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格子》弓日

13、第 13 章

　　照柴侯品的说法，唐沁音会是兴风作浪的人，但有些事，起码对他来说，是不能“顺气自然”。
　　机会需要制造，偶然需要运作去变成必然，浪也要有风才能起。
　　但柴侯品不会自找死穴去分析，他只感到这会儿心里充斥着唐沁音这个人，决定凭该有的“本能”行动而已。因为她不自觉地长刺，让他顾忌了很多。所以每次在打电话前都会有个能说服她和自己的理由。
　　餐厅有餐厅的讲究，在开张之前，可以看看别人是怎么“讲究的”。
　　很说得过去的理由。于是，下午还不到三点，唐沁音就开着车，大刺刺地停在设计事务所门前。
　　“柴大人，我来接你了。”对着电话，她叫他出来。
　　“临时有点事，走不开，来我办公室坐一会儿。”透过窗户，他摆手让她进来。
　　“请我喝咖啡？”她开出条件。
　　“还有点心，算是让你等的补偿。”
　　好吧，柴侯品是恩人，至少目前是。讪讪地，唐沁音像做贼似地闪进楼。
　　运气很好，踏进事务所，她就看见董嫣妮。虽然只远远地瞥看过她的背影，但就是能肯定眼前的人是她，不做二人想。
　　奇怪地是对方似乎对她也不陌生。
　　“找柴侯品？”卷发清爽地扎了起来，有着一张鹅蛋脸，五官确又十分深刻，不细致就是。
　　柔美慧黠属于东方，而热情深刻属于西方。无疑，董嫣妮是属于西半球的。
　　“左拐到底就是。”
　　她为沁音指路。连声音都跳跃悠扬，咬字清楚，从容而不急躁。
　　“谢谢。”沁音用力看她一眼。不想太失礼，所以没有看得太放肆。
　　“是唐小姐？”这句话，似乎是考虑后才有一问。
　　唐沁音下意识点头，乘机会又多看了董嫣妮两眼。小小的意外，她居然知道自己。
　　董嫣妮微笑回视她，回答她眼神的疑惑。“那天在C on the Bund，也许你没留意。”
　　是的，原来她就坐在翰兰对面的那个。不知怎地，唐沁音有些不是滋味，虚笑说：
　　“你是董小姐吧？”
　　这下轮到董嫣妮意外了，“柴侯品有提过我吗？”
　　“这倒没有。倒是听小柴说的。”唐沁音避重就轻。想来柴侯品似乎从来没有说过，就连董嫣妮这个四个字也不曾听闻。
　　难得有机会，她很想探探他们两个的事。可是又挺讨厌自己这种八卦的试探行为。有点没格调。
　　所以她忍着，只是小小地说。“上次和他们兄弟一起吃饭，小柴就一直介绍你呢。”光是这一句，董嫣妮聪敏的话就可以联想到很多。
　　首先，唐沁音和柴家兄弟很熟，熟到吃一桌的饭；二来，不爱理人的小柴似乎在她面前话多了不少，想必她是讨他喜欢的。最后也是最重要的，那口气听来他们三个是一国的，而自己站在那三点围成的框外。
　　果然，董嫣妮的脸色变了变。
　　唐沁音不禁笑起来，笑得神经兮兮。感觉自己好像是插在他们中间的第三者。
　　她一直讨厌那种男女纠葛中，有什么事就跑去找对方谈判、刺探之类的那种自以为是的女子。这回好奇董嫣妮是不是这样。
　　答案很容易找。
　　董嫣妮不是。
　　因为她骄傲。那骄傲只会让她扬起最迷人的笑目送沁音走进柴侯品办公室。那笑容会垮，但不会在任何一个人面前。
　　唐沁音喜欢这样的女子，不只喜欢，而且欣赏。
　　董嫣妮是爱着柴侯品的，虽然爱得骄傲。只不过她没想过柴侯品中意的会是这样的女子。但为什么不？她都能对一个从来没见过面的陌生人产生超乎一般的熟悉感觉。他为什么不会看上董嫣妮那型？
　　“沁音。”柴侯品是时地打开门，叫了她一声。
　　这么叫，让她别扭一下。忽然想起那天晚上的闹事，越来越别扭。
　　“要你这么开门相迎，小民我可担待不起。”
　　柴侯品笑着摇头。“进来吧。”
　　“猜我碰到了谁？”
　　算了算了时间，两人不遇见他才会奇怪。却问：“是谁？”
　　“董嫣妮。”唐沁音眨眨眼。想说“你女朋友”却被柴侯品瞪了回去。
　　柴侯品佯装瞪她，一幅“又来了”的表情。
　　“我不记得我有介绍过她。不要听小柴乱说。”
