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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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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家的厨房闹哄哄的,厄,不,应该说是唐沁音的餐厅。充斥着一股温暖、喜悦、慵懒、祥和的气氛。柴侯品刚回来,就看见老周师傅笑呵呵的,端了一锅汤,除了他还有小柴和副主厨老沈,自然少不了唐沁音,围在餐桌旁,脸上全都感染了那种超乎一般喜悦的几乎接近傻气的笑容,除了唐沁音。
“什么事那么高兴?”柴侯品问。上前径自坐在唐沁音身边。
“大柴回来了!”老沈正对着门口,看见柴侯品,很有些意外。“还没吃吧,来来,过来一起。”气氛忽然因为柴侯品的加入热络起来。他和老周对看一眼,才说:“帮忙尝尝这汤的味道,跟老柴以前做的有什么差别,猜猜看是谁做的。”后面那些话是说给唐沁音听的。盛了一碗推倒她面前。
柴侯品毕竟是认识他们久了,什么味道,谁做的自然一尝就猜得出。这题是用来考坐在他边上唯一门外汉的。
奶油蘑菇浓汤。说是蘑菇汤,其实大多是土豆泥,她今天刚买的。伸出食指沾了些尝,不管眉头皱得有多紧也猜不出这锅汤出自谁手,只不过觉得好吃,胡乱猜了。“是沈师傅做的。”
柴侯品看在旁边,话也不多说,挨近她坐着,脸庞一靠,抓起她的手,就着那跟沾了汤的手指热乎乎地舔着,甚至放进嘴里吸吮。
这动作让唐沁音窘红脸,几番缩手,却被她抓得紧紧。
“是小柴的。”柴侯品停下,仍抓着她,抬头看向小柴,“有进步,不过还差一点火候。”大伙都看着,可没有一个觉得有什么奇怪,柴侯品也若无其事。只听老周正在说:
“还真有两下,跟沁音解释一下。”
忽然听见自己的名字,唐沁音猛地一怔,从刚才的尴尬中醒过来,连忙应了声。
“噢,对啊,你怎么知道的。”慌忙把目光移开,抽回手。
“老周做的蘑菇浓汤颜色应该还要深些,那是因为蘑菇放得多。如果是老沈做的话,应该浓稠。之所以认定是小柴的,因为知道他喜欢重味道,加多了牛奶就这是这个颜色。”根本不需品尝,光从表象就可以猜出结果。柴侯品挑眉看向她,“久了你也会像我一样。”
唐沁音一肚子闷气,先不说柴侯品的狡猾,光是小柴那暧昧的神态就让她想挖洞钻。相比之下,老周和老沈自然是和蔼多,那眼神多是长辈的期许和某种不明原因的欣慰。看出了她的不自在,老周先发话使唤小柴去厨房将大家的晚餐端出来。老沈在一旁张罗,吆喝大柴摆位子,老周殷勤地对着唐沁音笑,又是盛汤又是倒茶,一边陪着笑。
柴侯品自然是坐在沁音边上,看见有土豆沙拉,也殷勤地为沁音掏了两勺递上。
“咖哩土豆——”小柴左手放下餐盆,接着右手递上,“奶油锔土豆——”
“炸土豆条。”
“好了最后一道——土豆芝士饼,。”放下菜,小柴拉好位子,坐在一边,看见署条,伸手便拿。
柴侯品一看,已经傻了眼,“怎么,今天全是这个?”哭笑不得地看着小柴。一旁的唐沁音缩着头,一声不吭地挖着土豆色拉吃。
小柴嘟这个嘴,驽向魁首,“别问我,问她吧!”
“怎么回事?”柴侯品转向一边,眉毛挑得半高。
唐沁音悻悻的,张大嘴巴吞了一大口色拉,眼一抬,碰上了柴侯品的目光,又缩了回去。
“要节约的话也不能这样。”一百个不满意她的做法。
大伙都在笑,老周更是夸张地笑出了声,控制不住声音,“去看看仓库,你就知道明天,后天,这一个星期都要吃些什么了。”
唐沁音会意,尴尬地看看柴侯品。“呃,那个,不好意思,这个星期就只能吃这个…..”心虚地很,没敢看他。
“看吧,看吧!”小柴终于忍不住,说:“写地多清楚。”从口袋中掏出一张早被捏皱的纸递给柴侯品,“我明明就是3嘛!”
