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一号进化简史》两兜

24、24

　　五区和六区挨着，老马却是从来没去过，店里忙，还要照顾老人，她脱不开身；即使脱开身了，对她来说，在家歇着可比去其他地方旅游更能放松身心。童歌出去后，老马也就不客气了，起初向男一号问问五区餐馆的情况，然后越说越偏，聊上吃喝玩乐和明星八卦了。

　　老汪的腿搭在椅子上，渐渐困了，磕着头打盹。

　　男一号一边应付老马，一边接收信息——男三号发来的。女二号曾说过，分开后，他们几个之间互相不得通信，有事先汇报给她。男一号接到信号时吓了一跳，第一个想法就是有大事发生，有谁出事了？发消息是出于自愿，还是被逼迫的？

　　童歌回来，男一号跟她回到住处。童歌说：“明天你接着帮他们，我去采访。”

　　男一号说：“好的。具体明天什么时候？”

　　“……上午八点去，回来的时间就不一定了。”

　　“需要提醒吗？”

　　“嗯。我去准备东西，你……充电吧。”

　　男一号闭上眼睛。他已经把信息解密了：“事急”，还有段经纬坐标，标的是六区最繁华地段的一处位置，他猜测是男三号他们的藏身地点。男一号更加疑惑了，发个地址是什么意思，要他过去？他越想越觉得这是个陷阱。

　　但还是应该想办法去一趟，探个明白。男一号想，也许明天能找到机会。

　　甄扬给童歌介绍的，是出租公司的老板。老板姓牛，员工背地里都叫他“牛脾气”。牛老板喜欢瞪人，见谁瞪谁，新来的员工被他瞪得心里打颤，哪里做得不对您倒是说啊！过些天也就习惯了，他谁都瞪。只有一个人，牛老板见他时，是眯缝着眼睛的。这人是他姐夫。据说，多年前牛老板求他姐入股，他姐答应下来，但有个条件，给他姐夫在公司里弄个闲职。

　　牛老板其实不想接什么鬼采访，有那闲工夫，还不如跟姐姐套套近乎。他打心眼儿里看不起这个姐夫，一吃软饭的，哪值得给好脸子，迫于姐姐的淫威，他不得不低头。所以当姐夫跟他说起这事儿，可能得个免费广告，他拉长脸同意了，转过头就瞪甄扬：“你小子不错啊，不跟我说，先跟他说了。租金赚够了吗？”甄扬笑着说：“早够了。”

　　牛老板的牛脾气就全撒到童歌身上了。

　　童歌紧闭着嘴从出租公司出来，甄扬不在，牛老板姐夫送的她，他说：“不好意思，他人不坏，就是脾气太臭。有家餐厅不错，我请客怎么样？”

　　“谢谢，不用了。”

　　“我最开始不在，你们都聊什么了？”

　　童歌咳一声，哑着嗓子说：“我只负责采访，写稿不归我管，这些内容不一定会发表。”采访内容没一点有用的，她能说什么呢。

　　他叹口气，像是理解，又像是同情，他说：“如果你还需要采访，可以来找我，我尽力配合。”

　　“嗯，那我先走了。”

　　“再见。”他停住脚步，看童歌走远，又看看进出的车，叹口气，转身回办公室。小牛的鼻子上缺个环，他得回去找这牛好好聊聊。

　　快到中午了，但阳光不足，整片天空覆盖着淡灰色的云，不热，却闷得很，潮气附着在身上，脚步便缓下来，两腿发沉。童歌看看四周，街上没几个人，她揉揉眼睛，打算再走一会儿。铃声响了，甄扬打来的。

　　“你在哪呢？”

　　童歌找见路牌，说了位置，问他：“找我干嘛？”

　　“我听说你好像不太顺利？”

　　显然是刚才送童歌出来的那人告诉甄扬的。岂止不顺利，简直能把人气死。童歌自认准备充分，查到的资料全看了，问题也想好了，谁知人家根本没打算给她问的机会，她去这一趟哪是采访，明明是去找气受。

　　“喂，人呢？还在吗？”

　　“你在这上班挺累吧？”

　　“还行，主要在外面跑。那个……我没想到他连记者也敢甩脸子，要不我再给你介绍个？”

　　“……好啊，最好是脾气好点的。人你已经找好了？”

　　“还没，我联系好再通知你。你最近不会离开六区吧？”

　　“不知道，看老板要求了，大概近期不会走。怎么了，你要给我介绍的这个人不容易见？”叮咚一声，她接到一条信息，郑老爷子问她什么时候再去一区。童歌没立刻答复，接着对甄扬说：“还是说，这人现在不在六区，需要我等着？”

　　“他工作忙，你先等我和他商量好了吧。——你现在怎么样？”