　　“乱说？”沁音忍住笑，导入正题。“你不承认？”他居然不承认！
　　“承认什么？如果你指的是那天小柴讲的话，我倒是没听他有提过‘女朋友’三个字。”
　　唐沁音想想，倒还真的没有那个“女”字。
　　“怎么会？！”难道从一开始都是她听岔了，想象力太丰富？可小柴说董嫣妮怎么怎么漂亮，能干，之类的。怎么也是在夸自己的未来嫂子啊！她听来也是。
　　“我们只是上下属关系。在一起吃饭多的也是谈公事。”所以才需要澄清，在一个自然不突兀的对话中。
　　柴侯品笑看她，说：“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有这个误会，需不需要我叫小柴出来解释一下？”
　　“可那天我明明看你和她一起走进餐馆的。”挨得可近呼。终于，没藏注话。也是因为先入为主的观念才会根深蒂固地认为。
　　“哪天？”柴侯品沉吟一会儿，才问。
　　“我把你抛在新区那天。”
　　“噢！”柴侯品突然想起，噢了声，“良心发现，又回来找我了？”
　　“还用我回来找你，不是已经有奔驰车来接你了？！”看见桌上打开的纸盒里有点心，不客气地塞了一块在嘴巴里。
　　原来她早就知道。柴侯品抿嘴，明白了她之所以先入为主的观念从何而来。“若说是她扶着我进餐厅的，会不会让你后悔那天行径？”
　　“她扶你？”沁音歪头想了想。“你怎么了？要她扶着进餐厅？”沁音在心里咕哝着。难不成在路边站了几小时就腿酸？只听见柴侯品说：
　　“老实说，那天我没有吃早餐。”原本尽快想回市区用餐却又被撇在路上。“我经不起饿。”
　　终于，有那么些愧疚。“这…..也管我的事？好像…..又不是我去找你的”
　　柴侯品不理她，继续说他的：“我是自找没错。这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没想到会错过午饭时间，饿到胃疼”
　　唐沁音脸阴沉了下来“你的意思是我害的？”
　　“难道不是？”柴侯品毫不犹豫地回答。
　　唐沁音反射地冷笑，突然觉得冤枉，还有生气。吸了吸鼻子，把即将吐出的气焰缩回去，才说：
　　“我不信附近没有餐馆。或是便利店什么的，随便什么都可以吧! 还是你都嫌在小饭店吃饭不合身份，桌上的油腻会弄脏你那套几千块的西装？”
　　她真是不明白。和柴侯品在一起似乎从来没有心平气和的时候，就算他现在是房东的份上。
　　柴侯品坐着沉寂有三十秒钟。“我只是想陈清你先入为主的误会。”可这样下去，她十成会甩头走人。
　　“好吧！就算是我误会你了，那也没跟我有多大关系。害你胃痛也不是我种的因。就怪你自己不好，瞧，都说自己有胃病还成天把咖啡当白开水喝，能怪谁？听说一种病没？”她指着他桌案上喝了一半的黑咖啡。
　　“什么？”他挑眉望向她。
　　“富贵病。就是像你这样的人才会有。”
　　说完，唐沁音便大咧咧坐进沙发，喝着为她准备的饮料。
　　柴侯品莞尔，没说什么。算是承认。
　　唐沁音一口气喝完，看见柴侯品还坐在电脑前敲键盘，盯着电脑屏幕，没有理她的什么病的说法。
　　“你还要多久？”她大步走到他身旁，好奇他的工作内容，一只手撑在写字台上摆满的图稿纸上。
　　“半小时。”柴侯品这才转身面对她。“少了你这样的能干的助手，很多事都得自己来。”
　　“少了？好像根本就不曾有过！”她不记得有在这里干过一天。不理他的打趣话，翻看了几张设计图。全都出自柴侯品之手吧！那精彩的画面不是一般完美。
　　“所以说有些可惜。”想起什么似侧脸又继续，“诚如你所说，在公司有关我的新闻的确够多，你是我介绍进公司的，自然又是一条新闻，你的工作表现当然也记在我的账下，得罪我倒算了，怕是得罪了连我也得罪不起的人——这话是怕牵累我？”换了第一人称，柴侯品原原本本将她对他说过的话重新拿出来抄，那口气嘲讽极。睨她一眼，“那个得罪不起的人说的是董嫣妮吧！既然现在误会解释清楚了，你大可以不用顾虑谁或谁受牵累与否。理由不存在了，若是现在的话还愿不愿意在接受那个职位？”
