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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余晖温柔 ...

  •   范濯周一的早晨被闹铃赶投胎似的闹醒,随便从衣柜里摸出件还算平整的衬衫,简单洗漱过就往公司跑。楼下的大娘十几年雷打不动地在街边上卖煎饼果子,见到他来早有准备一样递上一个冒着热气的。
      范濯道了声谢就往车站赶,脆饼在唇齿间发出咯咯的响声。
      到公司打了卡,顺便做了扫地和端茶倒水的工作,他便回到位置上,从包里往外掏文件,几张纸头混在一起,被几个夹子夹着。他上下翻找了一阵,皱了皱眉,又把公文包里的所有纸质文件都放在办公桌上,逐一清点,才懊恼地“哎呀”一声。
      今天早上要用的那份报表忘带了。
      这实在不能怪他。周一早晨对于上班族来说是最艰难的一道门槛,其难度不亚于学生党周一早晨爬起来去上学。昨天他加了一会班,把那份文件赶了出来,放在家里的桌上——家里空间小,他的饭桌和办公桌是同一张,吃饭的时候要把他攒了挺久钱买的笔记本挪到一边的凳子上。
      对面的小青年看他站在工位上迟迟不坐下,探头过来:“怎么了范哥?”
      范濯叹了口气说:“我报表忘带了,跟领导说一下回去拿吧。”
      正好这时有个刚上班没几天的姑娘过来请教他,看样子是急事,一时半会儿抽不开身。
      范濯想了一会,家里没什么人,邻居说不定也有事情,不好麻烦他。但是报表急用,这该怎么办?
      内心天人交战了好一会,他才握起手机,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拨通了扶桑的号码。
      周末扶桑也来他家做客过,两人交换了手机号码和备用钥匙,以备不时之需,扶桑甚至还邀请范濯去看了看他的新家。
      在扶桑看来,体验凡人的生活就要做全套准备,身份证电话卡这些自然是不能少的,在外人看来他不过是一个刚满二十三岁的正在求职的年轻人罢了。
      范濯虽然知道他没有工作,但这会儿他要是没起床或是有别的什么事就未免打扰了。他人比较闷,也不喜欢打电话,怕打扰人家,没有什么急事的话,一般只发信息。
      出乎意料的,他一拨电话,那边立刻有人接了起来,听筒里传来清脆悦耳的一个“喂”字,带着二手机微微沙哑的电流声,钻进了他的耳朵。
      范濯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说话的声音也放轻了:“我有份文件忘带了,在我家里的桌上......你现在有空吗?”
      那边有轻轻的呼吸声传来,仿佛是贴着他的耳朵似的。他听到对方笑了一下,说:“有,你的公司地址?”
      范濯说了个地址,扶桑也不多言,只说十分钟后到,就挂了电话。
      范濯坐回座位上,心里不知怎么就松了口气,也不知是高兴邻居的好心,还是高兴周末他们对对方的信任让他们交换了钥匙,马上就有了这“不时之需”。
      扶桑来得很快——事实上他慢悠悠地找到了那份文件,然后瞬间移动了过来。八分钟刚过,他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公司门口,和门口的保安说明来意并填写了来客出入登记表之后他被放行,按着范濯提供的门牌号找到了他的办公室,用指节叩了两下门。
      范濯一拉开门,看见的就是穿着一件白色圆领长袖衫和水洗牛仔裤,简单地把及肩长发松松扎在脑后的扶桑。走廊上阳光很强烈,衬得他皮肤羊脂玉一样白,能与华表争辉。
      扶桑面带笑意,把文件塞到他的怀里:“辛苦了。”
      “不......”范濯卡了一下壳,“你才是,辛苦了。”
      “还有什么事吗?”扶桑问。
      “没有......”范濯说。这一刻他无比遗憾自己的笨口拙舌,遗憾自己说不出任何挽留的话来,让面前这个梦幻一般的身影在自己的眼里多留哪怕一分钟。
      扶桑笑吟吟地看着他,不发一言。
      范濯感觉自己耳根子发烫,艰难地从自己的喉咙里挤出字来:“要不......我带你参观参观我们公司?”
      话说出来他就想要吃回去,自己是不是也受了“来都来了”的诅咒,居然擅自要带他参观公司?会议不想开了?工资不想要了?
      扶桑把耳边垂着的一缕被阳光照出金色的鬓发捋到耳后,捻着漆黑的发尾道:“好啊。”
      扶桑说:“我今天没什么事,你先去忙吧。”
      范濯如释重负,着急忙慌地出去送报表了。
      对面的小青年长着杀马特的型,揣着听八卦的心,拉了张椅子请他坐下,开口就道:“哎这位,怎么称呼?”
