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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番外1 ...

  •   蜉蝣原来当然不叫蜉蝣,他本是蜀中的孤儿,为了活下去他主动拜入唐门,凭着对药草过人的敏感度而被唐门药堂收为弟子。
      他本名自然叫做唐游。
      他本来是唐门里最有前途的弟子,连他的同门师兄师姐也没有他那般的制毒天赋。当然,也只能是“本是最有前途的弟子”。
      外人不知,唐门内部分作两派,药堂钻研世上最刁钻难缠的毒,可以说这世间除了五毒教以外,再也没有别的门派敢在这个领域里和唐门药堂叫嚣;另一派则是修研机关暗器之道,掌舵人皆是唐门长媳,她们无一不是有着一双世间罕有的巧手,哪怕不用什么机关,那双手也能在须臾之间夺人性命。
      而现在,蜉蝣坐在无名居的二楼,马枋林和傅红雪的旁边,他们一起看着在朱雀台上跳舞的楚惜。
      无名居在狂刀门的扶持下重新开张,舞姬美酒依旧在,但是那些舞姬毕竟是刚从孟州买来的,而她们会的也只是西域这边热情洋溢的舞蹈,她们可不会楚惜跳的这种娇柔造作的舞。那是中原男人喜欢的舞。
      不过天下男人大抵是差不多的,坐在一楼的莽汉也没有人不对楚惜流口水,甚至他们之中有好几个人明知楚惜是男人。
      但蜉蝣眼中只有楚惜的手,那双他梦寐以求,哪怕是现在唐门长媳都不及的巧手。
      可惜他没有这样的一双手。蜉蝣看着自己布满了细长的白色疤痕的双手。
      十年前,他因为制作的机关弩射出的箭偏离靶心两分,便被除名,双手被绑在刑台上,被力堂的人用刀毁了双手。
      唐洋留着眼泪颤着手在他手上浇盐水,“小游,别怕,不忍下这痛……你的手就真的废了!”
      “师姐,我不要走,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把我逐出唐门?!”唐游哭喊着,最终还是痛得晕了过去。
      唐洋小心地给唐游上药包扎,流泪的眼满是恨意,“……他们,自然见不得药堂好,小游,你太厉害了,除了机关制作稍逊一点点,别的实在太好,师兄又是师父的儿子,是内门的人,他们只能拿你我开刀了!”
      唐游还未到及冠便被唐门抛弃,改了名字的他带着唐潜给的乌云蔽日和它的解药,以及刻在脑子里的药方,开始寻找下一个栖身之地。
      他原以为在江湖上出现不到三十年的万马堂是个好选择,曾经他也以为马空群是个有仁有义的大侠。直到在马空群知道他是唐门近几年唯一一个被除名的弟子,还是个把上百种药方倒背如流的天才后,马空群便露出了他贪婪恶毒的本性。
      蜉蝣在万马堂被囚禁了两年后,马空群觉得他无用了,便把他交给了一直暗中来往的马贼做奴隶。马贼都不是人,就更不会那他们的奴隶当人看。也许是一年,又或者只是半年,在蜉蝣都觉得自己撑不下去的时候,马枋林带着万马堂的马师灭了奴役他的那群马贼。
      “你们还活着?那些马贼已经被我们杀了,你们已经自由了!”年仅十五的马枋林有着稚气未脱雌雄莫辨的脸,可任谁也不会小瞧了这个万马堂的小老板。
      蜉蝣趴在角落冷笑,他自然是认得马枋林的,可马枋林未必就会把他和三年前那个年少轻狂的“唐哥哥”想到一块了。
      他的忠心,唐门不要,万马堂也不要,那便献给救命恩人吧。
      马枋林在十来天后看到把脸涂得蜡黄的蜉蝣,听到他说报恩的话,反而笑他,“你给我忠诚有何用,我是万马堂的小老板,在边城和万马堂都是一呼百应!”
      “可小老板也阻止不了您的义姐被送走吧?您的义姐贪恋权势,只要您还不是这片沙漠最有势力的人,她眼里看的第一个人也就怎么都不是您。”蜉蝣知道马枋林深爱他的义姐翠浓,故意说道。
      马枋林听了脸色一变,却没有反驳。蜉蝣说得对,不管是翠浓还是小雪,自己不够强大,根本保护不了珍爱的人和物。
      “好吧,你可以留在我身边,但是你会御马吗?”马枋林有些怀疑地看着身板单薄也不是十分高大的蜉蝣。
      “属下擅长的,是追踪隐匿暗杀之术!”蜉蝣冷笑,“这个天下间除了我的同门外,没有人能躲得过我的跟踪,也极少人能逃得了我的暗杀。”
      马枋林盯着蜉蝣的脸看了半响,才开口说道:“你一笑我就想起来了,你是唐哥哥。”
      “小老板还记得我?”
