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玫瑰》孙墨荀

16、小孩子懂什么

　　我翻箱倒柜才从亦谦家橱柜里翻出一包铁观音。没找着茶壶，用杨亦谦的咖啡杯给这小孩泡了茶。没成想这小孩连喝一口都没，看了一眼说：“怎么是绿茶？”
　　“你不是要喝乌龙茶吗？这就是乌龙茶啊。”
　　“你骗人，乌龙茶颜色是黑的，你泡的这茶，颜色明明是发绿的。”
　　我有点头疼，这小孩嚷嚷着不喝可乐非要喝茶我还以为是多讲究呢，原来对茶叶连一知半解都没有。大概是少年故作老成，想借此来显示自己成熟吧。
　　我还在纠结要不要给他讲讲茶叶的分类，也趁机拉近一下彼此的距离。他却倒先开口了：“我只喝XX牌的乌龙茶，其他的都不喝。”
　　得，原来还是饮料，而且也还是含糖的。行，既然小祖宗要喝，那还能怎么办，我只好认命地穿上羽绒外套带上厚围巾去小区附近的便利店买咯。临出门时还给李沂打了个电话让他来杨亦谦家陪着乐乐。虽说乐乐已经快十岁了，但把这么个小孩子一个人放在家我还是有点不大放心。
　　去了便利店，乐乐钟爱的那个牌子的茶饮料剩的不多了，我把仅有的几瓶全部装进了购物篮。其他的只要是茶饮料也全部每种买了一瓶，打算回去让小祖宗都尝尝，偶尔也换换口味，说不定就跟可乐一样立马就喜新厌旧了。毕竟小孩子的心阴晴不定，谁也猜不透下一秒他会喜欢些什么。
　　回到家打开门就看到李沂跟乐乐俩人挤在沙发上，对着手机屏幕乐个不停。李沂还是以前那个老样子，一旦玩起游戏来就全神贯注在游戏里，有时候都恨不能手脚并用。但令我意外的是，明明之前义正辞严地拒绝我的邀请，还说什么游戏打多了会变笨的乐乐，此时脑袋正偎在李沂肩上，目不转睛地看着李沂的操作，还不时发出助威的呼声，激动地仿佛在打游戏的是自己一样。
　　我心里有点不大是滋味，虽然我也服气李沂的本事，但我也能隐约感觉出来：这小孩子，可能不仅仅是因为李沂把他哄开心了才会两幅面孔对人。我叹了口气，把小孩子当傻子的人才是真的傻子，没想到有朝一日我竟然成了那个傻子。
　　总有些人会觉得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很单纯，但实际上这只是从大人的视角去期待孩子而已。大人们期待小孩子单纯，期待他们懵懵懂懂，期待他们可以按照成年人的心意生长，只不过是贪图省事儿，不想去费劲儿地揣测小孩儿的心思。又或者是害怕直面小孩子精明的心思，试图掩耳盗铃，一遍遍用“小孩子懂什么”来哄骗自己。
　　在乐乐还没来亦谦家之前，我和那些愚蠢的大人一样，对“小孩子懂什么”这种话信以为真。但当我亲眼目睹了李沂和乐乐其乐融融的场面之后我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了，小孩子的心要比大人敏感纤细得多，他是从什么时候发现的呢？杨亦谦临走时候的不舍？吃火锅时候的小动作？还是说，其实从他一进家门的时候就发现了？我不敢回想，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去做，只能拎着两大袋沉甸甸的饮料进屋锁门，拿出一瓶小祖宗要的饮料放到他面前的桌上，其余的就全部放冰箱冰着，又顺便从冰箱拿了一瓶可乐给李沂。然后就只能坐在沙发上看他们俩沉浸在游戏中，这个氛围我想融也融不进去。
