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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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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他认识的姐姐不是这样的,从前她活得如百灵鸟一般活泼灿烂,自由散漫。性格鬼灵精怪却不跳脱,脾气秉性又都是一等一的。家里一向视她为明珠,在一众朋友发小之中也很受欢迎,是无可置疑的天之骄女。
和严北在一起之后,他更是将她视作心尖儿上的人,不容她受一点委屈和冒犯。从前的她不曾有过什么不可言说的沉重心事,亦不曾感受过世间酸楚。
他还记得,严北走后,也是在这间屋子里,她近乎要与父亲决裂,不,或许不只是和父亲,而是要与她过往的生活,和那些权力漩涡中的暗涌和禁区决裂。也是在这间屋子里,她肿着眼睛对父亲发出沙哑的质问:“爸爸您诚实回答我,这样做真是为了我好吗?”
林巍铁青着脸,过了许久,终是开口:“丫头,这或许不是基于你的立场做的考量,可如果你执意要去美国找他,要和他在一起,会对我们家产生很大的影响,爸爸不会允许你做出这样的举动。”
他盯着女儿许久,终是不忍心,补道:“他的父亲已经倒了,你是我的女儿,这个身份太敏感,你也不想他整个家族都被连根拔起吧?你不能再去找他,这是为了爸爸,也为了他,你能理解吗?”
她不再说话了,林巍知道她已经听进去了,只是一时还无法接受,不忍再看便先推门出去了。卓然看到她蜷坐在地上低低抽泣,无助地将下巴深埋在膝盖上,像只舐伤的小兽。良久,听见她轻声地说,我不理解。
那之后,林如亦再没有去找过严北,照常生活,按时上下课,却不再回家,也不出门与人社交,大多时候都困在这屋子里。没什么悲喜,也没什么情绪,就这样愈发麻木,愈发孤寂。卓然后来最常见的就是木木的,没什么表情,语气平静,心也无涟漪的她。
他一直知道,她不快乐。
回过神来再看她时,她依然保持先前那个姿势,背朝着他,手里提着酒杯却不再喝了。黑胶机里转的曲子是班得瑞的《Turning》,灵动婉转,就在他以为刚刚发生的那幕只是雁过留痕,她会立刻像往常一样藏好自己的情绪时,她转过头来,这一瞬间,他才发现她已是泪流满面。
无声的,悲伤的。
豆大的眼泪纷纷砸在地上,她终于开口道:“严北回来了。”声腔较平日软了些,已是带着醉意。
所有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她像是自言自语说道:“这八年我也没有刻意在等他,如今他回来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很开心,却又好难过啊。”
是了,开心他能回来,可若是回来亦是陌路人,除了徒增念想,便只余难过了。
晏几道的那句诗是怎么写的?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她就这样一直念念叨叨,没有什么逻辑条理,时而聊起过去,时而谈起现在,那些藏着多年的话,埋着多年的感情和压着多年的情绪一起,肆无忌惮地借机喷涌。也不知她是对卓然说,还是对自己倾诉,又或者二者都不是,只是对一个许久未见的人,诉说这八年的思念。
末了,她已经说不出囫囵话了,将头抵在膝上,呆呆地望着前方。
眼睛红如小兔,受尽了委屈一般。。
卓然无奈叹了叹气,对她说:“去找他吧。”
她回望他,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下一刻,人就往桌上趴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