      “爹捏死了小雪,我跑到沙漠里哭了一晚,我回来的时候那些叔伯都说我任性,只有你,跟我说节哀。”
      蜉蝣愣住了,重新打量马枋林。这个少年远比他的父亲要有意思。
      马枋林也没有问他当初为何突然消失,也没有问他为何成为了马贼的奴隶,好像马枋林什么都知道却又装作不知道。
      五年,蜉蝣跟了马枋林五年,不管是私下为他杀了觊觎翠浓的人,还是为了他在孟州招兵买马,蜉蝣竭尽所能地为他做事,除了因为当初的救命之恩以外,蜉蝣也发现这个少年不仅比他的父亲有意思,也更是一个值得追随的好老板。
      在蜉蝣的眼里,马枋林除了过于孝顺以外,几乎没有缺点。
      可惜过于孝顺同时他的父亲又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过于优秀的马枋林最终被自己的父亲暗算,中了乌云蔽日。
      在知道这个消息时,蜉蝣是恨自己的,所以一离开了孟州他便向蜀中出发,也不管已经是唐门弃徒的他回去会有多么的危险,只要有一丝能挽回马枋林性命的机会,他都会去尝试。
      世事难料,当初千方百计把药堂精英的他赶出去的唐门,现在的门主居然是他的同门师兄。
      “小游,你回来干什么?”唐潜不过三十五岁,却已经两鬓斑白,至于过分苍白的脸色,那是长期研究毒物的后果,药堂里的弟子几乎人人都这样。
      “我的老板中了乌云蔽日,但解药在下毒之人手里。”蜉蝣被绑在暗室里,双眼蒙上不透光的黑布。
      “你的老板?谁?”唐潜的声音比多年以前更为沉稳,完全听不出情绪。
      “马空群之子,马枋林。”
      “下毒的人……莫非是马空群?”唐潜像是在问,语气却是肯定的。
      “对,中毒的还有傅红雪。”
      “傅红雪?在边城血案之前,我未曾听说过这个名字。”
      “他是斑衣教大公主的儿子,”蜉蝣叹了口气,“也是白天羽的儿子,可惜我的老板爱上了他。”
      “可笑!”但唐潜这句话里却没有讥笑的意思。
      而更可笑的难道不是傅红雪曾经还是马枋林的情敌吗?蜉蝣心里也忍不住埋怨自己的老板。
      唐潜没有再问,他走进暗室拉下蜉蝣眼前的黑布,“小游,阿洋死了,”唐潜似哭非哭,“怀着我的孩子,死了。”
      蜉蝣瞪大了眼睛,他也说不出话来。他本以为唐潜做了门主,那么手也很巧的唐洋便是理所当然的门主夫人。
      “力堂的人,不允许他们的堂主出身药堂……”唐潜又解下束缚蜉蝣的机关,“我在门中没什么依靠,放了你,我必定会被质疑,但我不能看着我仅剩的同门师弟白白丢了命。”
      “……师兄不妨和老板结盟,老板他日成就绝不在马空群之下,可与当年白天羽相比!”蜉蝣提议。
      “带着它,快回去,在我收到你们消息之后我会去孟州。”唐潜把一个密封的竹筒塞给蜉蝣,又在他的脖子上扎了一针,“这个毒会在三个月后取走你的性命,但——”
      “万紫,我还记得,中了万紫后每过一月暗纹开一花,三朵花都开了便是魂归天之时,但中了万紫能延长闭气的时间,师兄你要把我丢嘉陵江?!”蜉蝣看了一眼竹筒,难怪要用蜡密封着。
      “只有水路安全。”唐潜冷着脸,“你记住,你泄露给马空群的那些药方不过小意思,但乌云蔽日的解药和万紫的解药药方一旦泄露,你我都会没命,要么找个大夫制完药后杀了,要么找个和江湖无关不懂医术的人,完事以后一直呆在马枋林身边,否则,后果你该知道。”
      “你是暗示我去杀一个大夫。”
      “如果你能遇上一个心灵手巧的平头百姓,那便不用造孽了。”
      “……说得强留人在边城便不是造孽一样。”
      “我知道山西那里有个极出色的调香师,他的那双手连力堂的长老们都惊为天人,如果他不是个男人,恐怕力堂的人会逼我娶了那个调香师。而且力堂的人也在查那人底细。”
      “名字呢?”