轰隆隆地,唐沁音只觉得脑袋一声巨响。“这哪是3,根本就是5! 就算你写的是3,所有人都会认为那是阿拉伯数字的5!”抢过那张皱巴巴的纸条摊开给大家看,当然是要解释的。
“可也没让你搬五箱回来啊!”小柴语出惊人。
“你后面又没写单位。”唐沁音睨他一眼,声音有些轻,似乎对自己的过失稍稍有反省的意思。
小柴龇牙咧嘴地笑。没好心地说,“没有知识也得有尝试。索性不要开车了,抽上午的时间来厨房见习。”
“好了啦。小柴。”老沈连忙打岔,提醒他,柴侯品在场,怎么也得给撑场面。
一旁的老周会意,尴尬地看看柴侯品。“呃,那个也不能全怪小音。”转头看向小柴说道,“也有你的份,不写单位在后面,自然是会糊涂的。不好意思让大柴看笑话了…..”最后那句是对着柴侯品的说。
“没错。”柴侯品说,“沁音还不熟悉这行,得多在厨房实习。出租车的话,我想她是不可能再会有空照顾了。而且…..”他望唐沁音一眼,丢下一颗炸弹:“我让小柴晚上把楼上的客房整理一下明天你就可以搬过来住了。”
轰隆隆地,唐沁音只觉得脑袋一声巨响,张大嘴巴,不敢置信地瞪着柴侯品。
老周和老沈外加小柴也呆张着嘴巴,你看我我看你,又看看唐沁音,再看看柴侯品,最后又回头看看彼此,震地了得。
“那么多土豆,还真是个问题。明天开张第一天,算是酬宾吧,午市套餐可以附送稀奶油土豆例汤。我还有事,你们先吃。”柴侯品丢下一颗原子弹,什么也没解释。
轰轰地,空气斯裂开,一片混乱。
唐沁音像是动物园的猩猩,被对面三个人从头到脚地打量。
※ ※ ※ ※ ※ ※
“到底怎么回事?”三人面面相觑一会儿,推出了代表发问,小柴吸吸鼻子,粗嘎地逼问唐沁音。“你真的要…..”
“没有的事!”唐沁音大声否认。“我——跟他,简直莫名其妙!”目光却不敢对着两位老人家,因为心虚。
老周却说:“小音,这不是开玩笑。快说是怎么回事,可不能便宜了那小子。”口气一本正经地很,那眼神却是欢喜地紧,长辈自然是喜行不严于色的。唱的是白脸。
“是啊!”老沈附和,“不过,搬过来住也方便照顾,省得来回路上的时间,又费时又累心。”这个唱红脸。两人对视后才觉得默契十足。
“我还以为你——”会让柴侯品辛苦一阵的。悻悻地,小柴简直失望极了,哎了一声,“我上楼帮你收拾房间。”
“我,我根本不知道!”唐沁音死不认账,被几双灼灼的眼神逼退了一步。“不要问我,我也不知道,我——我去问他!”简直是气急败坏地冲上楼。
怒气冲冲,简直是怒发冲冠,柴侯品不负责任的话简直是将她苦心经营二十五年的矜持形象破坏殆尽,不可原谅!
一口气重上三楼,闯进了柴侯品的私人空间。
“我有说过要搬过来吗?你什么意思?”她对着他大叫。看见柴侯品衣衫不整地站在她眼前,眼皮连眨也不眨一下。
“把门关上。”柴侯品继续宽衣,侧身对着她站在衣橱前翻着,唐沁音可以看见他饱满有形的鼻梁,微抿得嘴唇,还有下巴的线条一直连续到小腹,分明地刻画出纯男性的深刻轮廓。
她一直知道他外形好,不仅是脸蛋而已,但从来没有这样看通透过。都说上帝缔造人的时候偏心地可以。
只是,由于那些过于太好的背景造成的魅力让人着迷,除了他本身附带的气息外,那让人唾弃的冷态度,冰礼节似乎也成了某种“特别的地方”让人同样无法忽视。
“看完了?”不知什么时候,柴侯品已经换好了衫裤,一幅居家打扮站在她面前。“要不要顺便给个印象分?嗯?”那声“嗯”低荡又魅惑。
“呃,啊!不!不……用……”她居然看他看到出神。
“嗯,我想不出你有什么更好的理由会拒绝我的好意。”想了一会儿,他才说。低首看着她。
“好意?”破坏她名誉的事还算好意?“让他们误会也是你的好意之一?”
