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鲛人祸,偶相逢 ...
-
水鸣山位于江南一带,钟灵毓秀,景色宜人,因河流环绕、山中时有水声回响而得名。本也是一块难得的风水宝地,却在三年前发生了一场变故。
绿水镇附近有一户贫困的人家,家中两位老人抱病,只靠一个年轻的儿子砍柴过活。一日,儿子一如既往地上山砍柴,回来时却带了一匹上好的绢布,价值千金,没人知道那是怎么来的,一家人也因此过上了富足的生活。可就在儿子婚娶的那天晚上,一阵妖风呼啸而过,只剩下连盖头都没来得及揭的新娘昏倒在地。村里人找了三天三夜,最后却在他自家床上发现了衣衫不整、半死不活的新郎,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沉重的腥味,倒像是从深海里带出来的。后来也不知是怎么地,没过几天就在噩梦中死了。
自此,水鸣山附近时有年轻男子失踪,跑回来的也都是神志不清,活不过七天。后有云游道士路过此地,受县官所托,连做几场法事,却没发现任何异常。可就在当晚,县官家的小公子突然发了疯,半裸着冲出房门,一头撞上门口的石狮子,活活碰死了。一团黑影笼罩在县官府上,森然的笑声阴冷轻狂。这种事之后又发生了许多次,死的都是品相颇佳的少年,而且死前都没有什么征兆,皆是衣衫半解,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倒像是被什么凌虐了一样。
也有人亲眼看见,一个高大的男人身上笼罩着团团黑雾,挟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乘风而去。
很快,水鸣山中有个喜好龙阳的妖怪便传了开来。方圆百里,凡是容貌端正者,都逃不过那妖怪的魔掌。
店小二见此三人气宇不凡、俊俏脱俗,尤其是那个年纪尚小的,生得更是俊美绝色至极,实为千年难遇的美人。他忍不住好心提醒道:“见三位客官这般仪表堂堂的,想必也是大户人家的公子,算我多嘴,你们真不该往这邪门的地方跑。尤其是这位小公子,这要是被那妖怪掳去了,真就后悔也来不及啦!”
沐歌笑了笑,微微颔首,“多谢提醒。”
许英问道:“那这么长时间,就没有人收了那邪物?”
店小二道:“哎哟,瞧您这话说的,谁有那本事啊?只盼着那妖怪眼再挑一些,不祸害到自家身上也就罢了,谁管得了别人哪。”
“小二!沏壶茶来!”
“好嘞!这就来!”店小二一把将布巾搭在肩上,起身忙活去了。
许英夹了块肉给沐歌,压了压声音,道:“这东西为祸地方三年了,怎么没人管呢?务宜殿没分派?不应该啊。”
翔桀道:“怕是早就派人处理了,只不过因为棘手而耽搁了,毕竟这等妖物是传不到‘尊’位仙神那里的。”
这倒也是,若是有“尊”位以上的仙神接手此事,别说是嚣张三年了,那妖怪怕是连一天也活不下去。品级不高的仙神无法妥善处理,只得推来推去,一拖再拖,若不是事情闹大,务宜殿也不会连派三位仙神下界。现在又要尚武殿的弟子做帮手,看来这件事真的不简单。
许英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接应咱们的三位仙神到哪儿了,光靠咱们可不行啊。”
沐歌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眸,似乎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便不动筷子了。
许英见他有些不对劲,以为他是在害怕水鸣山中的东西,毕竟这孩子是第一次下界除妖,紧张也是难免的。许英笑道:“沐歌这是怎么了?不吃了吗?不吃饱怎么降妖除魔呀?别害怕,师兄们会好好护着你的,那妖怪要是敢动你一下,师兄就把它碎尸万段!你说对不对,翔桀兄?”
翔桀一愣,转脸看了看许英,又看了看沐歌,忙道:“是、是。”
沐歌也不辩解,只是轻松地笑了笑,淡然地抿了口茶。
许英倒是吃得开心,酒足饭饱后也没有要走的意思,赖在座位上要休息。翔桀有些坐不住,时不时地站起来走上两圈,没走两步便又被许英按了回去;沐歌继续发呆,望着水上朱楼出神。
忽然,他嗅到了一股熟悉的美妙沁香。那香气冷冽馥郁,不同于妩媚的脂粉味,格外沁心怡神,冲散了浓烈的酒香,却更令人沉醉不已。
是他……是他!
