思回不去,人也不愿意回去。
      回忆如潮水涌上心头,她分不清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妄,只是忽然间湿了眼眶,泪流满面。
      她可能连自己都没有发现,什么云南,什么白羽,在这一刻都变得不重要了。因为月白为她所伤的那一剑,也一并刺穿了她自己的心房。
      或许她,眼里心里,从来都只有一个月白。
      “你为什么不躲?”她又高声问了一遍,哭声哽咽,形容狼狈,仿佛受伤的真是自己。
      “躲?呵呵。”
      他本该温暖的声线渐渐冷却,上挑的眼角忽而诡异,附身的狂态恍如一只困兽,手上的动作更为癫狂。
      他竟手握剑身,缓缓、缓缓地将其从下腹拔出。那本该凌迟般的痛楚,在他面上却变成了一脸不屑,似笑非笑。
      剑被弃之于地,连声音都变得不屑。
      他摊开手掌,迎握剑刃之处,哪有一丝鲜血?
      他的下腹伤口,受寤生一剑贯穿之处,又哪里有一丝血迹?
      分明只有一身空荡荡的外袍,在早春拂过的和风里来回飘荡。下腹处,衣物整整齐齐,只有一线切口。
      不破不灭之身——她在他面前,可不就是如同蝼蚁一般渺小。
      “你……”寤生本欲上前,此刻却连连后退,满目惊恐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眼中清明不再,只剩下狰狞的冷笑,悠悠说道:“回去告诉你爹,想救他侄子,来十方刹找我。”
      居高临下的口气,让她感到从未有过的陌生。那个总是能追上他足印的小故哥哥,果然只存在在她的梦境里,姑姑的记忆里。
      “燕姑娘——”陆离见状不妙,想带着寤生先行离开。
      “哦,对了,还有你。”那人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转向陆离道,“回家也记得跟你爹说一声,他想要的东西,我这儿多的是。”

      “燕姑娘,师父有些古怪,咱们先走。”
      “我不走!我要救云南!”
      “可是咱们明显联手都打不过师父啊,还是得回去搬救兵。”
      “啰嗦。”月白隔空飞花,瞬间将寤生击晕。
      少女顿时像失了筋骨一般,整个身子瘫软着往下坠。陆离见那架势赶紧上前搀扶,好容易才将她抱了个满怀,心中还不忘连连念道——师姐勿怪,师哥勿怪,师父勿怪。
      想到师姐,他又是一心黯然,敢情这阵子乱糟糟的,身边的人呀事呀莫名就全都变了,没一个靠谱的。
      好在师父已带着师哥默默离去,大概是有意放行。
      院门大敞着,院中人却一句话也不想多说。
      临走时,陆离又回头望了一眼,见月白两指在云南周身游走,好像又点了他几处穴位。
      “或许是替师哥止血吧。”陆离暗自宽慰道,驮着寤生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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