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你（gl）》韦暮

61、寒雨

　　深秋的黑夜结束在了连绵阴冷的细雨里，终于，初冬的暖阳拨开层层阴云，将许久不见的明媚光芒倾泻而下，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毫无保留地洒在一尘不染的白床单上。Pie搬了张椅子坐在阳光里，倚着床边，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眼睛。昨晚休息地并不算太好，毕竟在这个充满了消毒药水味的地方，一切都只能被称为凑合。不过，pie眼下在意的并不是这件事。Kim还在病床上昏迷着，透明的浅黄色液体顺着长长的输液管一点一滴流进她的血液里，小半个夜晚过去，似乎仍旧没有带来一丝鲜活之气。Pie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却是担心得紧，寸步也未敢离了这病房。随她一道将kim送来的茵姨和长辈们已经被劝去休息了，现在，只剩pie一个人独自支撑着。她抬手，指尖轻柔地抚过kim微微泛红的脸颊，心中有种久违的情愫开始蔓延。
　　她好像瘦了一些，不过前后才一个月的功夫，黑眼圈也深重了许多。Pie看着她这副虚弱的模样，不免心中一阵阵地揪痛，双目也开始含了泪。她用右手撑住歪着的脑袋，左手将kim空着的那只手不轻不重地握住，不停地摩挲。Pie像是坠入了一个温柔的漩涡之中，因为自那个人重新出现开始，她的眼睛，便再也无法从她身上，挪开一分一毫了。
　　昨夜，是入冬以来的第一个暴雨夜。大幅下降的气温和恶劣反常的天气让pie有些吃不消，吃过晚饭之后便早早地回了自己的房间。前几日，凌中天的突然造访拨开了她心头的迷雾，却也使她陷入一种更加复杂纠结的状态中。说实话，即使凌中天再真诚地揭露了事情的真相，pie的心里也还是介意。她介意那天晚上所发生的一切，介意那个火热的吻，和亲眼所见的激情。这些都开始模糊她心中对爱情的定义，，让她分不清，kim对自己到底是不是真心。为此，pie已经快要想破了脑袋，几乎要把自己逼疯，可偏偏忽略了，这是一道需要双方来解答的问题。解铃还须系铃人，有的时候许多事情，只要心目中的那个人一出现，便会迎刃而解。
　　窗外狂风肆虐，雨声竟然也开始大了，夜空中还时不时地有闪电划过。一个不轻不重的闷雷在她头顶炸开，惊得她瑟缩着身体，把头闷进了被子里。这个突然而至的惊雷让pie感觉到无所适从，只得在狭小的空间中寻求一丝无声的安慰。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雷声渐渐地钝了，不再像方才那般压迫着耳朵，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却又无意间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一下一下富有规律，像是有人在敲打什么。Pie下床走到窗边将窗帘轻轻地拉开一个角，大门口的灯下，有个人站在细密的雨丝里，奋力地捶着铁门，那个身影陌生而又熟悉。她觉得不可思议，立时将窗户拉开探出半个头去，于是，那久违的声音便随着凛冽的寒风一起，被灌进了她瘦弱的身体里。
　　“苏小湃，苏小湃！”kim咬着牙，使出浑身的力气拍着门，毫无退缩之意，“开门！苏小湃！”
　　时间已经不早了，又是雨天，路上基本没有其他行人，于是，kim的身影便被昏黄的路灯衬托得更加孤单。她喘着粗气低下头，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向后撤了两步，伸着脖子观察屋子里的动静。Pie看着她的动作，一举一动都是那么清晰。Kim拖着疲累的身体一步步向后挪，又铆足了劲儿踮起脚向里看，终于，在她看到pie房间大开的窗户时，久违的笑容爬上了眼角。
　　“喂！苏小湃！”
　　这一声响亮的呼喊总算是引起了茶庄上下的注意，刹那间，客厅的灯刷地一下尽数亮起，茵姨披了件大衣拉开窗户也看到了她，脸上的表情忽明忽暗。这下，pie再也没法装作此事与自己无关，而且，她的内心也不容许她有任何一点犹疑。飞快地转身下楼，抓起门边的伞步入雨中，pie感觉自己的心就快要跳了出来。她轻轻地按下那个红色的按钮，面前的铁门便以一个缓慢的速度向两边打开了。现在她们之间的距离，不过一步之遥。Kim站在原地并没有动，只是张开嘴呵着白气，脸颊两侧的水滴分不清是泪还是雨。Pie低头望着地，并不敢与之直视。她害怕自己一旦抬头，便立刻又会被那抹摄人心魄的黑给吸引了去。Pie拼命地控制着自己，尽量保持着清醒，而kim似乎也并不心急，沉默了许久，才鼓足了勇气。
