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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沁寒宫,采花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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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诲汝悠悠转醒,一出门就看到被打晕在一边的许英、僵立着不能动弹的沐歌,他不禁一愣,心中顿生不好的预感。解开困着沐歌一晚上的术法,命人把许英抬回房中,赶忙向殿后的酒窖奔去。
沐歌只觉得浑身瘫软,无力支撑,动了动麻木酸痛的四肢,也径直跟了过去,“先生……”他刚一拐到殿后,便和诲汝一样愣住了。
酒窖的门大开,酒香四溢,四处散落着红梅花瓣,除了地上打翻的两坛酒,里面空空如也。诲汝气得浑身颤抖,伸手摘下钉在门板上的一枝红梅。
这还能是谁?能轻轻松松地用一枝梅花破开结界的,除了那无所不能的丽倾君,还能有谁!
诲汝气急,手一用力,生生折断那枝可怜的红梅。
沐歌正要说什么,只听诲汝愤恨道:“你不用说,我知道是谁,随我来。”
沐歌只得跟着诲汝走,“……是。”
昨夜,祁默临走时交代,“若先生问起,就说我来借了点酒”,他揽下所有事情,可沐歌却不想说出来,一点也不想。即使知道诲汝心知肚明,即使知道没人动得了祁默,他明明知道,可就是说不出口。诲汝带着他,明显是要去问罪的,有他这个人证,沁寒宫那位必定没有抵赖的余地。他心中纠结,他不想去,不想揭发祁默;但是一想到能再僭越地看他一眼,他就按耐不住激动与窃喜,一颗心快要爆炸了一般,久久不得平静。
在他心中打鼓的时候,诲汝已经带他来到了青儒君的雅竹轩。门外早有人等候,是青儒君身边的于顺。
于顺上前一步,拱手行礼,“诲汝先生,有失远迎。”
诲汝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刚要推门而入,就被于顺抬手拦住。
于顺忙致歉道:“对不住先生,青儒君一早便出门去了。走之前吩咐说,若先生来,就先请您回去,他这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改日一定亲自登门拜访。”
诲汝握紧拳头,额上青筋凸起,好半天才吐出两句话:“他溜得倒快!登门拜访?让他最好别在我面前出现!”诲汝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二人再次腾空而起,向北方飞去。片刻之后,一座巨大宏伟的宫殿出现在眼前。气派的汉白玉匾额上,艳红的“沁寒宫”三字,飘若浮云、矫若惊龙。
沁寒宫是天城最大的宫殿群,连天帝的乾明宫和坤启殿也不过它的一半。据说沁寒宫是当初天帝为了祁默的母亲——雪天妃所造,用尽天下最上等的汉白玉,砌宫墙、铺石路、筑家居,又搜罗了各种六界珍宝、天地灵物,只为搏得美人一笑;天妃喜梅,他便在宫里种满了各色梅树,悉心照料。
当年的沁寒宫是天城最繁华的所在,可如今却只是空有华丽奢侈的冰冷外壳。人人皆知,六殿下祁默与天帝不睦已久,与其说是父子,倒不如说是仇敌,见面必要眼红。祁默不许别人用“殿下”称呼他,因此也只有“丽倾君”这个称号耳熟能详。自丽倾君坐拥沁寒宫,天帝便不再踏足一步。
沁寒宫门外没有守卫,诲汝一把推开沉重高大的白玉门,醉人馥郁的美妙幽香立刻扑面而来,与丽倾君身上的如出一辙。阵阵清冽寒风,入目的是一片素白,所有的宫宇、楼阁、亭台、水榭……皆以汉白玉为主,纯净唯美。数十座宏大的宫殿雄伟壮观,纵横交错。琼楼玉宇、雕梁画柱,气势恢宏难掩极致的富丽堂皇,耸天入云,美轮美奂无比。玉石路边、庭院里,各色珍贵花草生长,最多的当属成片成片的梅花海。红梅娇艳、白梅圣洁,暗香浮动,傲然挺立。
不知是不是因为沁寒宫冷艳清丽,沐歌觉得越是往里走便越是寒冷,连他心中难以抑制的悸动火焰也冷得熄灭了不少,混沌的脑袋逐渐清明,神清气爽。
这时,从亭廊上走来一个俊秀的青年,一袭白衣,点点红梅装饰衣襟。他走上前,微笑拱手,礼貌优雅,“诲汝先生。”
跟在诲汝身后的沐歌盯着眼前这个玉树临风的人,直到对方也把视线落在他身上,才不着痕迹地敛了敛星目。这就是丽倾君身边的人,风度翩翩,卓尔不凡。
诲汝似乎也平静了一些,冷声道:“风畔,丽倾君何在?”