      “我不知道,力堂的人怕我捷足先登,关于那个巧手的事我也不能干预太多。”唐潜摇头,他搭着蜉蝣的肩膀,二人走出暗室,走在幽暗的过道里。
      “所以?师兄是希望我把那个巧手留在老板身边,你不怕连我老板也要留下那人?”
      “留便留吧,唐门的规矩也是时候要改改了,力堂堂主非要长媳去当,都不知道我们这些内门子弟娶的是老婆还是她的手。”唐潜不忿道,“而且药堂力堂分庭抗礼太久了,自从五毒式微后力堂一直打压着药堂,我想改变唐门。”
      “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蜉蝣叹气。
      “先不说这个,”唐潜带蜉蝣走出地牢,外面原来是个码头,“边城离迦兰山比较近,我想要一些斑衣教制毒的原料,应该可以吧?”
      “会有这个机会,但我不确定是什么时候。”蜉蝣应下。
      “可以,你记得就行。”唐潜说完便把蜉蝣推进嘉陵江。
      “师兄!”蜉蝣浮上水面吐了一口水,瞪了唐潜一眼。
      “走吧!那些长老我替你挡着!”唐潜摆了摆手。
      蜉蝣深深地看了唐潜一眼,便吸一口气潜入水中。
      回想到这里,蜉蝣叹了口气,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他少有的举动连傅红雪也抬眼看了他一眼,马枋林知道他是想到了些往事,便捏了捏傅红雪的手。
      “惜惜,跟老子走吧!”一个醉汉踉跄着走上前,噘着嘴要亲楚惜。惜惜是现在楚惜的名字,边城这里离迦兰山太近,他不敢用本名。
      楚惜除了那招练了二十年的杀招以外就是个不会武功的小倌,眼看那醉汉冲着自己来,吓得后退一步踩到自己的裙摆摔在地上。
      蜉蝣用桌上的一个空杯砸到醉汉头上。
      “谁?!谁敢砸老子?!”却等那醉汉抬头看到蜉蝣没有表情的脸,登时酒醒大半,“左、左使!”
      蜉蝣不理他,只对着楚惜点了下头。楚惜双目盈泪,提着衣摆小跑上二楼,乐师似乎挺有经验,立刻调子一转,弹奏充满西域风情的曲子,那些孟州买来的新舞姬也迅速出场跳舞。
      楚惜一脸委屈地坐到蜉蝣旁边,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蜉蝣已经让出了大半的座给楚惜,见楚惜这样看着自己,面露不耐之色。
      “喂,你们可以坐到旁边那桌去。”马枋林也受不了,开口提醒。而傅红雪则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楚惜畏惧马枋林,也怕傅红雪,默默地挪到旁边的空桌等着蜉蝣。
      “你也是,要么赶紧娶个老婆断了他念想,要么就应了他,说不定你们磨合不好以后分了呢。”马枋林这话也不知道是劝还算是什么。
      蜉蝣点头,听话地坐到楚惜那桌去。
      “红雪,你猜蜉蝣会接受楚惜吗?”马枋林轻声问傅红雪。
      “……蜉蝣心里本就有他。”傅红雪奇怪地看着马枋林说道。
      “是我迟钝了?”马枋林怪道。
      “你想太多了。”傅红雪这是实话,如果蜉蝣不喜欢楚惜,早就拒绝他,要么把他杀了要么送他去唐门,若不是有那个心,留着楚惜在这里实在是麻烦。尤其是楚惜出身斑衣教楚家,这个身份在边城简直就是一个隐患。
      “楚惜,我的命是老板的,总有一日我会为狂刀门死。”蜉蝣看着楚惜的眼睛说道。
      “我的命,何尝不是大公主的。”楚惜眼里也有着悲哀,“你是救命之恩,心甘情愿。可我背着的还是刻在骨血里的命运,我都没有放弃过。”
      蜉蝣盯着楚惜,“即使有一天老板要你跟我回唐门?”
      “老板吩咐,大公子的命令,我也不能违抗。”楚惜的声音很温柔,但此时却很坚定。
      蜉蝣笑了,握着楚惜的手,“那好吧。”
      马枋林一直看着他们,见他们突然谈拢,有些不可思议,“红雪,你说得真对。”
      傅红雪给自己和马枋林面前的酒杯倒酒,眼睛看着酒杯,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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