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玫瑰》孙墨荀

10、发烧

　　早上醒来后，夏文然还躺在床上睡，嘴巴还一张一张地呼气，看起来睡得蛮熟。虽然不想叫醒他但时间真的有点晚了，再不起上班就要迟了。轻轻推了推他没反应，趴下来在他耳边喊他名字也只是哼哼了几声，他平常没这么难喊起床的，一般喊几声就醒了，今天这是怎么了，睡得这么沉？
　　我又凑近了他的脸才看出不对劲，整个脸都是红的。坏了，是不是发烧了？
　　“夏文然，醒醒。”我使劲推了推他。
　　他缓缓张开眼睛看着我，看了我好一会儿才突然反应过来，着急地问我：“几点了？”
　　“七点半。你先别动，你是不是发烧了？”说完我用手试了试他额头，还和自己的比对了一下，但也没法感觉出什么来，一时间心烦意乱。原来家里那支温度计被乐乐打碎了一直没买，现在一时需要了却只能干着急。情急之下揽过他的后脑勺把两个人的额头贴在一块，好像温度的确是比我的热很多。
　　他还是愣愣地看着我，整个人都呆滞在那里，像是被烧傻了。我就一直用手揽着他后脑勺，我怕我一松手他就支撑不住倒下去了。
　　“你感觉怎么样，很难受吗？”
　　“亦谦。”
　　“嗯，我在。”
　　“我渴。”
　　我赶紧跑去厨房倒了杯温水，刚递给他，转身想去找药，却被他叫住了。
　　“喝光了，还渴。”
　　说实话，他现在这幅神志不清的样子整个人都像倒退回了小孩子的样子，这时候就算有人要拐卖他他应该也会乖乖跟别人走。
　　又给他倒了满满一大杯水，让他喝完先躺会儿，我去书房翻药箱。翻了半天才发现没有退烧药，即使有感冒药也是过期了的，药箱放在家里好像一直没有动。怎么偏偏是这时候才发现？
　　刚出书房门发现他已经起来了，衣服也都穿好了，往洗刷间走。
　　“你要干嘛？你先躺下我出去给你买药，很快就回来。”
　　“算了，快八点半了，你送我去上班吧，再晚我就要迟到了。”
　　“你都这幅样子了还想着去上班？今天先请个假在家休息一天吧。”
　　“不行，我才工作了几天就请假，让人印象多不好。”
　　“可是你发着烧能行吗？”
　　“我没问题的，喝了水感觉好多了，就只是头有点胀而已，这一点小问题没什么的。我当年高考感冒了都是带着烧考的，也没什么问题。你就送我去吧，万一我撑不住了就给你打电话行不行？”
　　“好吧，如果有什么不舒服赶紧给我打电话，我带你去医院。你先去洗刷，我给你煎个蛋吃。”
　　其实我早该意识到他会感冒的，那天晚上他洗完澡头发都没干就被我按到床上了。第二天下了雪天气又那么冷，他早上出门估计还生我气，没带手套围巾就急匆匆出了门。晚上从李峻阳他们家出来，我们俩人还傻乎乎在外面逛那么久。感觉自己真混账，他会发烧纯粹是因为我给害的。因为我的没道理的吃醋和发了疯的嫉妒心。可他即使是这样也没有埋怨我，这让我心里更觉得愧疚。
　　送他到公司的时候他还反过来安慰我，“没事的，你看我这么年轻，身体好得很，小小发烧而已，不用担心。”
　　他明晃晃的笑容差点都让我以为他根本一点事儿都没有。我一直没走，看着他进了公司大门，快到电梯那里的时候他突然停下来蹲了一会儿，我当时看到差点冲过去想把他从公司里拽出来直接去医院，但却只能眼睁睁地看他进了电梯。我有点埋怨自己的混账行为，发狠捶了一下方向盘，立马开车去了药店。
　　买了药和温度计又折返回他公司，给他打电话叫他下来。他接电话的时候还小心翼翼地压低声音，下来时也偷偷摸摸跟做贼似的，四处打量了才敢朝我走过来。
　　“你怎么又回来了？”
　　“喏，给你的药，回去赶紧吃了。还有温度计，量好了告诉我多少度。吃了药还是不舒服的话一定要给我打电话，别管什么才上了几天班了，生病了还不让请假，这公司也太没人道了。”
　　他听了我的话又笑了，让我一瞬间感觉自己不是来给他送药的。
　　他的笑容才是我的药。

