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格子》弓日

3、第 3 章

　　吃饭的时间过得快，这世上又无不散的宴席。
　　而那些开心的时光只能用回忆来记情。
　　送走了两个人，翁行开始了一天最忙的工作——路游，他总这么说，因为是事实。
　　城市总是越夜越美丽的。
　　白天不管蛰伏在哪里的人们全都往中心聚拢。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总少不了。
　　这是翁行的习惯，总是喜欢在同一个地方载客。
　　虹雅溪门口。
　　进去的人多，出来的人也多。
　　当然排队的车子也不少。只不过，很快有人就“挑”上了他，或者是挑上了他的车子。
　　翁行看得很清楚，那人刚从虹雅溪出来，似乎对自己的车更感兴趣。因为那人是径直绕过前方等着的两辆出租车，单单挑了他。

　　“九藏路二十五号。”
　　打开车门坐下，淡淡地报了一下目的地。
　　这是柴侯品今天第二次上这辆车，很远就看见那车牌号码08421。似乎巧合的意外，觉得这五个数字特别好记，也许可以用来当银行卡的密码，或是开机码。有意看了司机一眼，正巧也对上了翁行打量的眼光，车子没有错，换了司机而已。
　　司机很年轻，跟白天的她差不多年纪。只不过他不喜欢对方打量的目光。不知为什么，那第一感觉就是“不喜欢。”如果说是因为白天那位“好心”司机的影响下才突然觉得反感的话那也就没有理由第二次坐在这里了。得出的结论是这“不喜欢”单单是针对他的。
　　前面开车的翁行自然是不知道自己正在被人“讨厌”，后视镜里尽管打量着乘客。
　　十来分钟的车程。翁行默默地估算，后视镜里那一身高档西服也就说明了这人活动区域。按下了空车灯，将车子慢慢借出了停车道。
　　“这车子，不是你一个人开吧。”没有错过右前方的工作铭牌，这回是另一串数字。
　　其实一辆车配两个司机是行内普遍的做法，资源有效利用。人需要休息，并不代表出租车需要。柴侯品也问得似有若无，没有特别意思，听起来就像是乘客有心跟司机攀谈的开场白。
　　“嗯。我做夜班，另一个白天开。”那口气很生疏，不是对柴侯品，而是他口中的另一个。而他并不知道，“另一个”她就在今天下午拒载了此刻坐在后面的客人。
　　翁行并不认识那“另一个”。
　　听他口气也是。
　　柴侯品点了点头，才注意到前面的背椅栏里塞着好几本杂志，翻看了一下，不禁莞尔，居然还有当月的《ELLE》，纯女性的一册。
　　说实话，他也没有太多机会拦出租，可印象中抬眼看到的只会是广告。似乎这辆车有些“特别”。有这发现，禁不住更好奇了。环眼一圈，又觉得“它”特别干净，就连空气也是。
　　也许是车前摆的香座使然吧，不浓烈而格外新爽。这特别之处自然是白天那恶劣心情下感受不到的。
　　“这香水座很特别，味道也是。”算是赞美吧，原来自己还会有喜欢的味道。
　　“没错。”翁行也有同样的感觉。“是白天当班的家伙留下的。也不知哪里弄来的香料，就是闻着舒服。”记得那天晚上他端着香座闻了半天，傻得。
　　车厢里没有其他摆设，除了那玻璃座，深蓝色的玻璃外面还嵌着镂花银面，算不上精致，但格外别致，也很女性化。说不上的感觉，只是喜欢。
　　如果可以放在自己的车子里……..
　　这么想着，就问：“可以卖给我吗？”话一出口，才觉得有些突兀。
　　翁行一时没反应过来，低了下头，对着后视镜瞄去，“什么？”
　　“那个香水座。”
　　“你要买它？”翁行觉得好笑，“可惜，它不是我的。”
　　“麻烦跟它的主人解释一下，就说有人很喜欢。”像变戏法一样手上多了几张百元钱递上。
　　“这，恐怕——”翁行有些犹豫。其实大家都心知这瓶子值不了那么多。
　　“我可以留个电话。如果她不愿意，还可以还回来。”
　　买卖谈成这样，也没理由不同意了。
　　翁行爽快地点了个头，接过钱一数，居然是六张百元，一边涎笑着将钱塞进了车前的小盒盖内一边说道，“卖了这么个好价钱，恐怕没人不愿意。”
　　如果是普通人，也许是一百个愿意。可是她——这就不一定了。所以柴侯品留下了电话，希望她会打来。
　　小小的恶作剧。
　　没错，柴侯品就是这样想的。而且说不出地期待。
　　“在前面停一下，至少，我得还个给她？”又是一个突然的念头。想到就做。
　　啊？翁行又没听明白。
　　看来今天晚上他的脑袋再好用也猜不透。第二次问：“还什么？给他？”
　　“也不用，就直接放车上吧，也算是谢谢你促成这桩交易。”话还是没说明白。
　　没来得及等车完全停下，柴侯品就已经打开了车门，自然翁行也没等到要的答案，也没有看见柴侯品的小动作。其实也不算什么小动作，只是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本杂志塞进帆布袋里而已。
　　约摸一刻钟后，柴侯品才揣着说是“还给她”的东西出来，交给了翁行。
　　打开一看，同样是香水座。水晶的，在夜色下泛着让人沉思的异彩，鬼魅极了。形状酷似草写得英文字母“V”，又不太像，总之怪异极，也妖极。
　　抬眼看着柴侯品渐渐消失在路口的黑影，翁行一阵纳闷。
　　很纳闷。
　　想，真是一个怪人。不过是个很有意思的怪人。
　　六百元买了个玻璃座，不知几千块又还了个水晶座——有钱的怪人，有意思。
　　他们的相遇，也同样很有意思。
　　这就是缘吗？
　　翁行笑自己忽然的神经质。扫扫脑袋，将那很妖的水晶香水座按在了老地方。
　　好了，继续开工——
　　打开空车灯，迎接下一个有意思的乘客。
　　想想，遇见总是好的，才会有那么许多忘记不了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