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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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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看似没完没了了。
这个时间,柴侯品很是难得坐在自己的办公室。工作台上摊了满桌的图纸,不想理,也没这个心思。
看着马路上那些打伞忙着拦出租车的人,不由得同情起来。以前从没有注意过,倒是最近才知晓这种心情,那是种说不清楚地的焦躁和莫名怒气,再好的心情碰上雨天拦不到车,也会忍不住光火的。
之所以这个时间在办公室,也是因为这雨。
车还在维修厂。怎么回去?又是件麻烦事。
看了眼墙上的钟,也不早了。
一点五十分。
在喝咖啡吃点心的时,董嫣妮走进来。没有敲门。
柴侯品正张开嘴巴,打算把吃到最后一口的蛋糕送进去,手已经举到了半空,犹豫了一下,还是若无其事地把慕斯放进嘴巴里。
虽然是自己的上司,可他还不打算在她面前维持形象。
“谢谢你的蛋糕。”味道不错。
董嫣妮穿着精干的套装,妆也画的恰到好处,披肩的长卷发,姣好的容貌。干练又不失女人的温婉。
总公司派驻的总监,真是集美貌、智慧、财富一身的完美典范。
柴侯品卷紧了手上的锡纸,弯腰丢进垃圾桶又拿起案桌上的纸杯,喝了一口。
“午饭你就吃这个?”董嫣妮指指他手上的咖啡,还有垃圾桶里的纸带。
“嗯。”一声,嘴巴里还有东西。
在公司里,他鲜少这样跟她说话。平时在这中间,一定都有主管级以上的大人物在。
“这样不好。要不要帮你叫外卖?”董嫣妮靠近,没打算马上离开。
“不用了,已经吃了你的点心。”柴侯品淡淡地应一声,端着咖啡,低头翻看台案上的草图。人站着,样子随意地很。
天还没冷,办公室里就的暖气就开始轰轰地涌出来,可看着满桌失败的case, 还是觉得冷飕起来。
董嫣妮自然是清楚不过柴侯品的心情,同样是设计师,自己的方案不被认可时的心情差不多少。“我觉得你的设计很不错,没必要改动。”
“真这样的话,这个客户也不用跑那么辛苦了。”
“那是因为你迟到了。”董嫣妮轻笑,“让他们的老板坐等你半小时。当然不会一次就过。”
“那只是借口。”
“你这么认为?”董嫣妮好像问出兴味。
“这个案子谈不下来。”
“你的设计我有信心。”
其实,她对人,不对事而已。在她眼里他总是好的。看吧,女性主义就是败在爱情和衣服两件事上。
这样想似乎有失厚道。柴侯品笑笑。其实那根本不算是笑,抿了抿嘴而已。还是180度。可那样子,应该能算是他独有的笑容了。
没说话,咖啡早凉了,可还是一口一口喝着,打算喝完打那个电话。
“等我开完会,一个小时。我开车送你回去。”董嫣妮来就是让他等她。
“不用了,我可以叫车。”眯了眯眼睛,自己也不太确定。
“现在很难叫到车子。”
“厄——正好有个认识的朋友,是出租车司机。”
董嫣妮有些奇怪他还有这样的朋友,虽是狐疑,但还是取出自己的车钥匙递上。“这样,我把车钥匙给你。等不及的话,就开我的车先走吧,别忘了晚饭在Saurai有聚餐。”上前伸手探了探他还在喝的咖啡,便皱眉,“都已经凉了,你的胃不好,还喝冷咖啡?”她接下他喝了一半的咖啡,眉宇间竟是关心。
“噢,习惯了。”没了咖啡在手,柴侯品一手撑住工作台,将她放在上面的车钥匙递还给她。“我晚上还有约,也许会晚到。我要走了。再不离开,也会连累你开会迟到。”那口气有戏谑,但也不暧昧就是。
“你的车旧了?干脆换了它吧? ”说得中肯,而且确实。临走前,她建议他换车。
那车也算是用出价值来了,只可惜柴侯品一直没这个打算。若说是件东西用久了也会有感情,只是这原因恐怕说出来惹人笑。点点头,算是考虑她的意见。
