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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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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普通人的话,肯定要为自己的选择后悔一百次一千次了吧。
可是唐沁音还是优哉游哉地开着她的出租车闲逛在街上,就像《出租车司机》里演得一样。按
当然她不是电影的主角特拉维斯,也没有参加过越战连那那段历史都是一知半解,她不是来自异乡的过客,更不会觉得在这座城市中显得格外困惑与悲凉。电影里,工作使使罗伯特德尼洛每天都经历着纽约的堕落,在他眼中,城市里的暗娼、吸毒者、□□都如同道边成堆的垃圾一样,污浊不堪,但对此他也只能像大多数人一样采取麻木不仁的态度,平淡地延续乏味的生活。
也许生活的确是平淡的,但她可没有麻木不仁。否则也不会辞职开车了。
影片的结尾是悲剧,在屡次遭受打击之后,特拉维斯开始决定向社会复仇,与其说是报复不如看成对纽约罪恶的一种暴力形式的救赎。但现实终究不是电影故事那般黑暗,影片的深刻也是她领会不了的,她只是个普通的出租汽车司机。不停地把人从一个地方搬到另一个地方的人,干起这个来简直是不厌其烦。
也只有三个月而已,至少到目前为止她还未看见城市里有哪些黑暗的地方,现实也和电影不一样,也或许她是属于阳光的,太阳下山前就已经早早收工。或是说不想让自己做的太累。
若说是她受了刺激而选择这一行。
也许,可能有这么一点。当然也不是她接连三次抄了Boss的必然结果,她可以选择,选择另一个环境,但同样性质的枯燥工作。而开车不同,至少她有的是自由时间。就冲着这点吧,她如是说。
“暂时的,只是冷静想想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她这样回答朋友的质问。就像每回开着空车在十字路口犹豫该右拐还是左拐时那一刻的不确定。决定不是下意识就有的,需要时间考虑。
“有性格不是件好事。太多不切实际的想法只能导致浪费时间的结果。去读书吧,继续充一下电,在办公室里才是最理想的工作。”朋友这么对她说。Office是属于两种人,有野的,和安于现状的。若你不是后者,那也就在升职前装作是乖乖女。
可唐沁音觉得,Office 是最荼毒人心的地方。表面的风平浪静和谐气氛遮不住底下的较劲斗争。
可幸她聪明。
天下乌鸦一般黑,她要躲开这片鸦群寻找有太阳的地方。
开出租车,一时而来的念头。
不错的工作,自由安排时间,自由的天空,自己自在地开车。
只不过,钱赚的不多。寻常人在这个时候多少会感叹一下前途黑暗吧!
为什么她不是那些西装笔挺,衣香鬓影的Office 职业男女,每天手一伸,自然有Taxi接送上下班;为什么她不是那些坐在沿街西餐厅喝咖啡浑身艺术家气质的高尚族,一顿午饭就是她拉两个长途的价钱。
人家都说,富贵都是各自的命。既然注定她不可能富贵,那开出租车也就不奇怪了。
人家都劝,好好在大公司谋个文职,何必风餐露宿当司机。但唐沁音有自己的考量。XX公司,说出去多好听啊!每天接电话,定酒店,打文案,传真,复印的活也就算了,薪水不高也算了,没有出头日也没关系,女孩子吗,关键是工作稳定,安分知足。
可是,唐沁音却不这么想。
她大小公司都呆过了,是自己没能力也没错,英文不好也没错,所以注定一辈子呆在办公室里做小文员。主管、经理的话得听吧,没错;销售、助理的吩咐也得办吧,没错。做就做吧,谁叫她谋其职在其位呢,这些都是应该的。
所以,唐沁音工作三年,在大大小小的主管、经理、部长、销售、助理的指挥下,做着小文员该做的事。
所以,在这三年中,唐沁音的地位和工作跟女佣没俩样。
当女佣也算了。可偏她志向“远大”,妄图寻找一份没有主人的工作。
老实说,她也觉得烦了,隐在暗里的不稳定因子终会因为某点星火而爆发,她原本就是有脾性的,三年来也没有任何磨掉任何尖角。
既然这样……..
就成现在这样了……..