那芬芳馨香越来越近,轻柔而魅惑地萦绕在沐歌的鼻间。层层珠帘中,一抹俊逸绝丽的白色身影优雅地落座于楼台上,那里早有一个身姿风流的青衣人等候。继而,不知从何处围上来许多尽态极妍的娇艳女子,献歌献舞,笑声盈盈。
“嗯…?怎么这么香啊!这是……”许英和翔桀也闻到了那股让人沉迷的幽香,享受般地闭上双目。
沐歌猛地站起身,惊得许英差点摔了茶杯。
“沐…沐歌?怎么了?”
沐歌星目停滞,紧盯着珠帘后的美丽残影,缓缓开口:“香气……丽倾君。”
“嗯?!丽倾君?!”许英立刻跳了起来,跑到沐歌的位置上,趴在栏杆上拼命地望,“不可能啊,丽倾君怎么会来这儿?难道卷宗都发到丽倾君那儿了?丽倾君就是接应我们的仙神?”
华丽的朱楼上,玄臻靠在软玉温香里,一口饮尽佳人递来的美酒,他对面坐着的正是倾天绝美的丽倾君。祁默面上戴着一张银制面具,一双艳丽无比的绝色美目隐匿,只露出半张苍白的左脸。
“哎,大少爷,我挑的地方怎么样?”玄臻扬了扬下巴,满脸写着“快夸我”。
祁默从身边的少女手中接过酒盏,略略地品了一口,不屑地轻笑一声,“不过如此。”
玄臻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立刻瘫了下来,不满地撇了撇嘴,“你可真是难伺候!”顿了顿,他叹了口气,笑嘻嘻地看着慵懒随性的祁默,“我的大少爷啊,你就当给我个面子,将就一下吧。玄臻无能,让少爷受委屈了。”
祁默懒得抬眼看他,更不想听他耍嘴皮子,如玉般的长指微动,挥开手边的酒盏,漠然道:“不够烈。”
玄臻看向稳稳落在他面前的精巧酒盏,里面的酒一滴也没有洒出来。他知道,祁默不是不满意这个酒楼不好,更不是挑这些姑娘的刺,在他眼里,没有好酒烈酒的地方,根本就是不入流的。
玄臻挑眉,忙道:“快,把你们这儿最烈最好的酒拿上来!”
“是~”几个女子掩面窃笑,莲步轻移,时不时地偷瞄着倚在美人靠上的祁默。更有胆大的,眼睛根本就是粘在祁默身上的。
玄臻绝对是个千分潇洒、万分俊艳的人物,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遮着脸、不露真容的白衣男子似乎更让人痴狂迷恋,那张藏在面具下的脸必定是绝美得不可方物、让众生颠倒、令宇宙时空倾覆的。
好奇祁默的容颜,一个粉衣伶人为他斟上酒,软着嗓子娇媚道:“公子为何遮着脸,可是怕我们看见了把持不住吗?”
玄臻饶有兴趣地侧目,想看看冷艳高贵的丽倾君如何应对。
祁默嘴角噙笑,伸手接过酒盏尝了一口,淡然道:“我这张脸上全是骇人的疤痕,若是吓着姑娘,岂不是我的罪过。”
那伶人一愣,似乎无法接受他的说辞,娇笑盈盈道:“公子说笑了。像您这样超凡脱俗的人物怎么会……”
“哈哈哈……”玄臻忍不住抚掌大笑,“对对对!像我家少爷这样绝色的美人呐,就算是满脸疤痕,那也绝对是倾国倾城、美得惊世骇俗的!”
“是,公子说的极是!”伶人们附和着,痴痴地望着明艳优雅的祁默。
玄臻那张嘴一向都是不把门的,反而越说越起劲,“不过嘛,越是美艳的妖孽就越坏,把人迷得七荤八素要死要活的,自己却偏偏又是个刀枪不入的无情种,让人伤透了心,那才真真是罪过哪!少爷,你说对不对?”
祁默瞥了玄臻一眼,淡漠地开口道:“什么能堵住你的嘴?”
