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8、第十七章 庸王府 ...

  •   “庸王……”
      话音未落,老人暴跳如雷道:“把这个小丫头也给本王撵出去,只要跟那臭小子有关的人,本王今后一概不见!”
      “张故让我转告庸王,说庸王若是心有怨愤,大可去十方刹取他性命。”
      “取他性命?本王平儿是皇家世子,岂可与这臭小子一概而论?这臭小子无论死多少次,都不足以抵平儿一命。”
      “张故还说,他这一命随时都可以给庸王,庸王却不能放走了真凶,任其逍遥法外。”
      “放肆,臭小子有何脸面说这话?”庸王气得指着寤生鼻子骂道,“他自小在王府长大,本王待他视如己出,他是如何待本王的?如何待平儿的?”
      “他说庸平非他所害,清者自清。”
      “他若未加害平儿,为何会在新婚之夜畏罪潜逃?为何会掳走本王的小王孙?为何一躲就是十六年?为何直到此时都不敢登门拜访?”
      “我这几个月来一直与他在一处,但见他昼夜形单影只,未见身边有什么世子王孙。”
      “难道张故已经害死了本王孙儿?”
      “王孙?”寤生回想起太一那半痴不癫的模样,果断摇了摇头,却仍是违心辩解道,“十方刹那住持少年模样,兴许……”
      “兴许什么兴许!”庸王更加愤怒道,“太一法师的修为,岂是少年人能有的?你这丫头满口胡话,从一进来就乱报家门。”
      寤生心道谁还没几分暴脾气,自己若不是为了救云南,又怎会好端端地听这糟老头子数落。
      想归想,她面上嘴上仍是恭顺得很,不卑不亢地说道:“庸王与张故有旧冤,大可与他见面再做分晓,是杀是剐,与我无半分关联。晚辈此次前来,只想恳求庸王大发慈悲,救我、救我心上人一命。”
      她越说越小声,庸王只当她没了底气,却未见她红了双颊,湿了眼眶。
      庸王正在气头上,忿忿命左右道:“轰出去!”
      寤生不成想那月白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眼下为了云南愈发焦急,干脆心一横说道:“庸王只要看了这信,就一定会来救人。”
      这话是月白教的,至于有没有用,她其实心里没数。只是眼下被逼得急了,姑且最后再信那人一次,死马当作活马医。
      谁知庸王见招拆招,突然灵光乍现道:“那本王这便将信撕了,省得再扰心神!”
      “你!”寤生眼睁睁见庸王夺过书信,当着她的面将之扯成几瓣,气得说不出话来。
      又气又急,又没了后路,她分明应该争辩,却也只是无助地痛哭起来。
      伤心绝望之余,还要被庸王府的下人推搡着赶出门去,狼狈得厉害。不过此时的寤生也没心思听那些人口中的骂骂咧咧,只觉得院外风大雪大,冻得人心也跟着寒了。
      大抵自打出生时起,至少是从醒来时算起,她燕寤生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还没有人敢这般将她拒之门外。
      如今可好,月白没办法,庸王不肯出力,连寄存在书信上那一丝丝仅存的希望,也被庸王撕得面目全非。
      她连一个云南都救不了,还谈什么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虽涉世不深,少女却忽感人生多艰,心中又是难过,又是怅惘,仿佛溺水之深,周遭白茫茫一片大河,漫漫无边,伸手连一根稻草都抓不到。
      寤生跌坐在地上,奈何江南的地面温热,雪落得这般大也积不起厚度来,只是一地水花,湿漉漉沾了大半个屁股,除了裙子裤子一并打湿,全然没有醒脑之用。
      她蓦地直起身子,却觉得自己更为狼狈,嘟嘟囔囔哭道:“臭云南,烂云南,你想让我死,我还得拼了命地想你活,这到底是哪门子的道理呵。”
      回应她的,只有冷风,冷雪,冰渣子。
      她坐在庸王府门口,更加肆无忌惮地哭喊道:“眼下倒好,老天爷都知道你是个混蛋,非要帮我把仇给报了。”
      庸王府的守卫皱了皱眉,大概是嫌此人聒噪,却也没有出言制止。
      于是她接着哭道:“看你数日不醒,烂月白也不来个音信,你这回多半是凉透咯。怕是只有江湖野郎中兴许能救你一命,再不然,还能指望太上老君的金丹神——”
      寤生戛然而止,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事,起身就走。
      门口的守卫心道这女子莫不是疯了,看她那哭天抢地而后又冒冒失失的模样,怕是就算没疯也差不远了。不过这小女子大雪天的孤身在外,如今又被庸王扫地出门,怪可怜的,疯了也在情理之中。
      殊不知,那寤生快马加鞭,一路向南而去。
      寤生也是直到上了马背才知道,自己骑术精湛,实在是惊喜之至。
      其实起初,她也只知道自己有钱,向南骑马最快,就那么误打误撞地买了匹马。不想那匹马简直像是为她而生,二者契合得天衣无缝。她一骑绝尘而去,直令那卖马之人都看得目瞪口呆。

      苏州,天长门。
      寤生风风火火地回了家,一别数月之久,燕喜见了却像没见到一样,皮笑肉不笑问道:“舍得回来了?”