　　“苏小湃…”
　　Pie垂着的睫毛猛地抖了一下，呼吸开始变得不均匀。
　　“我…”
　　重要的话还没说出口，kim便被一阵难以抵挡的恶寒席卷的全身，噔时头晕目眩。她本能地伸出手想抓住铁门边缘，却因眼前的一片模糊而判断失误抓了个空，直接就这么倒了下去。Pie来不及考虑其他，果断把伞扔了将她接在怀里。她一遍又一遍地呼喊着kim的名字，焦急之情写满了整个脸庞，可怀中人却是没有一丝回应的声响。茵姨和pie的叔伯们适时从屋里跑了出来，七手八脚地把kim抬上了车。一路飞驰到了医院，又是抽血又是做心电图，手忙脚乱了大半个晚上，得知kim并没有什么大碍之后，所有人这才放心了。尽管kim只是因为体虚，加之淋了一场寒雨，有些感冒发烧的症状，pie却说什么也不愿离开了。她顾不上太多，只是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心里的怨气也随着这漫天的雨渐渐消于无形。她歪着脑袋垂下眼眸，目光紧紧地锁在那个正在沉睡的人身上，可脑中的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到了很久以前。
　　似乎，从一开始，和她的相遇，就是上天安排安排好的一场戏。Pie以为自己只是观众，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才发现，自己竟是那被选定的女主角。第一次躺在kim怀里的自然，第一次看到她时的心动，回想起那些记忆犹新的画面，pie不由得感叹，这份从天而降的爱情，未免太梦幻了些。但不由分说的是，她们之间的这段感情，打破了世俗的常规，也跨越了道德的偏见。虽然有过惊天动地的摩擦，但到底还是一路挺过来了。这一段经历过磨炼的感情终于成了pie身上最坚硬的铠甲，任谁，也无法攻破。
　　这么想着，pie抬了抬疲惫的眼皮，伸手摸了摸kim的左耳。
　　“你呀，总是这么让人牵肠挂肚。就算是你那么凶地赶我走，我的心里，还是念你多过怨你啊。”
　　Pie的语气温柔如水，像是能将人淹没。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想，或许从我们相见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我终究会爱你。你的张扬，你的夺目，在我心里，总是那么独一无二。我啊，怕是这一辈子，都要输给你了。”
　　护士适时前门进来替kim拔去了手背上的针头，期间，pie一直和kim十指紧扣，一分一秒都没有离开过。护士小姐挑眉瞥了一眼，便带着善意的微笑退了出去，不打扰这对神仙眷侣。Pie回报以感谢的笑，便又垂下头，在kim耳边低低地开口。
　　“kim，快醒醒吧。你不在我身边，已经太久太久了啊。我想念你的坏笑，想你怀里佛手柑的淡香，想念你时而慵懒的模样。”
　　“我，爱你啊，凌泽卿。”
　　不知是否听见了pie发自内心的倾诉，依然沉睡了大半夜的kim开始微微颤动着手指，身体也有逐渐复苏的迹象。Pie大喜，立刻从椅子上起来，俯下身去望着她，眼中闪着明亮的光。Kim动了动脖子，觉得身体实在是难受极了，脑袋也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她紧皱着眉头，眼睛拉开一条缝，看到的景象却是朦胧不清。
　　“水…喝水…”
　　嘴唇干得已经快起皮了，kim伸出舌头舔了舔，又顶着浓重的鼻音开了口。好在，pie时常在床边的柜子上放了一杯温水。Kim被扶着坐起来，贪婪地汲取着杯中的温度，眼神，也逐渐恢复了清明。她当然知道身边坐着的是谁，她再清楚不过了。Pie在一旁一言不发地坐着，直到kim把玻璃杯中的白水都咽下肚，她才接过那个杯子，耐心地问。
　　“还要吗？”
　　“嗯…”
　　Kim恹恹地回答。
　　“那…我再去倒一杯给你。”
　　“等一下。”
　　Kim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松开了，赶快紧张地用力抓住pie的手腕。
　　“我有话，要对你说。”
　　Kim就像一个孩子一样，她太担心pie又会突然消失不见，所以只能死死地揪着她不放。Pie已然转过身去背对着她，只是想去添一杯水，可kim全神贯注的紧张情绪却惹得她又心疼又想笑。看这情形，是不可能让她撒手的了。Pie立在原地，不回头，也不挣脱，故作镇定似的淡淡开口。
