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壶济心》如梦归

3、章一，何故（二）

　　那一年，顾名五岁，方是开始记事的年纪，也是那一年，京城大雪飘飞，也正是大雪初歇的时日，迎来了顾名五岁的生辰。
　　宾客满座，小顾名四下张望着，却是有些失望的低下了头。
　　“名儿怎么了？不开心吗？” 云雁殊生怕顾名着了凉，将怀中孩子的棉衣拢了拢，小顾名眨眨眼，摇了摇头。
　　皇兄…忘记了名儿的生辰了吗…
　　虽说是顾名的生辰，但还是众宾客们都宴会，自是与小娃娃家无太大关系，众人说说笑笑，觥筹交错，一个个喝得酩酊大醉。
　　夕阳初落，小顾名便被云雁殊领回了屋中。
　　“母后，为什么皇兄没有来啊”
　　“今日太子殿下与皇上微服私访，唉，名儿，你皇兄他…” 云雁殊轻轻揉了揉小顾名的头。
　　“那他忘了名儿的生辰了吗…？” 顾名一双眼睛忽闪忽闪的，似是快要哭出来一般。
　　云雁殊一愣，似是有些无奈的摇摇头，最后俯身轻吻了一下孩童眉心的朱砂痔，起身吹熄残烛，关门离去。
　　小顾名拽紧被角，翻身蜷成一团准备入睡。
　　其实，他很怕黑暗。
　　突然，房门被拉开，小顾名吓得一哆嗦，呼吸一窒，身体也不由得紧绷，然而，迎来的并不是什么妖魔鬼怪，耳是被重新点燃的烛火。
　　小顾名深呼吸一口气 ，转过头，看见了一个自己再也熟悉不过的身影。
　　“名儿？打扰你休息了吗？”
　　闻声，小顾名抽了抽鼻子，摇摇头。
　　“我还以为…皇兄忘记了…” 顾名声音小的连自己都听不清。
　　顾义有些抱歉的摇摇头，走上前将孩子抱起，为他穿好棉衣。
　　“我今日出宫买了天灯回来，名儿有什么愿望吗？” 顾义将他抱起，让其坐在自己的臂膀上，这时小顾名才注意到，桌上多了砚台，毛笔，以及一盏天灯。
　　顾名任由他抱着，直到桌前，坐在顾义的腿上，拿起毛笔，写下了几个方方正正的大字。
　　“想和皇兄永远在一起”
　　孩童虽小，字却格外好看。
　　顾义笑了，轻轻拍拍小顾名的发顶，接过毛笔在下面写下一排小字

　　——家存何方，民心所至。

　　伴随着天灯缓缓升起，小顾名靠在顾义的肩上悄悄打了个哈欠，终于伴随着温暖的怀抱沉沉睡去。

　　那一年，顾名十五岁，先皇病危。
　　顾义为太子，自是难得清闲，而此时，顾名亦不再是那个天天缠着 皇兄的小孩子了，皇兄也再也抱不动他了。
　　“母后” 顾名低首致礼。
　　“名儿，你父亲怕是撑不过这个冬季了” 云雁殊语气带有些许哀伤，更多的是决绝。
　　“嗯……”
　　“以后这天下，就是你皇兄的了”
　　“我相信，皇兄会是个好君主…”
　　云雁殊忽然起身，走至顾名身前，眼中多了一丝恨意与不争。
　　啪——
　　顾名本就苍白的面色，染上了些许嫣红，他被这一掌打的别过头，不言不语。
　　“名儿啊…” 云雁殊有些哽咽，“你母后从来就被看不起…就算在你父亲那里也只能活生生被皇后践踏…”
　　“你年幼时缠着他也就罢了…他…可不是和我们一路子的人啊…” 云雁殊呼吸紊乱，将顾名拉入怀中紧紧抱住。
　　母后…我不能…
　　顾名唇角动了动，终是什么也没说。
　　他从来不想让自己的母后失望。
　　顾名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房的，他抬手紧了紧衣物，今年的冬天，似是格外寒冷。
　　几日后，先皇驾崩，顾义继位。
　　顾名没有去参加登基大典，他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谁也不见。
　　逃避是懦夫的行为，但他打算这辈子让自己懦弱一次。
　　雪依旧没有停下，顾名假借自己身体抱恙未去入朝。
　　直至一日，他确定顾义不在宫中，自己的母后亦在歇息，方才打开房门，跨出了门槛。
　　很静，很凉。
　　顾名轻轻摩挲着手腕上的玉镯，漫无目的的闲逛。
　　后院的梅花正艳，梅树旁的石凳上，坐着一名女子。
　　顾名停下脚步，他隐隐约约看见，那女子的肩膀正在轻轻颤抖，似是…在啜泣。
　　他准备转身离开。
　　“是…平初王吗？”
　　顾名一愣，平初王…这是他给自己的爵位吗。
　　他回过身，定在原地。
　　那女子的眼眶有些红肿，起身准备朝自己走来。
　　“皇上经常提起你。” 那女子唇角微扬，吸了吸鼻子朝自己笑道。
　　“皇兄……？” 不知为何，他心中突然有了一丝喜悦，以及苦涩。
　　“皇后娘娘——！” 身后传来了一个焦急的声音，“您可真让老奴好找啊…您身子有喜，可别在外面瞎逛了…”
　　一瞬间，宛如被当头泼了一盆冰水。
　　寒至心间。
　　他努力不让自己失态，却又想落荒而逃
　　自己…这是怎么了？
　　当回神时，自己已经回到了屋中，手上的玉镯已是不知何踪。

　　自己的生辰，也是在这场寒冬中，悄然而至，云雁殊念着顾名近来身体抱恙，也就未安排酒席，只是令人将贺礼都搬入了房中。
　　有当朝的丞相的，大将军的，贵妃的…甚至皇后的，唯独没有顾义的。
　　顾名心中说不出的烦闷，深夜也辗转难眠。
　　就在自己不知道在想什么时，房门被人轻轻叩响，顾名眉头一皱，翻了个身。
　　“不见，请回”
　　他都记不清自己一天说过多少次这句话了。
　　“名儿，是朕。” 话一出口，传入顾名的耳畔，顾名一时有些喘不上气。
　　“皇上，已经入夜了，龙体重要，还是请回吧。” 顾名坐起身，偏头看见了枕边的一把匕首。
　　那是十岁时，顾义送给自己辟邪的。
　　他突然觉得脑中乱哄哄的，突然回忆起云雁殊的一句话。
　　“这天下，以后都会是你的”
　　是嫉妒，原来让自己烦闷的是嫉妒。
　　顾名眸色一沉，将匕首藏于袖中，披上衣衫。
　　“朕带了酒，一起喝吧”
　　顾名拉开房门，他突然想让时间停留在此时，看着顾义温柔如初的眸子，他有些心虚的低下头。
　　“你啊，总是不会照顾自己…”
　　顾义将自己的衣袍解下，披在了顾名身上，见他有些呆愣的神情，似是释然般的笑了笑，如少年时一般，抬手揉了揉人发。

---

作者有话要说：　　咳，说明一下，平初这个称呼确实是顾义封予顾名的爵位，原因是因为顾名是顾义的初心，顾义也想同爱的人平平淡淡的生活在一起，奈何生为帝王，只有将此寄托在顾名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