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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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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因为这个小插曲,柴侯品就会对她印象深刻到忘记不了,那也未必。只不过唐沁音倒是觉得自己做了一件了不得的事。
就算是极坏的印象也好,总之他怕是不会忘记有这么件臭事曾经在自己身上发生过。
她不喜欢柴侯品。呃,说“不喜欢”也不恰当,那太虚伪。说实话,柴侯品不可能不让人不喜欢,话说得拗,却拗不过事实。
那是她毕业没多久刚进一家大公司里,来来往往的头面人物也算见过不少,只是对他印象最深。都说了,三年的时间似乎没让他变化多少,没有表情的表情和冰棱一样的语气,可就是让人揪不到有什么失礼的地方。
也许这就是上流,清澈地想让人浑一把沙子进去。
心里多少有些别扭,建设发展不健全吧,看不得别人傲,虽然那人也确实有傲得本钱,也许还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可就是这份认定,才让小人物心里能舒坦些,不是吗?
变相的自卑情绪。
这是唯一可以解释她故作清高的姿态。所以才白白损失三百元。
她想:管它呢!终究是意外。
所以,当还在读研的王怡君兴致勃勃,不断关心催问她“后来呢?后来呢?”唐沁音没好气地挥手说:
“哪有什么后来,外面雨下得这么大别想拦到车,一定是坐地铁了。”
“他这样的人,恐怕是第一次吧,诶,你说,会不会被人挤出来啊?”
“切,想什么呢,尽落井下石。”
“我落井下石?”王怡君指着自己的鼻子,无辜地像是怨妇,“先把人赶下车的好像是你吧!”这会儿居然还当起好人来了。
“好了,好了。”唐沁音摆手不愿再谈,岔开话,“找我来不会只是胡扯吧,这里也不是聊天的好地方。”四周静静地,害她说话都得压着声音,深怕招来白眼。图书馆,太神圣的一个地方。
“介绍个人给你认识。”王怡君说得神秘,眼角已经瞥见了熟悉的影子。
唐沁音不理她,一定又是闲极无聊想当红娘玩玩。她们两个高中就打打闹闹在一块儿,好的坏的烦人的事都已经习惯了,怎么不知道对方的脾性。
无聊地翻看着桌上的书,深奥地让她乍舌,不禁佩服起王怡君当初读研的选择,换她是一百辈子也别想看懂这些。不是因为笨,而是懒,好听点就是随性吧,怎么也逼不了自己读这些费脑细胞的玩意儿。
“倒是想见见你成天开口闭口的那个翁行。”她随口问了一句。
这个时间,图书馆人不多,她这句话刚出来,就一无妨碍得看见有人从门口直直走向她们。如果她第一感觉灵敏的话——
翁行,只听其名,今天倒是第一次见到本人,看见人后才知道为什么怡君每次一说及他名字就一脸骄傲幸福的样子。说真的,沁音还着实讶异了一下,毕竟从头到尾在她脑子里假想的绝对是个带着厚眼镜老实木讷的书呆子。
“嗨!”那人走到她们桌前,露出一口整齐白刷刷的大牙。
看了看王怡君那眼神,唐沁音就知道自己没猜错。下一秒也被他的殷切笑容感染,点头招呼。
“他就是翁行,我常跟你提起的。”王怡君笑着介绍,说话间已经靠了上去。两个人一高一矮地站在唐沁音面前。
原来,约她见面的原因就是想私下听听她这个女朋友对男朋友的评价。这个时候应该说什么?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厚,那太虚伪矫情。想到哪去了,她可是要观察对方而不是在意自己是否在他心里有否留下好印象。这个应该是对方关心的问题吧!
如果是要听她对翁行的评价话…… 她从来不说好话。不过这次,她不得不佩服王怡君的好眼光,简直是捡到了绩优股嘛!