　　李沂打了一会儿后示意换乐乐来操作，乐乐却连忙摆手，“我玩得不好，会输掉的，还是小李哥哥玩吧。”
　　“没事儿，输掉了就输掉了，玩游戏注重的是过程，开心就好，输赢都是其次，太看重输赢就违背了玩游戏的初衷了。”
　　乐乐小心翼翼地拿过李沂的手机，惊喜地喊：“小李哥哥你有这个装备哎！这个装备好贵的，花了我好多零用钱！”
　　李沂笑眯眯地说：“这个装备是你大李哥哥买给我的。乐乐你也有号吗？那要不我给你登上你的号玩？”
　　“那小李哥哥你来帮我打好不好？你玩得好，你来帮我赢一局吧。”
　　“这有什么难的，乐乐你等着看你李沂哥哥的技术吧，我来帮你赢个漂亮！”
　　李沂麻溜儿地换上乐乐的号，又等乐乐的那几个同学凑齐人数上线准备开战，李沂却纳闷地嘀咕了声：“装备呢？乐乐你不是说买了那个装备了吗？”
　　乐乐的神情有些躲闪，不过游戏开始的提示音马上响起来了，李沂也就没管这茬立马投入到战斗中了。
　　不过这局，李沂没像往常一样逞威风，游戏开战不一会儿他就被打死了。气得李沂差点摔手机，仿佛刚刚说什么“游戏输赢都是其次”的不是他本人。
　　“我靠！怎么你同学他们全都有那么牛逼的装备！乐乐你这个装备不行啊，你等等，哥哥给你买个比他们更牛逼的装备再来一局。”
　　没想到乐乐听到李沂这句话之后赶忙制止了，神情慌张地按住了李沂的手。
　　“别别，小李哥哥千万别。别买比他们好的，买个跟他们一样的就行。”
　　李沂有些不解，还以为是乐乐不好意思让他花钱：“没事儿乐乐，你小李哥哥现在吧虽说是还没工作，但平时写稿子也能赚点儿钱的，就装备这点儿钱，还是能掏得起的。”
　　但乐乐还是坚持不让，按着李沂的手仍然紧张地没有放开：“不……不是……我买了……买了之后……他们也会要着买的。”
　　“那就让他们买呗，打游戏靠的不是装备，是技术！你要相信你李沂哥哥的技术。”嗯？刚刚是谁输了游戏立马就要买个更牛逼的装备来着？
　　乐乐仍旧抓着李沂的手腕不撒手，执意不肯让李沂给他买比同学们更好的装备。我在旁边拉了拉李沂的衣角，给他使了个眼色，李沂也就顺着他了，“那行，乐乐咱买个跟他们一样的装备然后把他们打趴下，省得他们不服气说我们是靠装备取胜。你等着李沂哥哥下一局让他们输得心服口服。”
　　乐乐听到这句话之后才松了一口气似的，松开了李沂的手腕重新把小脑袋趴到李沂的肩上观战。
　　两个人又开始其乐融融，但我隐约地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一局李沂不出意外地打赢了，随着游戏中庆贺的BGM响起，俩人高兴地击了个掌。李沂把手机给了乐乐让他自己去玩，乐乐一个人欢喜地抱着手机在那打字。我一边喝着泡好的铁观音漫不经心地跟李沂说着闲话，一边留心观察着乐乐。我看到乐乐打着打着字，脸上的笑容就瞬间垮了下来，眉头紧皱着。他这幅模样，侧面望过去倒真跟他哥挺像的。
　　我找了个理由把李沂支开，“李沂，要不把你们家饭团带过来吧，留它一个人在家，你不怕那傻狗又惹出什么幺蛾子吗？”
　　“夏文然我看你是跟杨亦谦待久了嘴巴跟他一样损了，我们家饭团聪明着呢。”虽然嘴上这么说，李沂还是起身朝门口走去。
　　待李沂关上门，我坐到乐乐旁边，俯下身低下头去，语气尽量温和地问他：
　　“乐乐，你实话告诉哥哥，你同学的装备，是不是你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