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玫瑰》孙墨荀

9、月色真美

　　最后还是我主动揽了送夏文然的任务，于是我们俩只能装模作样地到楼下走几圈。
　　我们俩就这样默默地走着，又不能太早回去，就围着小区一圈又一圈地绕。今晚的月色很好，傍晚刚下了点儿雪，空气质量难得的还可以，夜空格外地澄明，在这个城市真的好长时间没见这种夜空了，是那种极深的靛蓝色，衬得月亮格外美，星星只有稀稀拉拉的几颗，在月色的衬托下有些黯淡。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想和我说话的缘故，夏文然一直不断地抬起头来看夜空，看一会儿又低下头去用脚划拉地上的雪。我实在受不了这样沉闷的氛围，主动和他搭话：“在看星星吗？”
　　他还是低着头不看我，闷声回答了一句：“嗯。”
　　“今晚看不到什么星星的，月朗星稀。”我希望能借机多和他说几句话。但他始终是没有领悟到我的想法，或者说其实是故意忽略了我的用意，仍旧是低着头，不发一言。
　　我和他就这样并肩在雪地里走着，四周都是静谧，这个城市平日里的喧嚣气氛仿佛都被这场雪掩住了。连平时夜晚闪烁的霓虹灯都稳稳地亮着，不再忽闪。这让我产生了一种时间静止的错觉。我又突然觉得就这样一直走下去似乎也不错。
　　“没关系，本来星星再亮也没有月亮耀眼的。”长久的寂静中他突然发声，说完他撇头看了我一眼，又极迅速地低下头去。我都怀疑刚刚是不是我的错觉。
　　“阿嚏！”他缩了缩脖子，我才发现他出门就只套了件羽绒服，脖子上空荡荡的。
　　我停下脚步，把他身子掰过来和我面对面，把自己脖子上围巾解下来给他一圈一圈围上。他没有说什么，安安静静地站着让我把他包得紧紧的。围的时候我小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我今晚上听李沂说你们昨天去KTV了。”
　　“嗯。”
　　“你看到了？”
　　“嗯。”
　　“所以生气了？”
　　“嗯。”
　　他突然笑了起来，我不明白这有什么可笑的。我承认昨天是我太冲动了，今天一直想找机会道歉，可他却一直不想理我的样子，我差点以为我们之间差点就要没戏了。可为什么我现在跟他道歉他却是这样的反应？
　　“昨天聚餐完张姐说要增进感情我们就又去了KTV。里面有人抽烟太呛了，我就溜出来透透气，没想到被俩个人拦住了说要我帮忙，我刚答应那个人就扑过来了，我都没反应过来……”
　　他后面在说什么我根本没听进去，我的脑袋已经处理不了刚刚的信息了，所以说是真心话大冒险？等下，两个人？所以是因为我正好站在拐角所以没看到另外一个人？那我昨晚……怪不得夏文然骂我神经病，我也觉得自己昨晚那样子特神经，我现在简直想抽自己一耳光。
　　“没关系。”
　　“啊？”
　　他看到我一副傻了的样子又说了一遍：“我说没关系，我已经原谅你了”
　　“可是我……”
　　我还没说完他就打断了我。
　　“杨亦谦，你是不是喜欢我？”他侧着脸很认真地问我。
　　我愣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说喜欢的话，会被他拒绝吗？我当时心里很乱，也很怕，脑子像是停住了，索性放弃了思考，实话实说：“喜欢。”
　　“嗯。”他像是早就知道了一样轻轻点了点头。
　　我有点儿不服气，盯着他的眼睛又很认真地说了一次：“我喜欢你。”
　　他听了之后顿了一下，然后笑开了，眼尾弯弯的，露出不明显的小虎牙：“我知道了呀。”
　　那他，是因为知道我喜欢他，但又不能给我想要的回应，所以觉得愧疚才原谅我的吗？就像当初欺负他的那个学长一样
　　我不敢问他的回答，我怕听到自己不想要的答案，那我就永远地被否定了。
　　那么现在，至少给自己留一点希望吧……
　　“夏文然，我说我喜欢你，你会觉得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吗？”气温越来越低，我冻得开始抽抽鼻子，但就算是这样我也不愿意就这么回去，我们俩难得有一次这样静下来说话的机会，不好好把握就浪费了。
　　“嗯……可能会吧……”他迟疑了很久才回答。
　　“那就不要想了。”
　　“啊？”
　　“我是说那就不要想怎么回应我了，你就把我喜欢你当做一件很平常的事儿，就像饿了要吃饭，困了要睡觉一样，我喜欢你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件事儿了，你也不必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儿纠结。比方说，你会为了吃饭睡觉纠结吗？”我试图把他绕进我的逻辑怪圈，来淡化我对他告白无果的尴尬。
　　可是他却很认真地回答我：“我会啊，每天中午不知道午饭要吃什么的时候可纠结了。”
　　算了，就不应该和他这种脑回路异于常人的人讲逻辑。

　　我们俩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着，街灯有些黯淡了，月光却是透亮，照在草丛上覆盖着的一层薄薄的雪，反而衬得路面更加明亮。清冷的空气直钻进肺里，五脏六腑都是凉的，手即使是揣口袋里都冻得不行。但我们俩却很有默契地谁也没提要回去。
　　走到小区健身器材那儿，我指着滑梯给他看。
　　“哎，你看见那边那滑梯了没？”我一手拽着他手腕领着他靠近。
　　“小心，这有个栏杆，小心点，迈过来。”我趁机握住他的手，等他迈过来之后就把他的手揣自己口袋里了。这样暖和，我是这么跟他解释的。
　　“你看这有个洞了没？之前有一只特别肥的猫就窝在这个洞里，特别懒，只有我来了才肯出这个洞，有一次李沂想拿零食诱惑他都没出来。”
　　“应该是因为害怕吧，所以不敢相信任何人。这么说来，这只猫应该是特别信任才会让你靠近。”
　　“我也不知道，但我跟这小家伙还挺有缘分的，有一天晚上我散步散到这儿，就在这滑梯上坐着，这只肥猫就露出小脑袋朝我喵了一声，我就闲的没事喵了回去，没想到它就出来了。可能是把我当成同类了？后来我再散步就经常带着点吃的过来喂它，我们俩就熟了，它也只在我来的时候才出那个洞，其他人怎么喊它都不出来。有一次门卫大爷想拿扫帚把它赶出来，它缩到最里面那个角上，扫帚够不到。后来我来了，替它跟大爷求了情，大爷才不赶这只猫，它也就在这儿安心扎了窝。”
　　“那今天你来它怎么没出来啊？”
　　“它上个月就不见了，我在小区里找了它好久都没找到，也不知道是跑去哪里了。”路灯下，我都能看到我说话时呵出的白气，“这么冷的天，万一冻着了怎么办。”
　　我刚说完，夏文然就打了一个喷嚏，这天，是挺冷的。
　　“冷吗？”
　　“嗯，有点。”
　　“那咱回去吧，在外面呆得也够久了，李峻阳他们应该也不会注意了。走吧，赶紧回去别冻着了。”
　　回去的路上他突然和我说：“那只猫说不定没事儿的，可能它在这个窝里呆腻了就换了个地方，你别太伤心了。”说完我感觉我口袋里握着我的那只手紧了紧，像是要安慰我似的。
　　我朝他笑了笑，“但愿吧，希望它没了我的照顾也能过得好好的。”
　　快要进公寓门的时候，夏文然突然停了下来，又转身抬头望了一眼月亮，感叹了一句：
　　“真好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