　　等我回到办公室，打开手机看到他给我发的消息说自己才37度3，小烧而已，喝了药感觉好多了，还说谢谢我。
　　这小孩，总是替别人着想，很会照顾别人的情绪，委屈自己也没关系。什么时候你才会替自己着想一点呢？

　　事实证明还是我太粗心了。下班去接他时他还是一脸笑容，但全身软塌塌的没有劲儿，进车的时候差点倒在车外，却一直解释说是自己被绊倒了。我接过给他买药的袋子，从里面拿出温度计，红色的线一直指到38.3。我瞥了他一眼，他勉强地打哈哈：“哎呀，当时眼睛花了，看错了。”我没说话，立马开车带他去医院打退烧针。一路上他偷偷看了我好几眼，想说话又不敢说的样子。我扭过头去和他说让他先在车上睡一觉，等到了叫他，又把车内空调调高了一点。这时候他才像松了口气一般放心闭上眼睡了。真的是……我在他眼里就那么可怕吗……

　　从医院回到家我就立马让他躺下了，我问他想吃些什么，他却说胃里难受什么也不想吃，刚打完针，想吐。
　　我去洗刷间拧了一个凉毛巾给他搭在额头上，又给他榨了一杯橙汁。
　　“给你，这个你应该能喝得下去，不想吃也得补充点水分和VC，这样好得快。”
　　“谢谢。”
　　“我去给你煮点白粥，先放着，等你什么时候想吃了再热一下就行。毛巾不凉了喊我，我去给你换。”
　　刚要转身走，他突然喊住了我。
　　“亦谦……”
　　“嗯，怎么了？”
　　“那个……其实你不用这样的，我都说了，我已经原谅你了。”
　　我听了停下来坐到他身旁，一只手撑在他身旁注视着他，两个人的脑袋凑得很近。他可能感觉到这个距离太近了，让他不舒服了。他想往后靠，离我远一点，却只能靠到墙，再也挪不动一点。就只能低着头不去看我，想躲避我的注视。
　　“夏文然，你看着我。”
　　他无可奈何地抬起头来，对上我的眼睛。
　　“你认为我做这些只是因为我觉得有愧于你吗？”
　　他反问我：“不是吗？”
　　我回答他：“是。我的确是很后悔，很愧疚。”
　　他听了扭过头去想躺下，表示自己不想再听了。我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把他整个人都掰过来，让他面对着我。
　　“夏文然，你听好了，我做这些都是心甘情愿的，即使是我没有对不起你我也会这么照顾你。我很高兴，真的。你能愿意让我为你忙前忙后我真的打从心底里高兴。不要拒绝我对你的好行吗？这至少能让我感觉到被你需要，能够让我自己继续下去。”
　　“为什么要对我好？”他低下头小声地说。
　　“昨天晚上你已经知道原因了，不用我再重复一遍，除非你忘了。”
　　他还是低着头，眼睛盯着被子发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我以为他要说什么，结果他只是说：“屋里太热了，开开窗吧。”
　　我把窗打开一点儿缝，回头再看他，已经躺下了。不知道我刚刚说的那些他听懂了没有。
　　等我煮完粥再回到卧室他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我索性坐到床边看着他。他睡着的时候真的很好看，长长的眼睫毛在灯光的投影下留出一片阴翳，鼻翼一翕一翕，浅浅地呼吸着，脑海中突然浮出“慈详”这个词，又猛的摇了摇头把它赶出脑海。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形容词。
　　我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越看越喜欢，忍不住伸出手抚了抚他的脸颊。又怕弄醒他，倏地又抽回手来，叹了口气，起身把灯关了，离开了卧室。

　　你什么时候才敢面对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