　　“挺好的，你不会以为我受了什么刺激，想不开吧？”童歌笑着说：“你想多了，关心我的工夫，你能接一趟活了。”

　　甄扬也笑：“咱俩到底谁想多了，我说什么了吗？我就随便问问。我怎么觉得你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呢，是真想不开了吧，还跟我掩饰。”

　　“你才想不开！没空跟你闲扯，我挂了。”

　　“喂，你还在那吗，我马上到了。”

　　本想尽快回酒店的，听了甄扬的话，童歌只好站在原地，等他过来。过一会儿，甄扬到了，打开车窗，他招下手，“上车，带你去个好地方。”

　　甄扬说的好地方，人少，山多，绿绿的一大片，是鲜有游客的旅游景点。童歌知道他不是什么黑车司机，可这地方与美食街一比，难免僻静了点。她说：“带我来这干嘛，爬山？我可爬不动。你不会在这有什么窝点吧？”

　　甄扬说：“这点你说对了。”

　　童歌心里咯噔一下，缓一小会儿，她说：“你不会给我机会报警吧。”

　　“没错。”甄扬带她走到一个小亭子旁边。亭子半边靠岸，半边临水，湖面时不时冒出小泡，鱼影摆几下尾巴，融进湖水，再不见了。甄扬随手捡起块小石头，颠了颠，矮身打出去，那石头连跳五次，离得好远才下了湖。他说：“窝点到了。”

　　童歌也拾起个石子，用力一扔，扑通，石子沉底，激出几波圆圈。“我怎么不行？”

　　“你笨啊。”甄扬拣选了一块石头，拿给她看，说：“像这样的扁石头才好打，不能太轻，也不能太重，找好角度再打。你看我的啊。”

　　“一，二……九！”童歌张大了眼睛，“神了呀你！”

　　甄扬递给童歌一块挑选好的石头。她学他的样子扔出去，石头一下就没了。甄扬笑了，说：“太笨了，你扔着玩呢？真是可惜了我那块好石头。给。”他又给她一块。

　　结局未变。

　　甄扬说：“你自己看着练吧。”

　　童歌做着抛石运动，说：“你带我过来就是扔石头玩的？”

　　“不然你以为呢？我还能带你去什么电影院、博物馆？太远了，费油。”

　　“啊，跳了两下！”

　　“哪了？没看见。”

　　“……”

　　两下那次，完全是运气，童歌今天背运，试几回再也打不出，就单纯扔石头玩了。过去半晌，甄扬看下时间，说：“行了，别精卫填海了，走吧，该吃饭了。”

　　“你让我扔的。”

　　“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还有没有点主见了？”

　　“……”

　　回到小面馆，老汪和老马正拎着菜刀说话，童歌停在门口，见他们原来在讨论刀工，也就放心进去。童歌找一圈也没看见男一号，说：“我机器人呢？”

　　老马说：“自己回去了。”

　　童歌说：“你们不怕他走丢了啊？”

　　老马说：“他说他有地图，应该不会丢吧……”

　　老汪说：“丢了也没事儿，路上有监控，能丢哪去。”

　　童歌说：“走多久了？”

　　老马说：“没多久，他前脚刚迈出去，你后脚就来了。你要是不放心，我们出去找他，也许能追上。”

　　从小面馆回酒店的这条路，男一号不只走过一回，刚上学的孩子走几遍也能记个大概，更何况是机器人。这会儿中午一点多，云被风刮散了，太阳正毒，童歌找男一号的心思就更淡了。她走到桌前，拿起个萝卜花，说：“不找了。——这个怎么做的？”

　　老汪亮亮菜刀，说：“我做的，怎么样？”

　　老马放下菜刀，皱着眉说他：“别拿刀对着人，快放下！”

　　“挺好看的。”童歌小心放下萝卜花，指着一边躺着的萝卜鸡头，说：“怎么只有头，身子呢？只有个鸡头不好看啊。”

　　老汪说：“你懂什么，这叫艺术。”

　　老马说：“别听他的，他说要雕个凤凰，结果呢，就一鸡头。还说刀工好，好哪了？”

　　老汪说：“我是太久没练了，你让我练几天试试，保证活灵活现，能飞上天去。再说了，鸡爪子又叫凤爪，鸡就是凤凰，凤凰就是鸡，我看我这鸡头特别好看。总比某个连鸡屁股也雕不出来的强。”

　　老马送老汪个白眼儿，没搭理他，问童歌今早去干什么了。童歌已经不怎么在意，便将事情大致说了。老马说：“这人也太讨厌了，要不就别答应，哪有答应下来还不配合的。”

　　老汪说：“人家都不生气，你气什么。”他拿根萝卜，咔嚓就是一刀，“就说这萝卜，在雕成萝卜花之前，多少得挨几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