这个人一出现,就感觉周围气氛不太一样。唐沁音想想,图书馆这种地方太神圣,她待不住,既然要当一次评审,还不如找个可以轻松谈话的地方,所以她建议大家转移。
翁行很随意,隐隐中也透着些许不以为意。自然是知道王怡君的潜台词,既然已经上了货架也就不能不被评定一番了。
三个人坐在两楼的咖啡馆里。热烘烘,也闹哄哄,似乎躲雨的全聚在了一起。
因为闹,所以说话也没顾忌。一开口,王怡君就把唐沁音还不算太旧的辞职新闻抖了出来。
“为什么要辞职?进大公司工作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机会。”他问。热咖啡的烟雾袅袅,漫得所有人的眼睛蒙上一层湿气。翁行带着眼镜,镜片后的那双眼睛亮的有神,丝毫不被雾气遮拦。
“没发展,也太无聊。”不负责任的回答,唐沁音看了看四周,明是不愿意将话题绕在自己头上。
“她就是这样,思想特怪异。”王怡君责怪地睨了眼沁音。
“那,有什么打算?”他又问。
打算?有啊!暂时是开出租车。唐沁音在心里回答,可偏就说不出口。不知道为何,一时哑了口。
“自由职业,这就是她向往的,没有约束。”意外地,王怡君打破了片刻的安静,算是回答吧,暗自瞄向沁音,不知道是解围还是另一种故意。
不管是什么,唐沁音很感谢就是。总之,还是自己心理建设不健全。如果工作有高低之分的话,医生、律师、教授、公务员之类的恐怕想都不想直接脱口而出了吧。
唐沁音总觉得和王怡君是没法比的。从小她就不喜欢读书,而怡君正好相反,可两人从小到大总是戏剧性地凑到一起。小学,初中,一直到高中,之后大学,外人听来两人成长的经过差不多,只有她知道差太远,她是挣扎在及格线的那个,而怡君是每每站在舞台上领奖学金的那个。
经管如此十几年的同窗友情不是假的。站在怡君身边的时候已经从当初的自卑慢慢变成了骄傲,不过还是那句话——心理不健全也是有的,怡君太出色,而自己太逊色。
怎么说呢?说她不在意是太超脱了点。心理建设不止是不健全,还有些根深蒂固呢。
翁行不出声地看了唐沁音半饷,桌子下的手动了动。
不用想就知道他的手,握着她的。
“不管想做什么,女孩总是好的,大不了把自己嫁了。”一句玩笑话结束了让唐沁音自我检讨的心理沉静期。
嘿嘿,露马脚了吧。唐沁音不怀好意,明是挑刺来的。就凭他刚才的话就十足大男子主义!
抬高了下巴,唐沁音反向着王怡君问,“这句话说差了,我们怡君可是不需要你养的,她可是将来的职业女性,难不成你要她在家里做职业主妇?”不关痛痒的口气,连动作也一样,搅了搅咖啡,冷了一半,就是没喝一口的样子。只不过她偷偷地藐了他一眼,特有意思。还发现翁行的左耳朵居然打了洞,只不过没有夸张地带上耳钉,这一发现,无疑让沁音小怪了半天。
唐沁音这么一问,倒是给了王怡君机会。斜眼瞅向他。意思在说——你呢?希望我怎么做?
“似乎是太远的事情。我没法估计,也不能左右”揉揉她的长发,眼底竟是促狭,“如果说是自由职业,倒是我偏好的工作。
话说得模棱两可,意思就是希望另一半大部分时间可以在家里,当然,他不会剥夺另一半的工作权利。
聪明,懂得讳饰的人无疑诚服极深。他从来不会说错话,巧妙表达自己心里所想的。
虽是这样,王怡君还是幸福的。恐怕翁行让她立刻生孩子做黄脸婆也是一个劲地甘心。忘记了一句话——再光芒万丈的女人,老死守着男人打转,实在就什么都不是了。
王怡君已经跌在了爱情的泥泽里,就算她不怠的职责适当提醒王怡君也不一定听得开
心。
所以啦,唐沁音保持着良好的风度,至少在“外人”面前。
实话说,她对翁行的第一感觉不错,所以也尽量保持自己在对方眼中的形象。至少不能刹了王怡君的面子不是。没怎么长篇演讲《驳斥沙文主意精髓论》,淡淡地吐了几个字:
“话说回来,现在研究生的形势看好,你们两个只消一个在外面做就可以养活一家子。”至于谁养谁还真的太早说。
口气有些酸。也正常,羡慕和嫉妒总是有着不分的血缘关系。
“这也是,今天的辛苦,为了将来的幸福,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王怡君接口,低眉看了一眼腕表。
“其实今天辛苦的人很多,可明天再明天,大后天还是一样,未必就有幸福在等。”有些无奈,更多是自己这三年来的切身体会。
“你的话怎么听起来有些消极?”翁行又在问,怎么就这么多?
消极?有吗?她自己都不觉得。不确定地看看翁行,又看看王怡君征询。
“大概还没有找到真正目标吧。又看到你们两个意气风发的状态,心里不平衡才怪。”唐沁音说着老实话。有时候真想再找回刚毕业时满满的意志,却发现很难。想在心上的事表现出来却又是另一种心不在焉的笑容,对方看来就是玩笑话。
王怡君笑得也同样心不在焉,对着翁行,似乎眼里已经没有其他的。“时间快到了。”在他耳边小声地提醒。从头到尾,她就没在状态。想的也全是翁行的事。
而翁行倒像是忘记了时间。微一怔才明白王怡君的意思。清了清喉咙。“没关系,难得你朋友在,吃了晚饭也来得及。”
他有事。
只不过是不太要紧的事。
很体面地打算留下,给足了唐沁音的面子,也撑足了王怡君的面子。瞧,多体贴的男友。因为女朋友的朋友在,所以他不能“早退”。
唐沁音是欣赏,王怡君更是却上心头。有这样的男友,算是种福气。
其实,王怡君也知道,很多话,翁行在,她也是不方便说的。和沁音交换使了下眼色。可不管唐沁音怎么客套赶人,翁行像是坐在钉子上,铁了心地要留下一同吃饭。
结果是,在两个小时内,他们挪了三个地方。
图书馆,咖啡吧,和pizza快餐店。
两个穷学生和一个穷打工的,除了快餐外似乎也找不到更价廉物美的地方了。
落了座,还是老样子——唐沁音坐在他们俩对面。
“去晚了真的没关系吗?” Pizza 都摆了一桌了,王怡君还是担心地问。“公司的人会不会——”
“不用担心,没事。”
“怎么?你晚上在打工?”唐沁音惊讶地睁大眼睛,长睫毛夸张地眨了眨。“你们都快毕业了,功课不重吗?”