其实,他根本没想过。
自己是个恋旧的人,一直一直否定,现在却无话可说。不过现在他想的不是那车,而是怎么在电话里讲——
得有个理由。
董嫣妮留下了车钥匙他还给她,还是拿出电话拨通了唐沁音的手机。
没有理由就瞎掰一个。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有诚意。
“我觉得我们有必要互相道歉。”
电话那头的唐沁音当然不会有好口气。
“你‘觉得’没有用,我‘觉得’才算数。”一句话就驳回了他。
柴侯品觉得她那口气似乎玩笑多于生气。她对他一直有偏见,束缚特多,也就不会有好话听。
“我的车还在修。”暗叹口气,还是说了实话。“就当是助人为乐吧,毕竟是你两次赶我下车在先。”
“……”
电话那头没声音,柴侯品知道她是在考虑,毕竟对他还是有歉疚在的,这样想忽然觉得心情没来由地好起来。眉梢一挑,等着她的回音。
“助人为乐?我没那么伟大。费用照算的。”半饷,那头终于有了反应。口气不怎么样,但还是答应来了。
不知道别人是怎么跟她相处的。跟唐沁音,柴侯品总觉得跟敌人对峙差不多,和跟别人完全不一样。
不是说他不喜欢。这对峙的成分两人都有份。她象刺猬,而自己似乎又不怕痛,偏偏和她耗上了。
虽然不投机,可一刻钟后,柴侯品还是坐上了她的车。想起来,他没看她眉开眼笑过。
柴侯品哼一声,算打了个招呼。唐沁音也没搭理,车子就朝他家方向开去。
“你……那天很生气?”
忍了半天,柴侯品先沉不住气,打破僵局。
沁音在后视镜里,扫了他一眼。“气疯了。”
“那真是感谢你不计前嫌还载我。”柴侯品的口气是酸的,发出腐味。
沁音冷笑一声。“那天你怎么回来的?”还是座的奔驰车呢,想起那珠联璧合背影。
“一个朋友。”
朋友?不知道为什么柴侯品要去掉朋友前的“女”字。又扫了他一眼。吐道,“不是要跟我道歉吗?”
“是啊!那天我说话冲了些。”柴侯品也颇有风度。尽管并不全是他惹起的。突然凑向她,“你呢?说好是互相道歉的。”
沁音笑了笑,“我已经用行动说了,要不,谁会巴巴地送你回家?”
“好吧。那我们之间算是扯平了。”虽然明显是他比较吃亏。“既然你那么在意自己的工作,有没有考虑换一个环境,如果我可以帮忙的话。”转了话题,可还是没转中心。职业问题。不知道为什么会忽然那么好心,当然这不是柴侯品一时兴起才有此一问的。他不喜欢她开车,没理由的不喜欢。当然,心里也是在为那天的话做最诚意的道歉,不只是口头上而已。
“设计师不做,该行职业中介了?”没诚意的口气。
“算是兴血来潮的兼职吧。设计事务所怎么样?公司有文员的空缺。”没等她回话又说:“在那里至少你可以学到些东西。”而不是开车浪费时间。
“又要回到以前朝九晚五不见天日的格子间?那我也不用辞职了。”每天做一样的工作,看一样的人,听一样的话,照着指示吩咐做一样的事。
柴侯品冷冽的目光对她射去。沁音以为他会说“不愿意就算了”之类什么的。但他连嘴皮都不动一下说。“你可以考虑一下。工作比较自由,适合你的作风。”
他这种不应该的亲切让沁音不自在。摇头说道。“我不懂——”设计。
柴侯品没让她把话说完。那不友善、凌厉的目光又来了,让沁音的话夭折。冷冷地,像是教导,又似训话,说道:“开出租车的话,你这是在浪费自己的时间。”
“要浪费也是我的时间。”
就算沁音心里是九十九个愿意,一个不愿意的。听了柴侯品那话的口气也要倒一下了。一来她可以不必成天对着柴侯品的脸,二来她不想领他的情。对上柴侯品时,她简直不顾一切。
也许那真是个好机会。可现在又被她的话弄僵了。沁音知道。那只是自己心里建设不健全而导致心理不平的自然反应。凭什么柴侯品就一幅高高在上的模样,还真把自己当救世主了。
吞吐了二十秒,无法回答。
柴侯品是什么人。一只狡猾的老狐狸,根本就知道她不可能回绝他。
可她也不会点头。那会使她好不容易在心里砌起来的墙塌一个洞。拉不下脸就是。