      扶桑说了名字。小青年说:“姓扶啊,真有这个姓啊?”
      扶桑坐在椅子上,两手规规矩矩地放在双腿上:“百家姓里有的。”
      小青年说:“嗨,谁知道这个,我只知道赵钱孙李周吴郑王。顺便一提,我叫貉(音莫)丘。”
      扶桑:“......”
      什么玩意啊!真有这个姓啊!那是什么杀马特的名字,寓意不太吉利啊!
      扶桑扯了扯抽搐的嘴角,露出一个三观被重塑一般的笑容。
      貉丘同志就差把八卦俩字儿写在脸上了,他停下了用自己单身二十年手速敲键盘的手,关上了页游,把一颗龙卷风扫荡过一般难以入目的杂毛脑袋伸过来,说:“你是范哥谁啊?”
      扶桑说:“邻居。”
      “嗨,你就是那个新邻居啊!”貉丘伸出手来,握着扶桑的手上下晃动,“久仰久仰,幸会幸会!”
      “......”扶桑说,“在欧美握手超过三秒钟,对方会怀疑你是gay。”
      貉丘触电一般松开手,但却没有松开他的目光,其目光凌厉,满含熊熊八卦之火,像一挺机关枪一样对着扶桑无死角上下扫射,如果目光有能量,那么扶桑现在或许已经人间蒸发了。
      许久他说:“......那个,你是男的啊?”
      扶桑绷不住脸上的笑容了。
      貉丘继续用他那大嗓门儿逼逼:“你进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是范哥女朋友呢!艳福不浅啊!”
      办公室的门砰地一声关上了,扶桑转过头去,几秒后门又小心翼翼地打开一条缝,范濯的呆滞表情和通红的脸颊就正对上了扶桑好整以暇的笑容。
      范濯低着头快速地溜到工位上,扶桑的椅子就放在他狭窄的工位旁边,他一抬头就能看到扶桑的脸,就算在家里,他也没和扶桑贴得这么近过。他说不出话来,不知道是因为回来的时候听到了貉丘那句“女朋友”还是因为自己擅自留下扶桑,给他添了麻烦。
      扶桑突然说:“你现在有空吗?”
      范濯呆愣了一会,嗯了一声。于是扶桑从善入流地站起身来,拉过他的手:“我第一次来你们公司,不是说带我看看吗?”
      范濯抬了一下头,被那笑容晃了一下神,鬼使神差地,就反握住了扶桑的手,和他肩并肩出去了。
      貉丘侧趴在工位上,顾影自怜一般地抬手捋了捋自己不羁的发型,喃喃道:“是灯光太亮了吗......我怎么觉得有点闪......”

      ————————————————
      逛了半天,范濯再不好意思留扶桑,就送他走了。下午半天又忙活了很久,直到坐在回家的公交车上了,范濯才猛然想起自己还没有为早上扶桑来给他送文件的事情表达感谢。但他实在没有什么闲钱好送礼品,除了帮忙干家务以外也没有什么一技之长。
      他坐在颠簸的公交车上想了很久,最后还是拐弯去了菜场,买了两人份的菜回来。
      有道是有书则长,无书则短,等他做好了四菜一汤,家里的门开了,扶桑轻车熟路地进来,探头往他的简陋厨房里看:“好香啊,这是什么?”
      锅里是一条有一拃长的黄鱼,膘肥体壮,泛着新鲜健康的明黄色。虽然这个城市在海边,但买这样一条野生的大鱼也让范濯有些肉痛。
      范濯一边舀起鱼汤盛到深盘里,一边说:“特地做的,谢谢你今天早上的帮助。”
      “不用谢。”扶桑说,“真的好香啊,楼道里都是鱼汤的味道,我在隔壁都闻到了。”
      范濯不好意思起来,说:“谢谢啊。”
      扶桑去拿了碗筷,两人就面对面坐在桌前吃起晚饭。
      吃到一半,范濯像是下定决心一样开口说:“你要是喜欢,我可以每天都给你做晚饭。”
      扶桑这回倒是没有说什么“这怎么行”“麻烦你了”这样的客气话,他一边将筷子伸向那条已经被吃了一半的鱼,灵活地给它翻了个面,一边说:“好啊。”语气漫不经心,却带着笑意,仿佛两人已经认识了很久很久,久到彼此之间无需客气,可以交付信任,吐露真心。
      夕阳的余晖透过不算宽阔的窗棂洒进房间,扶桑的头发被镀上了一层金色。这一刻他露出了些微的机灵和俏皮,睫毛纤长,掩去了眼中温柔的神色。
      太阳落下,像是落入了他温暖的怀抱,沉沉睡去,连带着范濯那一颗心,也陷入了无边温柔的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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