太阳终究是比日光灯来的好。
出租车司机。至少,她花自己时间赚自己的钱,两者成正比。这是她所喜欢的投入和回报关系。
瞧,下午三点——收工时间。
今天的生意不错,而且这几天有越来越不错的趋势,缘于台风的关系。随着恶劣天气而来的是司机们的财神,等了一个月,终于等来了日盼夜盼的大雨,该说她时运不继呢还是幸运。嗬,这是个人价值观的问题。
那是个台风的日子,好像在为一些人的戏剧性出场制造应有的环境效果。
“一共三十五元。”
按下打表器,唐沁音回头瞟了客人一眼,看见他正用纸巾擦着一身笔挺西装,显然有些狼狈。
他烫了个木椿拓哉式的头发,染着暗褐色,这个时代男性的代表——懂得怎么打扮自己。做头已经不是女人的专利了。可,这头出门前再怎么好看一经雨淋就成了鸟窝。也是,台风天气估计是没有人神气得起来的,也不能怪她不厚道。
木椿拓哉头掏出皮夹掏钱,顺手就将纸巾揉成团丢在座位旁,动作自然随意极了,倒像是在自己家里搬。而那一团白在唐沁音看来就像是被拧过鼻涕搬在心里长出一团绿毛。
这个鬼天气的确有让人不能心平气和的理由。“喂,不要乱扔东西。”她指了指坐位上被丢下的垃圾。“下车前带走。”不算太恶劣的口气,至少唐沁音这么认为。
木椿拓哉头有些狼狈,红了脸,忙点头道歉收拾。那态度还算是符合那身体面的西装。不过,大概是看在她是个女司机的份上吧,总是会客气些。
“可以等我十分钟吗?我马上就下来,这个天气很难拦到车。”木椿拓哉头临下车前问了一句。
“我下班了。”
有人一愣,没料到得到的竟是着答案。唐沁音不温不火的回答让人又尴尬了一次,倒是木村拓哉头是个有涵养的人,轻咳了一声,道谢后下了车。
“收工了!”唐沁音轻呼口气,自言自语道。
她约了朋友,所以不能怪她不厚道。车子上挡,又动了起来。
三点零五分。
电台放着NatKingCole的《Fly me to the moon》。第一次唐沁音觉得下雨的午后原来可以那么舒适写意,虽然外面下着大雨,刮着五级大风。如果有杯咖啡就更好了。跟着熟埝的音调轻哼着,瞥眼瞧见路边有人伸手拦车,虽然打着伞,比没有还差,翻成了牵牛花。
“下班时间,恕不接客。”唐沁音嘴里哼哼着,没去理他,径自开过。
没到五十米,不巧却被前面的红灯拦下。这个时候红灯也是这么可爱,两分钟的休息时间可不能错过。拿起膳膜师酌了口清茶,一边对着后视镜检查自己的妆容。
她今天特意打扮了一下。罕见地上了点薄妆,虽然还是牛仔裤加上西装小外套,但看上去精炼多了,不似平时的不修边幅。只是唇上的颜色几乎都褪在杯延上,从包里掏出口红,对着镜子小心地涂着,自然不会留意到刚才那个路边打着牵牛花伞的人朝她的车跑来。
雨越下越大,夹杂着狂风一路席卷整个城市,显然今天不适合出门。可惜的是他不得不参加下午的项目演示。
风再大也比不上柴侯品此时的火气大。
“该死——”喉咙咕噜一声,试了几次,依旧发动不起来,车好像在和他闹脾气停在路口就再也不肯走半步了。半年没有维护保养,就算是宝马也会有脾气的时候,只是也太不是时候。看了一眼大雨滂沱的车窗外,柴侯品终于走出驾驶座,撑起伞跳奔向街口,才几步路,裤管就湿了一片。
这个时候应该很难叫到出租车。柴侯品如此想着,抬着头无比期望着有空车经过。上天果然还是爱戴他的,不肖半分钟,空车驶入了他的视力范围。可那辆车好像没有要停的意思径直驶过眼前,也幸好,被红灯拦下。
柴侯品打开车门的时候,唐沁音感觉脖子后吹来一阵凉风,搅乱了车厢里所有的温暖静腻,还夹杂着湿气和冰刺。
冰刺?
沁音觉得自己这个词用的奇怪。
哪来的冰刺?下意识朝后车厢瞄了一眼,才发现,那刺,来自不速之客的眼球。
柴侯品脸上毫无表情,不代表什么,一天二十四小时几乎都是这模样。可现在眼里也确实夹着冰凌,特别是在自己的车熄火后又遇见这个不尽职的出租车司机竟然没有看见他拦车还居然让他小跑了三十米,现在他浑身湿得象个水袋。
两个字——狼狈。所以柴侯品脸色好看不到哪里去只冷冷地吐出几个字——
“去St.Youl大厦。”
沁音闪了神。
整整三秒。看清楚是谁坐进了她的车——是刚才路边撑着牵牛花的那个。是他!
