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魂]星空搜神记》古琴喵

3、03 似曾相识

　　“此外，还有两项特殊事宜，需要您决定。首先是郭长城的职位，他是第一次随舰出航的海星宇航学院毕业生，背景材料请您过目。”

　　赵云澜手里出现一叠虚拟投影的文件材料，草草阅毕，赵云澜有了这样的印象：郭长城，一个海星二本院校毕业的大学生，成绩平平，但是出身显赫。父亲是星际舰队高级将领，母亲是随舰军医，父母皆在星际维和行动中壮烈牺牲，获得了联邦舰队一等荣誉。二舅是海星鉴的高层领导，对于海星舰队事务有举足轻重的发言权。对于这个被塞进舰组的「星二代」，身为舰长，自然不敢怠慢，不过，也不放心把重担交给他，只好找个闲职，糊弄糊弄。

　　“嗯……小郭青年才俊，我看他物理成绩不错，不如加入科学部，做做飞船记录分析的工作，跟着林静历练历练？职位嘛……「初级研究员」？” 赵云澜明知道自己是对着人工智能体说话，还是习惯性地露出一副皮笑肉不笑地表情，也不理会对方的情商是不是已经升级到那些AI开发商鼓吹的「对人类情绪明察秋毫」的水平。

　　大庆也在看小郭的材料，心知所谓「物理成绩不错」，指的是大部分科目都是刚及格，偶尔有挂科，只有天体物理这门课，勉勉强强得了「B-」。不过身在科学组，好过跟着地勤分队整天出生入死吧。

　　忽然，大庆看到材料中不显眼的一页，有一项「特殊医疗要求」，写着「郭长城出生于母亲随舰出航期间，出生时飞船受到到宇宙磁暴影响，此后身体赢弱，需要如下医疗支持……」，忽然一个激灵，问道：“桑赞，你能查到郭长城的出生星系和当时他父母执行的行动代号吗？”

　　桑赞花了许久搜索星舰数据库，回答道：“抱歉，「鲲鹏号」没有权限查阅相关资料。”

　　赵云澜一拍猫脑袋：“死猫缺心眼！还是改不了这多嘴多舌的脾气，没听说过「好奇害死猫」吗？像小郭老爹这些星舰战队高级将领，执行的任务细节岂是我们这些小兵能够知道的？你看过郭长城全息照片了吧，怎么看都是个人畜无害的小锅巴～” 一边说，一边用手指指不远处穿着土气，面露怯色的青涩少年的影像。

　　大庆用一爪子抗议毫无生物学常识的赵云澜把自己归类为「畜」，然后冷冷地回敬一句：“真到了外太空，这些海星上的条条框框，有几成管用的？我怎么看这个「郭长城」，都觉得不大对劲儿，唔……老猫也说不出来为什么，大概是「猫科动物」活久了的直觉吧。”

　　赵云澜撸撸大庆脖子，让它安静一下，接着问汪徵：“另一项呢？”

　　一人一猫手上都出现了一叠更厚的全息资料，汪徵说：“嗯，是这些材料事关这次任务的提案者，龙城大学生物工程系教授，沈巍，请赵舰长先审阅。”

　　赵云澜皱着眉头看完了这份充满艰深生物学名词的详细资料，甚至还包括沈巍在第一次五年计划期间完成的博士论文全文，以及最近10年发表的学术论文全文，最后他得出结论……

　　“哎，小汪你要真是我的秘书就好了，你瞅瞅这些组织上发下来这些材料又臭又长的，也不给提炼下，看来人工智能也没想象中那么管用呢。我的结论是，一个教书育人，科研成果出众的青年教授，想要挪个窝，从「鲲鹏号」这条大鱼的背上，搬到保卫森严的肚子里，一句话——贪生怕死。”

　　汪徵眨眨眼，在数据库中反复扫描着沈巍的材料，怎么也得不出「贪生怕死」的推论，不过作为人工智能，她还是愿意相信人类跨越逻辑的直觉。汪徵试着总结说：“沈巍提议，为了让龙城大学科研团队和「鲲鹏号」科学中心建立更加密切的合作关系，他希望改变实验室在星舰中的房间分配，搬到舰桥右侧的科研中心附近。”

　　赵云澜说：“唉唉，果然是书生气太重，不理解星舰上的规矩。全宇宙谁不知道舰桥附近是整个星舰安保等级最高的区域？要是星舰上人人都想搬进来，那还不乱套了。不过我倒想看看，是什么样的人，那么不识好歹，做出这样的提案。”

　　说完，沈巍的全息投影出现在赵云澜乱如鸡窝的家中。沈教授身材高挑，平地站着，居然比赵云澜还高半个头，却是气质温文儒雅，毫无盛气凌人的姿态。照相时没穿外套，纯白衬衫一丝不苟地熨平扣好，脖颈处领子微开，里面系着一条产自江南的宝蓝色镶边绣花丝巾，蓝色的绸缎与黄白相间的秋菊图样相得益彰，远看是一身沉闷商务打扮中间的一抹亮色，近看绣工精致，应该也是出自名家之手。