“我说过,那份工作自由得很,如果想明白了,把你的简历发来我邮箱。”他的姿态高高在上。“你如果拖拖拉拉,我不保证这个职位一直空着。”说完掏出自己的名片放在窗前的水晶瓶边上。
“你——”唐沁音闷哼一声。那名片上的公司名她是熟的。那是截然不同的行业。又如他所说般自由,而如果你想学,要学,那又是另一个她在前一秒想都不敢想的领域。是发展,也是挑战。
可是,在他面前。怎么也无法伸手拿那张名片。
外面的狂风骤雨和她心里的一样。车子停在交叉路口,红灯亮着,给了她心里挣扎的时间。
“你不可能永远都开出租车,就像你永远做不到不在乎。”柴侯品冷淡地说,“虽然我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离开之前的公司。不过原因也不外乎几个。”
“原因?别以为你什么都知道。”
“难道不是吗?”柴侯品冷睨她,“毕业就能在大公司里工作,应该说是一帆风顺了。受一点挫折就可以任性随便写辞职信。怪工作乏味单调,环境糟糕闭塞,被上司同僚施压,不满意再换家公司,同样的工作性质。你看,甚至连自我放逐都可以进别人梦寐以求的好公司,这不是很讽刺吗?你以为自己的工作糟糕的极点。凭什么你就可以这样不珍惜?其实你根本没有资格,至少你还没有能力做除此以外的工作,除非你想改变,并以行动证明,而不是逃避现实。”
从头到尾的平音,没有丝毫起伏的声音。柴侯品在二十秒之间从设想到假设,之后干脆就总结陈词——是她逃避现实。
脑叶里的理智告诉他,也许会被第三次赶下车。但那并不重要。
唐沁音没理由不生气,青筋暴突起来,比刀还利的目光刺着他,一刀又一刀的。“你以为你知道什么?!”
接着,重重踩下油门,车子飞了出去。疯了,超过雨天的速限,路滑。而她又是个半吊子司机。
“小心被开罚单,否则一天就白做了。”柴侯品的血简直是冷的,没有温度。
唐沁音没理她,继续横冲直撞。突然,车子拐进九藏路,停在了路口。急刹车下,撞上了上街沿的垃圾桶,可想,铝皮被撞凹了碗口大,盖子早飞了出去。
下意识闭上眼睛,前额撞上了方向盘。直到天地都安静了,便听见柴侯品低声咒骂。接着车门开被打开,柴候品冒着雨冲了出去。
说实话,这是突如其来的状况,拐弯的速度太快,撞到了非机动车和机动车隔离带上的垃圾桶,等唐沁音看清楚外面的情景时,才发现自己闯了祸——就在她的车子旁,躺了一部轻型摩托车,而此时柴候品正扶起躺在地上的女孩。
典型的车祸现场——雨天,出租车和轻便摩托车相撞,轻便摩托车主受伤了,被她撞的。
耍地,脸色苍白到极点。呆坐在位子上没了主意。
“见鬼!愣在那里干什么!”柴侯品的脸上也没有一丝血色。眼神是狠的。不到半分钟,整个人就湿成了水袋。搀着那个满头是血的路人吃力地将她推入后车座。
“是我撞的吗?是我——撞的?我撞了人了。”沁音浑身都在痛,不只痛,还发抖,紧张地看向已经被塞进后车座的人,看见他头上的血还在汩汩地往外流。那么多,她第一次见。恐怖极,也不知害怕是什么感觉了。
“你说呢?”柴侯品身上流的血的确不是温的。“下车——”
“我——”
“出来!”柴侯品关上后车厢门,绕到了驾驶座边上,打开门,“我来开车。你去后面帮他止血,按住伤口。”
“我转弯的时候没看见有人!”她叫起来。还自顾自地回忆刚才的一瞬。“我真的没有看见。”
“这个等一下留着跟警察解释吧。”半托半拉地将她塞进后车座,脸上毫无表情。
“你要为我作证!”她的确没有看见有人。
“我没有这个义务。”
“你有!”
“笑话,凭什么?”柴侯品居然冷笑起来。
压下惊慌。她抗议,“柴侯品!你——”她瞪着他,一点都不怀疑他会袖手旁观。
她不动,和他冷刺戏谑的目光僵持着。
“这是给你的教训,不会就不要乱开车!”
“柴侯品!”
她早知道会这样,他一定会找机会报复。
看吧,这个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