呵呵,这个世界还真是小的可爱。
“去 St.Youl大厦。”故意拔高了声音,柴侯品敛了敛眼神,声音像冰刺一样礼貌。
冰刺和礼貌。
很矛盾的两个名词,可在这里确特别是适用。不和善的脸,却格外好看。眉眼刻镂一种艺术色彩的男子,他正对着她,而她正好回头。
没错。三年了,这个人一点也没有变。沁音扯起嘴角,那好看的笑确是格外的刺眼,同样礼貌的回应,“对不起,先生,我下班了。”一边说,一边打量来人。
时间果然是厚待他的。
他长得很精彩,能让人眼睛澄亮。此时闪在唐沁音眼中的澄亮和她刚才的话简直不对调。
这是两回事。看见精彩的人总得赞叹一番的,至于载不载这位客人她已经做了决定,这意思恐怕只有那些智商低于三十的人才不知道。
只有沁音自己知道,说这话时候的心情简直是舒坦极了,感觉周围的空气也在唱歌为她喝彩。
而柴侯品除了意外还是意外,但却没有要下车的意思。瞳孔缩成了一线扫向前座右方的驾驶铭牌。第一反应就是自己栏上了黑车,显然是私车用做出租。尽管如此,他还是记下了那一串数字。
“你没有将空车灯打下,既然没有按下灯,你没有权利让我下车。”冷冷地丢下话,那口气和行动也只证明了一件事——他不会下车。
沁音看了看一边竖着的空车灯,又看了看车后的柴大人。一脸不甘心。
“5897-3471你可以打这个电话投诉。记得报上工号,你应该已经背熟了。”
又是一个不小的意外。
柴侯品不知看着她多久了,表情突然有些不自在,像是被什么给“刺激”到,极力想保持冷静,但却失败了。清了清喉咙,正想说些什么,不过一阵刺耳的喇叭响,起先一步打破沉默的僵局,紧接着口袋里的手机发疯般地跳了起来。——这让他松了一口气。
“你好,我是柴侯品——”
然后,对峙的气氛就此结束,红灯早已跳到了绿灯,后面的车叫嚣地嚷着让唐沁音不得不踩油门,只不过车子没开多久就绕进了地铁站停下,沁音又回头准备赶人:
“坐地铁三站就可以到St.Youl大楼,如果你没有零钱可以买交通卡。”
柴侯品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边电话还没有完,用手捂着急急道,“我有急事。三百元,拉我到St.Youl.”
三百元?沁音睨着他,那眼神说多奇怪就多奇怪。可柴侯品当她在考虑,一手夹着电话,另一手开始掏起钱来。
飞来小财,没必要耍清高挡在门外,若要是其他人也就开了,可偏偏是这个拽上天的柴侯品。
算他今天活该倒霉。
沁音凝住气,注视他好一会儿,然后点点说:“三百块,够你买地铁卡乘一个月的了。喏,你从这个站口下去,花三块钱就可以到你要去的地方。”下巴抬了抬,努向窗外。
这下,柴侯品的脸都绿了,一双横得可以鞭死人的眉毛蹙飞着。钱掏到一半,就这样疆着。
“你——”
“我下班了。”沁音更快地截住他的话。“真是对不住。”歪着嘴角,似笑非笑。只有心里知道自己忍得多辛苦。
“你确定?”
看见她点头如倒蒜,柴侯品惨绿的脸瞬间变得乌青。怎么也记不起来自己有得罪这么个人。
唐沁音是铁了心地耗着。
实在没办法。
柴侯品瞪着她,一点也不相信自己会遇上这种事。下车前,转头结结实实看她一眼。正巧看到她眉毛勾了勾。笑得诡。
她认识他!
这惨景让他气结。接着看见地铁口人头攒动的景象,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去的。一边回忆,可怎么也记不起脑子中和她重叠的那张脸。
至此,所有美好相逢的场景到此为止,在最近的地铁口over,永远的。
而这天,柴侯品的确买了张交通卡,这是他工作七年来第一次踏进地铁站,第一次感受着挤地铁上班的心情,第一次体味被拒载,第一次回忆自己的狼狈,也是第一次迟到,还有第一次失去了志在必得的项目设计。
很多的第一次统统在这一天如潮水般向他涌来,卷翻了一切。
当走出St.Youl时,不自觉地,他居然还是跨进了地铁站。
车厢拥挤地几乎让他喘不过气,各种各样的味道充斥着。
也是第一次,他竟意外地发现在今天之前的二十九年里,自己的人生居然是如此的一帆风顺。
而其他人呢?
看看周围的一堆人,
距离那么近。
忽然想到自己一堆朋友。
还有他们呢?
他回答不出。
想想下午发生的意外。他可以轻松记得她的车牌号,确已经记不太清楚那张脸。他可以记得每个朋友的生日,喜好,甚至电话号码,但确回答不出他们是不是同样一帆风顺地过着每一天;
整整二十九年。原来他记得全是一些浅得可怕的公式和代名词。
当跨出地铁的那一刻,莫名地,想记住一些人,不只是她。
“5897-3471”
喃喃地重复着电话号码,掏出手机,拨出第一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