　　两臂戴有精致的袖箍，隐隐显示出肌肉的纹理，暗纹浅灰色马甲显然经过精心保养，光泽如新。扣子的材质也是经过挑选，不知道是不是赵云澜在小行星酒馆里见过的宇宙收藏癖必备藏品——J星黑玛瑙打磨的墨玉纽扣。西裤和马甲配套，依据主人的身材剪裁得当，黑色商务皮鞋款式经典，但是用料考究，应该是龙城名牌「内联升」的手笔。

　　赵云澜一时竟看得痴了，心底深处有个奇怪的念头划过：“这个美人儿，倒像在哪里见过一般，为何眼熟到如此！”

　　「沈巍」拍照时好似不太习惯面对全息镜头，不经意地对着空气挥挥手，绽开一个温和又带点羞涩的笑容，眼眸里似乎柔波粼粼，眼神聚焦的地方，不远不近恰好是赵云澜站的位置。如果不知道是高精度全息照相机记录了这些细节，赵云澜还以为真有那么一个美人儿，屈尊降贵光临寒舍，令蓬荜生辉，还对自己暗送秋波。

　　大庆看自家主子好像被勾了魂儿似的杵在哪里，怎么挠挠都不回神，干脆化为人形，先用五指在赵云澜眼前晃悠，最后干脆一个爆栗子，说道：“喂！不带这样的，看见美人就六神无主了，你以为你是谁？那个以「宇宙种马」的名号留名青史的老K上尉吗？”

　　赵云澜咽咽口水，才回过神来说：“守着这样的大美人在自家星舰里，谁还稀罕「宇宙种马」？哦，对了，汪徵，关于沈巍的提案，什么时候之前需要答复？”

　　汪徵说：“下周需要确定「昆仑号」房间分配，内部装修开始之前，必须有结论。”

　　赵云澜说：“呃……这个我还需要调研下材料，刚才看的匆忙，很多细节都没太在意。星舰腹地的房间分配事关重大，请容我三思而定。”

　　汪徵说：“好的，今天先答复郭长城在星舰里的角色和责任——科学中心「初级研究员」，负责星舰航行记录分析工作。其他需要舰长决策的事宜，会陆续以密件形式发送到您的舰队邮箱，请注意查收。”

　　赵云澜点点头，汪徵挥挥手，算是告别，荧光闪烁的舰桥全息投影消失在公寓中，赵云澜才注意到，经过一夜折腾，窗外天色微亮，已经即将破晓。赵云澜扒了几口桌子上唯一能吃的食物——即将过期的吐司切片，四仰八叉躺在床上，一边思索，一边低声呓语：“鲲鹏号……昆仑计划……沈巍……哎，这些该不会只是一场梦吧……”

　　大庆难得贴心一回，把漏光的窗帘缝拉严实，让赵云澜好好睡上一觉。对于赵云澜的心态，它是理解的，在星际舰队指导年轻舰长那么多年，见多了第一次接到「真正刺激好玩的太空航行任务」任务之后欣喜若狂，彻夜不眠的小屁孩们。豪华的星舰，精锐的下属，遥远的征途，刺激的战斗，以及沿路各种未知的奇遇，总是能激发年轻舰长们无限的遐想——在他们真正切身体会太空航行的残酷本质之前，沉浸在最后的「航天梦」是可以的。

　　大庆想，也许它也曾经像人类一样幼稚地相信了那些星际舰队的征兵宣传口号，认为从此之后，四平八稳的生活即将被打破，可以建功立业，走上猫生巅峰，迎娶白富美……喵……想到白富美……那个沈巍，也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儿……

　　大庆趁着赵云澜进入梦乡，打开全息投影，一模一样的沈巍影像再次照亮了黑暗的房间，仿佛源于猫的天性，大庆盯着沈教授的眼睛，不知道看了多久，隐隐觉得这样的目光，自己活了一万年，也还是第一次见，却也说不上来里面有些什么。算了算了，人类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一只猫恐怕再活一万年，也读不明白。

　　全息投影关闭之后，大庆也化为黑猫，蜷曲在铺着绒毛垫子的猫窝里，疲惫入眠。当一人一猫熟睡之时，房间里悄无声息地出现了第三个人。虽然外面天色已经大亮，由于出任务倒时差的时候多，在海星经常过着昼夜颠倒生活的赵云澜买了加厚的遮光窗帘，遮得屋子里如黑夜一般。

　　黑暗中，这个人影一动不动盯着赵云澜的睡颜看了一会儿，似乎心满意足地微笑了。接着身体前倾，像是要迈开步子走到床前，手伸出的方向似乎要帮赵云澜盖好被踢开的被子，接着一阵迟疑，动作凝滞在半空中，忽然消失在房间里，没有留下任何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