他的语气波澜不惊,一丝未变,玄臻却清清楚楚地感受到极大的威慑力。一股恶寒爬上脊背,玄臻不由地坐直了些,讨好地笑道:“好嘛,我闭嘴就是了,大少爷可千万别生气,我这条小命还是要的。”
祁默不理会他,转头看向一边。许是察觉到什么,他拿着酒盏的手一顿,继而折扇抬起,将碧玉珠帘撩开。
玄臻立刻正了颜色,警惕地侧目望去。
对面的人还没看到祁默的脸,就被玄臻锐利的目光吓了一跳。沐歌一直追寻着那抹艳丽无比的剪影,在看清玄臻的时候,他的心更加躁动不安。
玄臻定睛,认出沐歌后,随即便敛了凛冽的神色,又变回那副不正经的样子,笑道:“哦?是尚武殿那小子。”
祁默闻言,又将珠帘拨开了一些,只露出半张脸,美丽而冷傲的视线在沐歌身上扫了一下,后又重新放下帘子,继续若无其事地饮酒养神。
玄臻倒是来了兴致,向外探出身子,“应该是领了卷宗出来的。瑾颜,我去一下。”说罢,一个闪身没了踪影。
祁默也不管他,合起美目惬意地靠在红栏上。
“喂,你们在这儿干嘛呢?”玄臻悄无声息地来到沐歌三人身后,一拍沐歌的肩膀,吓得他一个激灵,下意识转面回头。怎么刚刚还在朱楼上饮酒作乐的青儒君,瞬间就到这儿来了?
“青儒君。”三人恭敬行礼。
玄臻最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不耐烦道:“好了!这是让你们行礼的地方吗?说说,来这儿做什么?”
“我们领了务宜殿的卷宗,下来的时候与师兄们走散了,在此等候仙神……”许英言简意赅地向玄臻说明个中原委,心下也明了,青儒君和丽倾君只是路过此地,对卷宗上的事一概不知。
玄臻也就听了个大概,轻笑道:“就是走丢了呗。”找不到同伴、找不到猎物,连接应的人都不知道在哪儿,这不是走丢了是什么呀。
许英扯了扯嘴角,“额…算、算是吧。”
玄臻心中暗笑,这群毛头小子,一个两个都这么冒失,跟无头苍蝇似的,怎么办事啊?
“跟我来。”玄臻领着他们去找祁默。
丽倾君倒是悠哉得很,美酒一杯、小曲一支,在温柔乡里怡然自得。
“瑾颜,这帮孩子遇到麻烦了。”玄臻坐到祁默身边,示意花枝招展的伶人们退下。
祁默这才慢悠悠地睁开眼睛,略略地看了一眼给他行礼的三个少年。
沐歌按捺不住心中的悸动,只能勉强维持面上的平静。他也不知道为何,每当他面对丽倾君的时候,一向引以为豪的沉着冷静立刻就会被击得粉碎。
玄臻道:“他们来水鸣山助三个‘真’除妖,结果和同伴走散了,也没人来接他们。”
祁默放下酒盏,若有若无地笑了笑,“哟,青儒君何时这般热心肠了?”
玄臻忙争辩道:“哎你别乱说啊!我岂不一直都是这般乐善好施的?”
祁默不置可否,眼睛也没抬一下,“这就是你看上的小子?”
玄臻嘿嘿笑道:“你懂我。”
祁默轻笑一声,道:“找个由头把他弄进雅竹轩就是了。”
“那是自然,回去我就找尚武殿要人……”
沐歌三人拘谨地站在一旁,也不知道这两位神君在盘算什么,只看见玄臻凑近祁默,嘻嘻哈哈地嘀咕几句。
再抬头,玄臻又正经了不少,“把三个神官的名字报来,放只玉鸟帮你们找找。”
翔桀拿出卷宗,刚想打开就被玄臻抽了去。
玄臻展开卷轴,一目十行。祁默素手一翻,灵光闪烁,一只精巧的白玉灵鸟轻盈地落在他的指尖上,扑棱着小小的翅膀,可爱极了。
玄臻对玉鸟说道:“看清楚了,让他们马上过来。去吧。”
玉鸟叫了两声,随即便向远方飞去。
沐歌只觉得新颖奇特,实在不明白这么个小东西该如何找到人。
其实这白玉灵鸟乃是祁默的灵力所化。玉鸟飞往何处,去往何方,祁默的眼睛都会随之而去。天地之大,没有玉鸟去不了的地方,也没有祁默看不到的地方,要找三个仙神自然是轻而易举的。玉鸟找到他们后,会将祁默的指令传入他们脑中,如若祁默下了死命令、而听令之人不执行的话,便会七窍流血、灵力逆转,变成玉鸟的滋养之物。
玄臻没有放下卷宗,继续道:“你们了解到什么?说来听听。”
许英道:“水鸣山中确有妖邪,为祸三年,好男风。受害着皆是衣衫不整、伤痕累累,由内而外地散发着一股海腥味。”
“海腥味?”玄臻蹙起眉头,疑惑不解,“这一带只有山川湖泊,何来的海腥味?”
祁默把玩着手里的折扇,平淡地开口道:“海里什么东西能上岸来?”
玄臻偏头看向他,沐歌回道:“是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