      “爹……”她唯唯诺诺,气势上先弱了一大半。
      “怎么没多带个人回来?”
      寤生心知燕喜是嘲讽她千里寻月白一事,却是意外地隐忍不发,听听而已。毕竟起初是自己深夜离家出走,多少有些理亏。
      “好像还少了个人嘛。”燕喜愈加阴阳怪气道,“难不成凭你这两下子三脚猫功夫,也能甩掉那小子?”
      寤生发现自己终究还是耐力有限,忍不住怒道:“爹爹你能别这么幸灾乐祸吗?”
      “夸你三日不见另当刮目相看,你还不乐意了?”
      “爹!”
      “哦?”
      “那小子……你说的那小子,他快死了。”
      “哦。”
      “他为了救我。”
      “谁人要加害于你?”
      燕喜说这话时,面上仍是笑意融融,寤生却觉得他隐隐有怒意,心中多少宽慰,摇头说道:“不知道,一群黑衣人,应该是有人雇的杀手。”
      “可伤着哪里了?”
      “没有。”她觉得哪里怪怪的,一时半会又说不上来。
      “那就好。我派人去查,你最近还是少出门为好。”燕喜顿了顿,犹豫着说道,“就算要出门,也多带几个人手。”
      寤生本在点头,顿时又发现了怪异之处,皱眉问道:“我刚才跟你说云南快死了,你就不问问?”
      “人人都要死,有什么好问的。”
      “可他是为了救我而死!”寤生生气又不解,不觉间拔高了声调,“你问我好不好,问我伤没伤,可是保我不死不伤的那个人,他现在就要死了,你却连问都懒得问一句?“
      “一个奴才为了自己主子卖命,岂非死得其所,天经地义?”
      他那轻描淡写又理所当然的口气,使得寤生更加愤怒,她近乎指控道:“他叫云南,不叫一个奴才!”
      “名字是我取的,叫什么还不一样。”
      “云南不一样!因为我喜欢他。”她说得斩钉截铁,不犹疑也不羞赧。
      “你若是喜欢,我再去帮你买个河南。”
      “所以在爹爹眼里,奴才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非我偏见,自古贵贱有别,如此而已。”
      “那么这个人,爹爹就一定不会出手相救了,是么?”
      “你如果真心觉得亏欠,我救他一命又有何妨。”
      燕喜说得轻巧,寤生却听得兴奋,突然也就不想数落他脑袋里的三六九等了,两眼放着精光问道:“真的?”
      “嗯。”
      “那如果……只有长生药可以救他呢?”
      “长生药?”燕喜重复着寤生的话,神情古怪得很。
      “对,长生药。”
      “我没有。”
      “一说到点子上你就心疼肉疼。”
      “我哪儿都不疼,并且我真的没有。”
      “人人都说你有,”寤生不满道,“那群黑衣人就是为了这个东西才要害我的。”
      “我没有就是没有,又何必骗你。救人的法子那么多,你为什么偏偏揪着这莫须有的东西不放?”
      “箭从心口穿过去了,你以为呢?月白说他心肺俱已受损,筋骨亦有多处断裂,除非有灵丹妙药,神医在世,否则……”她说着说着,声音变成了啜泣。
      “否则就算醒了也是个废人,救他还有何用。”
      “那就不救了么?”
      “我又不是神医,哪有那妙手回春的本事。”
      “可是你有药!”
      “你怕是该吃药了,寤生。”
      “你若不救他,我就死给你看。”寤生说着便抢过一柄短刀,作势往自己脖子上抹。
      “吓唬谁呢。”燕喜笑得诡异,满满都是嘲弄的神色。
      “你这个冷血鬼!刽子手!大骗子!”寤生气得大哭了起来,“你若没有长生药,又岂会是这副模样!”
      她将短刀狠狠掷向燕喜,那人却仍旧脉脉含笑,略略侧身便将凶器躲过。
      短刀落在地上,绵软地陷入积雪里,没了动静。
      苏州许多年不下这样大的雪,寒英纷纷而落,耳畔的风声猎猎作响。
      两人各自裹在厚厚的袍子里,好像稍一露缝,风便会像尖刀般趁虚而入,将人骨子刮碎。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