　　“嗯…那…你说吧。”
　　得到了pie的首肯，kim的双眸瞬间就明亮起来。
　　“我…pie…”kim正色，鼓足了勇气，“苏小湃，我错了。我做了过分的事，惹得无辜的你伤心难过。把你赶走的那天晚上，我一直在想，你苏小湃，不过如此，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甚至，在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我还是觉得，人生少了你我照样过，我还跟jane定了婚期，妄图用她来证明，我真的能够忘了你。可是我终究错了，你走了，我不开心，我很难过。我太自以为是，我自负到藐视一切，最终让你我钻进了jane和van的拳套。Pie，我知道，我没有立场在你面前，要求你再接受我的道歉。这场危局，从根本上来说，怪不了jane，也怪不了van，只能怪我自己。是我不够了解你，是我不够信任你，是我目光短浅，亲手将你推向了悬崖地狱。可是，pie，我…我爱你。我凌泽卿骄傲张扬了将近三十年，我…我只心甘情愿向你低头。我想让你我想让你开心，给你幸福。所以，苏小湃小姐，我凌泽卿斗胆请求你，让我重新参与你的人生，好吗？让我们携手，一起走向未来，可以吗？我再也不要你走了啊。”
　　Kim心里着急，出口自然有些语无伦次。她一直扁着一张嘴盯着pie的侧脸，想从她表情的变化中看出什么来，可pie却好像察觉了什么似的，直接把脑袋转了过去，只留了一个后脑勺给她。原本只不过是不答话而已，现在可倒好，连脸都不让看了，这可急坏了床上的病号。她这边抓抓那边挠挠，还把被子掀来掀去，左顾右盼地不知做什么好。Pie被她抓着一只胳膊，微微地有些不舒服，于是转了转手腕，有些想要挣脱的意思。
　　“放手。”
　　Pie的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感，这让kim有些懵。
　　“放开啦。”
　　又重复了一遍，但态度明显软了许多。可惜的是平日里脑袋持续性犯浑的凌大少并没有接收到这一信号，以为是pie拒绝了她，下一秒，就开始撒起泼来。
　　“我不放！我就不放！苏小湃你要是不答应我，我今天就赖着你不放了！”
　　在这种紧要关头，还要什么面子啊，当然是留住人比较重要啦！没想到这小老虎虽然生着病，但力气却还是大得很，一下就把pie给拉到了眼前，又手脚齐上把她给牢牢地困住了。Pie挣了一下，无果，很显然，kim是下了决心了。
　　“快放开我了啦，不放开我，我怎么去给你倒水呢。”
　　Pie的架子再也端不住了，扬起嘴角轻笑起来，言语中的爱也满得快要溢出来。Kim瞪圆了眼睛呆了一下，迅速抬起头，死死地盯住她不放，唇边也慢慢有笑意展露。
　　“pie，你…原谅我了？”
　　“谁说的？我可没说啊。”pie挑眉，一副与我无关的样子，“鉴于你认错态度诚恳，本姑娘呢给你一个考核期。要是在考核期里达不到我的要求，那，你可就，没有机会咯。”
　　“好，好。”kim喜上眉梢，“没问题，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那好，你现在给我乖乖躺好，我再去给你倒杯水来。”
　　Pie扶着kim躺下，刚一起身想要去接水，却又被一股巧力给拉了回来，正巧落在了她的怀里。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几个月前，在那个狭小的楼梯间里，kim与pie鼻尖相触，四目相对，互相闯进了对方的心。
　　有些人，有些事情，既然天定，便逃不掉。
　　“水，不重要了。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用力伸手一扬，kim便将自己和pie，藏进了那洁白的被褥中。两双久违的唇拥抱的瞬间，似乎，有那么一些东西不太一样了。但她们知道，经过这一番磨难的洗礼，已经没有什么能将她们再次分开了。
　　因为，我爱你，生生世世。
　　阳光依旧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投射进来，似乎比刚才还要热烈几分。门外，目睹了这一切的凌中天非常识时务地合上了门，带着无比灿烂的笑容，消失在了医院的长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