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许如亦》鱼情

11、第十一章

　　暗地里，她曾无数次的想过再见面的情形，是多年之后在某处偶遇他和妻子恩爱有加，还是白发垂髫时两人相视一笑，又或者，今生再都不能相见。
　　每一种情况她都想过，却没有想过会是在她最无助，最狼狈的境地里，这样一番相遇。

　　她就那样望着他，和八年前相比，样貌没什么很大不同。
　　她打量着，他着一身墨蓝色白竖条纹的三件套西服，搭的是带着纯黑色的领带，兜袋里插的是带着黑色纹理的白色手绢。
　　很正式也很严谨，应是刚从某一个重要场合过来的。
　　鬼使神差的，她像他手指处望过去，很干净，没有任何装饰品。
　　她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里面的人听到动静，忙迎着出来，叫了一声：“严处长。”
　　严处长，这个称谓有些好笑，她险些没有忍住。
　　后面的人又叫：“小林，站开些，别挡着严处长进来。”

　　林如亦这才晃过神来，也不理睬，抬脚要往前走。
　　严北却突然开口了：“如如。”语气平静，似遇故人。

　　林如亦一开门，严北就看见她了。小姑娘显然是受了委屈，眼睛红红的，眼泪要掉不掉的，紧紧咬着下唇强忍着。应是喝酒了，身形有些不稳。头发柔柔地披在肩上，和那次在机场时的不一样。
　　对，那天在机场，他也看见她了。
　　有些人对于另一些人来说，就仿若无线电之于雷达，只要她出现在你目力能及的空间里，你总能精准感知到她的存在。对于严北来说，事隔经年，那个一闪而过的一瞥，就是佐证。

　　那天他瞥见她，却没有回头，疾步走出去。却在上了车之后，特意让司机在外等了一会儿。
　　不多久，他看见她和一个男人并肩出来，隔着车窗，他一寸寸地打量着她，八年没见，他的小姑娘已经长那么大了。高跟鞋跟不低，她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健，偏过头和身旁男人交谈时的神情也很自然，和他记忆里的那个女孩不太一样，但他又觉得，似乎她就该应是这样的。
　　看不清她手上是不是戴着戒指，不知道两人是什么关系，只是觉得有些亲密，也很相配。他不由得觉得有些苦涩，望着窗外，摇着头自嘲地笑了笑。
　　直到后来听陈岩说起，才知道她在相亲。他自己都没有发觉，那时候他心底里，其实暗暗地舒了一口气。

　　实在是太久不曾相见了。
　　他看着她，目不转睛的，一动不动的，连她请他让开都没有听见。
　　好半天回过神来，也只能故作平静镇定的，唤她一声小名。

　　林如亦没想到他会出声，也没想他会这样称呼她，亲昵，却不是独一无二的。就好像，真是遇上了多年未见的邻家妹妹一般。
　　顿时的，她的心被重逢填满，心底却像裂开了一个大口子，酸意往外涌，止都止不住。她愣了好一会，旋即生起一个笑脸，甜甜地喊了声：“严北哥哥。”
　　之前的泪都已经风干了，可这一叫，新的眼泪又要往下掉。
　　都是旧称，都不谈过往。

　　包间里起身相迎的众人是一头雾水。
　　这又是哪门子亲？严北和这姓林的女孩认识？那这麻烦可不小了。

　　今天王旭撺掇这局，拉着两边公司谈事是假，借机和严北套近乎才是真。他回国后进的是监会的办公厅，任的是副处长。职位在这些人眼里并不算高，但谁都知道，这个刚回国的年轻人能量不止于此。
　　但王旭众人也只是在其他场合偶然见了几面，并不太清楚严北的路数，不好贸然结交。今天刚好与他在球场见面，他试探性地打着指导工作的名目，想要请他私下再见一面，没想到他也没拒绝。事不宜迟，他忙叫上两边公司高层起了今晚这个局，做戏做全，连带着将参与这个项目的人也一并叫上，这才有了今天这出。

　　“严处长和林小姐认识？”刚刚还称林如亦为小林的人，立刻就改了称呼。
　　严北笑笑，没接话，却对林如亦说：“这就要走了？不再陪我坐坐？”
　　一瞬间，林如亦似被蛊惑。
　　她真想和他坐一会儿，哪怕什么都不说，就好好看看他，她也愿意。
　　就差一点，她就想要应下来。
　　可是她又回想起刚刚的不快，那种恶寒现在仍使她发颤，她知道自己现在很狼狈，并不是见面的好时机。
　　私心里，她不希望自己是这样出现在他面前的。

　　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不了，我不舒服，先走了，有机会再见。”
　　她说的很快，仿佛一慢下来自己就会反悔。
　　严北点点头，也没有多说，只是说：“那你坐我的车走吧，我让司机到门口等你。”
　　林如亦没有拒绝，道了谢，准备往外走。
　　严北又加了一句：“路上小心，替我问林叔好。”

　　林如亦心里更酸了。
　　没有回头，也不敢回头，逃也似的往外走，边走边掉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