风畔道:“我家君上云游去了,一早便动身下界,不知何时归来。”
诲汝的脸色又黑了,忍不住暗骂一句:“臭小子!”
连续碰了两次壁,换了谁都会有些情绪的,更何况本来就是青儒君和丽倾君不对在先。沐歌微微垂眸,心中不禁回想起昨夜的场景。他突然觉得好笑,那位轻轻咳嗽一声都能让六界震荡的丽倾君竟如此……顽皮幼稚。
见诲汝转身就走,风畔忙道:“先生请留步,还有一事,烦请先生能解惑一二。”
诲汝似乎很喜欢这个彬彬有礼的年轻人,对于他,语气都会下意识地放缓一些,“何事?”
风畔道:“其实是君上。这些日子以来,君上的病……似乎更加频发了。”
闻言,沐歌的心冷不丁地抽了一下,呼吸一窒。
病?丽倾君怎么会……
“频发?”诲汝不由地一怔,蹙紧眉头,“他可有动怒?”
风畔摇摇头,“没有。君上近日都待在内殿,未曾外出,寻芳阁送来的药也是一碗不落地喝,并未有所异常。”
诲汝稍稍沉吟了一会儿,问道:“可有人来找过他?”
“青儒君和炎琛君,还有…知善先生。”
诲汝一愣,忙追问道:“谁?知善?他不在天君身边,来找瑾颜做什么?”
这知善先生是诲汝的师兄,二人师出同门,一同飞升。因其博古通今、学富五车,又一同被天君任命,担任殿前大学士,一时风光无限。诲汝精医药武道,知善通天下异事,二人相辅相成,情同手足。可有一天,诲汝辞去学士之位,甘愿前往尚武殿授教,再不踏入坤启殿半步。自此,天君更加宠信知善,他们师兄弟的关系也逐渐恶化,变成水火不相容。
风畔道:“知善先生说天君得了一面通灵镜,可知前世今生的许多事,极为难得,特送来给君上赏玩。只不过,那镜子君上只看了一眼,便挥手打碎了。”
诲汝面色凝重,道:“他是看到了什么?”
风畔想了想,又摇了摇头,“不知。”
诲汝垂眸不语,片刻之后,才叹了口气,缓缓开口,“我知道了。待他回来,让他亲自去我那儿一趟,寻芳阁的药我也会着意改善。”
风畔立刻拱手,“多谢先生。”
诲汝摆了摆手,道:“不必。你家君上若是能少偷我两壶酒,我就谢天谢地了,哪敢让他谢。”
风畔赔罪道:“先生息怒。”
自诲汝从沁寒宫回来,便闭关三月,不许任何人打扰。沐歌也跟着师兄们磕磕绊绊地学了许多东西,修为大有长进,对这天城的个中事务也大抵知晓了不少。
这日,尚武殿的弟子们正在练剑。秦麓拿了一个卷轴,走上高台。
秦麓是诲汝的首徒,已至“杰”位,其人刚正忠孝,因感念师父教导之恩,愿留守尚武殿,随侍诲汝身边。此次诲汝闭关,刚从凡世归来的秦麓立刻接手尚武殿的大小事宜,一早便起身为师弟们授课,监督他们习武。方才被一神官叫走,这一回来便带了一份卷宗。
秦麓举起手上的卷宗,朗声道:“这是务宜殿发来的卷宗。凡界水鸣山中有一妖邪作祟,已伤百人之性命,祸害一方,肆虐无度。现已下去三位仙神,无奈这妖修为颇高,故而急需数名弟子下凡相助。可有自愿的?”
话音刚落,俞富便高声应道:“弟子愿前去相助!”