　　唐沁因意外他的好记性，那天说什么她压根就不记得了，现在他翻出来，还用不成理由的理由来说服她。真是有心计！虽然只是假设的话而已，但让她正面做回答还是有些难度。
　　在他面前逞口舌之快没好处，他记性好，说不定哪天就翻出来反将一军。现在，才发现他不只是冷静肃默的人，寡情冷漠还不算，没表情地五官下居然还有一张狡狯的狐狸脸，现在才发现，不算太晚。
　　她下意识摇头，退一步说：“为了你的信誉和前途，我不接受这份工作其实是对你的最真挚感谢。”多可笑的拒绝理由。不帮忙反而是帮忙，几乎让柴侯品岔气。
　　他错愕住。忽然笑得狡猾。
　　“所以说，不是为了董嫣妮，而是考虑到我的处境立场才拒绝的？”
　　“如果这样认为你会舒服些，不不介意。”说得大方，可她站着看那些3D效果图的时候根本心不在其上。
　　柴侯品起身跳起来，伸手挡住她的手上，环伺在她身后，将她包围。
　　“虽然这不是个中听的回答，但我接受。”柴侯品似乎根本没有继续干活的意思，仍然包围着，提防她窜逃。“听小柴说，你打算做服务生？”
　　“啊？！”唐沁音被质问地一愣，顿了两秒才苦笑说：“柴都在厨房里当下手，我做服务生又怎么奇怪。”
　　柴侯品审视她，像是在评估她话里有没有嘲讽的意思。虽然只是一会儿时间，两人离得那么进，让她呼吸都不顺畅，还有她的手，被他按着，极度不舒服。
　　“不用那么辛苦。如果需要我帮忙的话。”
　　“不要。”唐沁音一味摇头。没错，至少到目前为止，餐厅所有的花费记在唐沁音的存折上。所以她什么都得算计，整整一星期，学的比一年都多。诚心地说，“你都免我三个月的房租了。 ”
　　那如魅的脸诡笑起来。
　　“好吧，既然你那么有信心。出租车的话就不要开了，如果要用车可以用我的那辆，虽然旧了些。”
　　啊！这家伙，有这么好心？唐沁音不信，“该不会要我做你司机吧！”
　　没错！柴侯品就是这表情。
　　“这对你没损失。”
　　“果然！”唐沁音后退一步。
　　柴侯品不理她。“把车子还了，上午的时间腾出来，接下来你会忙得不可开交。”除了应付餐厅外，还有他。
　　当然，柴侯品多少还是忌讳那个似乎两人还未曾谋面的翁行。
　　不管怎么说，所有的步骤都得按照他设想的进行下去。不容有突然杀出的陈咬金出现。
　　唐沁音大眼睛骨碌骨碌地直转，盯着柴侯品。怎么想都是节约成本的好办法。她上午载客的钱上缴车主后所剩无几，之所以还撑着也是因为下午的时间为了开车采办货物方便。这样算一下实在是没有决绝的道理。只不过——
　　“我要随叫随到吗？”
　　“当然，不然怎么划得来。”纪远东像在谈生意一样，表情和口吻平铺直叙。“其实也不会经常，除了上下班外也不经常有社交活动。对你的话，也是节约成本的很好办法。当然，从我的角度看怎么都似乎是你吃亏些。厄——这样，我帮你免费做广告宣传。餐厅的名片也由我负责设计制作。这算是第一步，等餐厅上了轨道，如果你又打算开分店，我可以帮忙设计装修工作和部分平面策划宣传。”
　　那是多远以后的事？要花多少钱？要是连现在的餐厅都无人问津呢？唐沁音摇头心惊起来。
　　“放心，我的话不会错。”柴侯品却很有把握。“Aubrietia餐厅可是招牌，除了那些老顾客外还可以吸引附近写字楼上班的贵族。现在缺的只是宣传而已。”
　　柴侯品抿抿嘴，抿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看着铺了一桌地设计效果图，说：“从电脑中模拟的效果到最后真实地呈现在你面前的过程才是最精彩的，如果你想看我可以带你身临其境，完美的设想有了，差的就是去做而已。”
　　梦想到现实只是一步之遥。回想昨天，她还只是个没有方向却开着车的司机。
　　她想，得和柴侯品打个商量，明天开始要让他有个正常的上班作息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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