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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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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逛了一圈,备好了菜。
回了家,母亲不要她帮忙,林如亦就在屋子里歇着。
她幼时的房间还在,陈设不变,也没见落灰。上大学之后父亲给她置了房子,她便搬了出去,但周末假期也都会回来。卓然出现后,母亲和父亲分居,家不再似家,再之后严北离开,她万念俱灰,一度自闭,也就很少回来住了。
她的房间有个小窗台,正对着楼下。
从前动作慢,每次严北等她等着急了,就站在楼下仰着头往上看,却也不敢喊不敢催,只一脸不耐烦的神情。她每每往外看时,若是瞧见这幅神情,立刻要飞也似的往外跑。
若是碰巧父亲在家,总要拿她打趣取笑一番,说是什么外头掉古董呢跑这么快。她往往回头做一个鬼脸,连鞋带也来不及系就往外跑,边跑边说:“爸爸我走啦!”
严爷爷军人出身,教育儿孙更是严谨刻板,纪律严明。严家孩子无论严寒酷暑,上学放假,从来都是六点起床。至于教出的孩子有多循规蹈矩倒也没看出来,不过脑子里仿若都装了钟表,守时的紧。
等她急匆匆跑到楼下,严北已经等的近乎抓狂,不过她自有办法。
她伸出手,拽住他的一根指头,轻轻摇晃:“严北你不要生气啦,我下次不敢了。”
百试百灵,最是好用。
他冷哼一声,转过头去不理她。
一计不成,再试一计。
“严北哥哥,你原谅我吧。”
委屈巴巴,双管齐下。
他的气早已在看见她飞奔下来时,消散的一干二净,却仍是要故意板着脸,想着要故意让她吃点苦头,才好长记性。
没想到,自己却是在她的攻势里败下阵来。
真是红颜祸水,色令智昏,要长记性的是他自己才是。
他颇有些无奈,只得逞着语气教训她:“您就不能早点儿起床啊,小懒猪。”
眼见他消气,林如亦底气硬了不少。
“哪儿有这么好起来啊,你是不是不知道,冬天的被窝有多暖和。”
冬日里的热被窝绝对是消磨人类意志阻碍人类进步的罪魁祸首,天越冷越容易使人沉沦。
不等他接,她又立刻道:“闻鸡起舞这事儿我看也就只能发生在南方,你换在这北方试试,大半夜的不在被窝里睡觉,听见鸡叫就出去练剑去,想想都冷。”
严北被她一套歪理气笑了,却也没想着反驳。
反而蹲下身去,将她没系好的鞋底系紧。
起身拍了拍她的脑袋,说:“你今儿不是说要上颐和园滑冰去吗?再磨蹭下去,太阳大起来了,冰该化了。”他故意唬她。
她真被唬住了,急了起来:“啊?冰会化啊?你怎么早不跟我说呢?早跟我说我就不赖床了。”
她等这天等了很久,边说边跺着脚,是真急了。
严北也不理,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就得让你长个教训,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赖床了。”
眼睛里却都是强忍的笑意。
她拉起他的手就往外跑。
记忆里,他们在冬日的马路旁奔跑,在无人的售票大厅里穿梭,他们翻越高高的栅栏,穿过漂亮的长廊,非常焦急,非常热烈,也非常快乐。
他们跑得很快,很远。
风追不上他们,时间也追不上他们,好像天地间只有他们。
就是为了避免总是想起这样的从前,她越来越少回到这间房子里。
这时,母亲喊她吃饭。
她正要推门出去时,发现门后挂着一只双肩包,外面罩着白色防尘罩。
她想起了这只包的来历。
有一年严北去意大利,她不能一起去,赌气了好长时间。
回来时,他就给她带了这只包,小女孩都喜欢鲜艳些的颜色,偏偏这只牛皮包是最常见的深棕色,初见时只觉得老气的很,走线也歪歪扭扭。
她不知道他送这礼物是何意。
严北只笑她有眼不识泰山。
后来她才知道,这只包是严北亲手做的。他托了人,请了米兰的老师傅带着,从选料打版到缝合打磨,都是他自己一手完成的。最后哪都没去,做了整一个星期,才得了这么一只。
当时俩人还尚未在一起,其余朋友听说了,都拿他打趣儿,说他淑良贤德,只一处不好,就是厚此薄彼,没给众人一人做一只。
林如亦知道这是她独一份的礼物之后,心里甜滋滋的,看这包的眼神也都变了,只觉得哪哪都好,怎么看怎么顺眼,恨不得睡觉都背着。
可牛皮包虽然坚实耐用,却极容易被硬物划伤,连着背了几日,眼见包上有着一两道轻微的划痕,怎么也擦不去。她心疼极了,只能不舍地将它束起来。
这一束便是十几年。
回到饭厅,母亲已经将碗筷布好了。
桌上布着的是几道精致的家常菜,锅里还炖着卤味,隐隐的香气传过来,光闻着就让人饭量大增。
入座后,自幼在家里便被教着食不言、寝不语,因着母女二人谁也没说话,安静地将这顿午饭吃完。
这是刻在骨子里习惯,因此林如亦也不觉得气氛沉闷,反觉得舒服惬意。
用过饭不久,她知道母亲有午休的习惯,便起身要走。
这几年,她们一直是这样相处,每隔一两月,两人一起安静地吃一顿饭,然后作别。
母亲也不多留,将炖好的卤味装成两盒,装在纸袋里递给她,说道:“这一盒是你的,一盒是你弟弟的。”
她从前以为,母亲会因着卓然的事和父亲分开,必定也会因着怨恨卓然和他母亲。可却发现并没有,母亲从不干涉他们来往,也对他不带敌意,好像她所有的抗争和不满都只发泄给她自己的婚姻。甚至,有一次林如亦无意中说道卓然也爱吃母亲做的卤味。此后,但凡母亲做了给她,必然也会顺带让她带一份给卓然。
母亲只见过卓然两三面,她实是摸不清为什么,也问过卓然几次,他也说不出所以然。她便只能想着,或许是母亲豁达,见卓然母亲早逝,觉得可怜罢。
每每想到这,她对母亲的敬意就又深了一分。
她道过谢,拿上牛皮包,和母亲道别,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