“我也去!”俞富都冲上前了,李尚这些小跟班哪有不跟着的理?
翔桀也举起了手。
许英拽了拽沐歌,兴奋道:“沐歌沐歌,咱们也一块儿下凡去吧!机会难得,可有意思了!而且助修为、长灵力,下去见识见识,总比你窝在尚武殿里做闷葫芦强啊!”
沐歌还没说话,许英便迫不及待地嚷道:“师兄,秦麓师兄!还有我们!”
俞富嗤了一声,轻蔑地白了他们一眼。
秦麓扫了他们一眼,一一记下,“还有吗?”
约莫十二三人。秦麓略略嘱咐了几句,便让他们赶紧下去收拾,即刻启程前往水鸣山。
“呵,一个修炼不过数月的毛头小子也敢跟上来凑热闹,别到时候损了修为、尸骨无存啊!哈哈哈哈……”俞富嘲笑了一番,看准时机,一个纵身从云端跃下。李尚等人也紧跟着跳了下去。
沐歌向下看了看,山川相连,绿茵遍野,重峦叠嶂,烟波浩渺,好一派旖旎壮阔之景。
翔桀道:“到地方了,该下去了。”
许英拉了沐歌,“好!沐歌,咱们走!”
沐歌三人恰巧落在了水鸣山脚下的绿水镇,可找了一圈也未见俞富等人。
沐歌看着繁华热闹、人来人往的集市,这里确实比尚武殿有趣得多。想来,这也是他飞升后第一次来到凡间,用着仙骨仙身,似乎确有一些不同。
许英找得有些不耐烦了,拦住还要再找一圈的翔桀,道:“哎,别了别了!翔桀兄,这么找下去不是个办法。之前的三位仙神还未赶来,若是我们这样乱走,与仙神们错开,岂不坏事?”
翔桀疑道:“那当如何?”
许英道:“咱们呐,先找个馆子休息休息。初至凡界,灵力难免有所损耗,整一桌好菜,先填饱肚子,顺便再打听一下水鸣山的情况。”
“哎呀,走啦走啦!”许英不由分说地拖走沐歌,完全没给翔桀反应的机会。
翔桀愣了愣,只得跟上去,“罢了罢了。”
许英也是会挑。这小馆悬于湖上,正对一座豪华朱楼。朱楼内莺歌燕舞,酒香阵阵,层层珠帘半遮半掩,如此一比,倒还真是云泥之别。
小馆内来客不多,二楼除了许英他们一桌,也没几个人了。店小二倒是尽心尽力,忙里忙外地端茶送水,殷勤得很。
沐歌趴在楼阁的栏杆上,凝视着碧波澄净的湖面,往来叫卖的船只,穿梭行进的小舟,还有那座引人注目的朱楼。沐歌只觉得新奇,他自小生长在北漠的皇城里,那里虽也是繁华之地,却比不得这般秀丽的水乡风景。
“小哥,劳烦打听一下。”待酒菜上齐,许英抓住机会,逮着店小二问道:“这水鸣山中可有出过什么事?”
现下已过晌午,又不挨着晚饭点,除了店内喝茶的几位,也确实没什么好忙话的。店小二见有人找他问事,立刻来了兴致,直接坐到了一边,放下手中四处添水的茶壶。
“哎哟客官,您这可是问对人了。”小二一摆架势,大有滔滔不绝、喋喋不休的意思,“这水鸣山呐,这几年就没太平过,接二连三发生怪事,已经失踪了一百多人了。这儿啊,出了个妖怪!”
“失踪?不是殒命?”翔桀问道。
小二道:“之前是在水鸣山的山洞里发现了一堆尸体,不过其他的如何,也没人知道,怕只怕也是凶多吉少咯!毕竟那妖怪神通广大的,来了许多得道高人,最终也都是灰溜溜地逃走了,没用。有些模样俏的,还被那妖怪一并掳走了呢!”
“掳走模样俏的?为何?”许英听得云里雾里的,看来这邪祟爱美色,但掳走道士干嘛?难道是女道士?
小二故作高深道:“客官这就有所不知了呀。这妖怪说白了就是一个下流的采花贼,只不过他要的都是面容俊俏的年轻男子。”
“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