“他不觉得重,倒是我,白头发都快出来了,人驼了一半,还真不准哪天一头青丝变白发了呢。”
唐沁音问,“什么公司?那么放不下?毕业了还打算继续干下去?对了,还不知道你的专业呢。”
“机械工程。”他回她一笑。
“翁行晚上在兼职,网络公司。”怡君补充道。“网管,不过他喜欢说是‘路游’”。
“路游?”唐沁音看一眼翁行,是网络的“络”吧。漫游网络的工作,简称“络游”,谐音“路游。”她这么认为解释着。
王怡君在一旁涎笑起来。“就是做IT,厄——应该是网络管理。我也是不怎么清楚他的工作。”
这倒是新鲜。
唐沁音咬了口皮萨嚼着嘴里开始不清楚起来,正问,“那具体都做些什么?什么性质的工作?” 也许是很蠢笨的问题,但她就是好奇。自己是门外汉,但也想知道这行到底有什么吸引力。
可翁行却听成,“将来打算做什么样性质的工作?”听得有些离谱,所以回答当然不对题。
浅浅地看了她一眼,才说,“开自己的修车场。”
什么?唐沁音有些听不明白,想想却自己解释,大概是他听错了。原来他的目标是这个。
“你会修车?”唐沁音音几乎有些激动,感情是以后不怕被撞了。哪天车子不听使唤还可以有人帮忙检查,真是无心插柳呢。
前一刻还不温不火地聊着,这会儿就见唐沁音忽然热络起来,王怡君在一旁看着不禁清了清嗓子,打岔道,“翁行是念机械工程的,修车的话只是兴趣吧,只要是男人,似乎没有人不对车子感兴趣的。话说回来,毕业后终究还是得进大公司,有谁见过高级工程师躺在车轮底下满身油腻腻脏兮兮。看他的样子也不像做这一行的。”
不像吗?想象翁行钻在车地下满身油污的样子。哪里不像!
“其实这行没什么不好。不一定就非衣冠楚楚地坐在办公室里。工程师的话不下第一线也就不叫这三个字了?”沁音不觉得王怡君有理,自顾自地说着。
王怡君不以为许,对她笑了笑,“如果是这样的话,就不是当初选择继续深造的理由了。现实就是这样,下第一线的永远是操作技工,而这不是我们的目标。当然,不是说鄙视一些实际操作职业。”王怡君想了想,试图更深刻形象地表达自己,顿了片刻,才说,“当初挣破头考大学,考研究生,有谁会说是为了做一线工人?那太虚伪。大家只有一个目标,可以凭着学历少走写弯路,早一天进入公司管理层。”
天一样大的事实。唐沁音无法否认,只是王怡君说得直白了些。让人有些揪心。忽然想到怡君先前回答翁行说她是自由职业者。就是这个原因吧!
谁会想到一个大学毕业生会去开车当司机?而出租车司机更是一个与之不在同一层面上的名字。
当然更不是与研究生在一个层面上的名词。讽刺的是她一个司机和两个未来公司的管理层正在同一张桌子上分享同一张外国大饼!
其实连她自己也有这样的想法,更何况别人呢?要不然她大可以骄傲地说自己是。可她没有,当时反而是庆幸的心态。
有这种想法,唐沁音当然就率性不起来。甚至佩服王怡君,至少她有自己的目的。
而自己只剩下一点点骨气。
没办法,她就是学不会该如何坦然面对自己选择的事实。既然喜欢这份工作的随意不拘束,但又害怕别人的另眼相看。
还是不健全的心理作祟。
最后,困难地挤出一丝笑容,“你是对的,可我却开始后悔为什么当初挤破头要读大学。”
奇怪的口气,奇怪的话,还有她奇怪的笑。
翁行看得清楚,却没有出声。他好奇,好奇此刻坐在对面的她做的是怎样的一份自由职业。
好奇极了!
静看她一会,像在咀嚼她说的这句话,沉默得吓人。
而唐沁音没有留意这些,似乎已经沉静在自己的事里。终究是要担心一番的,特别是看别人这么有上进心时。
接着,话题在翁行的可以带动下,变了味,扯到了她们一起经历的大小趣事。
只有唐沁音自己知道,一顿饭下来,早就没了胃口。
人类需要造反反叛,才会稍稍扭转历史和人生。
唐沁音一直这么认为,所以才一直率性而为。如果此时有旁白的声音注解提示那该多好,也许她真的会像王怡君那样少走些弯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