“如果你还理所当然地认为那是误会的话,好吧!!你接续这样自欺欺人我也没有任何意见。只不过,只是为了你考虑才有的决定。对你,对餐厅都好。”
“我不想让大家误会是因为你我才——”到嘴边,说不下去,只是拉长着脸。
“才什么?”柴侯品催促,当然知道她心里的疙瘩。
沁音涨红了脸,“大家都会认为是我勾引你! 毕竟,毕竟——”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你和我在一起有什么错?”
“你——”唐沁音脸色铁青。“你这是明知故问,不要开这样的玩笑好吗?”
“我没有无聊到那这种事开玩笑。”柴侯品那表情,口气,没一样不在说他的正经,当一回事。
可是,她不得不一遍遍地,仔仔细细地看了又看——这可能吗?
柴侯品为她做了那么多,可女人啊!总是得问为什么,不问一问,不听他亲口说一说,怎么会安心?
虽然明知道男人对于承诺太慷慨。他们知道,女人的爱情,离不开承诺。
她转眼看柴侯品,身体一动,看见她想说话,哪料柴侯品不让,扣着她的肩膀,插口“不要说什么搬不般配的问题。什么样的人你才配?普通职员,还是开出租车的?原谅我要把话说重些。父母辛辛苦苦栽培你长大是为了什么?为了你嫁一个普通人?一个思考,学识,水准都不如你,只要能赚到一口饭吃的人就好吗?”
唐沁音被质问地哑口无言,气弱地看他,有些恼羞成怒的样子。而柴侯品似乎不理会,继续说道,“贩夫走卒的爱就能天长地久?别忘了人性的欲望和缺点都是差不多。”这无疑是说服人的好理由。
可还不够。
“怕别人说你勾引我?”柴侯品诡笑,定定地看着,忽然一把搂住她的腰,贴着她吻她的耳蜗。“为什么不留下来,让事实证明给他们勾引你的人是我?被冤枉可不是你的风格。” 柴侯品伸手勾住她的脖子,晶亮的眸子魅惑者她,挑逗地,添吻她。
挣扎了一会儿,没挣脱。这下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柴侯品说得对,为什么她非要背着个恶名?聪明的她也不应该要求谁承诺些什么。
什么都有用完的一天,太阳会用完,空气会用完,燃料会用完,精力会用完,耐心会用完,斗志会用完,爱情又凭什么不会用完?
当爱情完了,一切也随之不留痕迹,那个时候,还会记得当初说“永远的”理由的吗?
一切都理所当然地进行着,呼吸紊乱,只是摇头。
而柴侯品知道这是一场马拉松式的谈判,就算现在说通了,明天也会突然蹦出一个不成文的理由让他头痛一番。
好吧,在明天来之前还有今天,柴侯品掳起衣袖。不禁跃跃欲试。
“餐厅是你的,如果你不想明天顺利开张,我们大可以一直这样在这里…”柴侯品笑起来,在她耳边轻轻吹气。
唐沁音一阵窘,又微瞪眼。
“别忘了,我们还要解决你买来的那五箱土豆。”
“你打算怎么做?”唐沁云不禁紧张起来。
“走吧,今天晚上得把材料准备完成。”
“嗯,我知道。我能帮什么忙?”
惹得柴侯品也同样微瞪眼,想了半晌,嘴角扬出狡狯的笑。
“除了给土豆刨皮,似乎也帮不上忙。”
的确是侮辱人的安排,可唐沁音不得不接受,为了弥补自己的先前的小过失。跟着柴侯品来到厨房。
“如果是厨师的儿子和出租车司机的话,这样在一起就是你所谓的和谐了吧!”柴侯品冷睨她一眼,微笑说,“如果那种要不得的思潮忽然袭击的话,你当可以这样跟自己的说。”
唐沁音就当听不懂他的冷讽,已经无法分析其中的因果关系。
因为柴侯品先对她有意,喜欢上她,才这般费力帮助她,记住这一点就好。可是,她跟柴侯品真会像童话最后那句说说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吗?
呵呵,这是也是人性的问题。是性格,是担当,是承诺的深度。
※ ※ ※ ※ ※ ※
女人的泪算是一项厉害的武器,那血呢?尤其是流血却摒着泪的样子。柴侯品虽然不会冲着她笑,但确拿下她手里的削皮器,那血像是留在自己手指上似的。
自己的手指破了恐怕是要舔伤止血,人类终究也不是例外的哺乳动物,下意识地沿袭了这个习惯。
柴侯品的动作不言情,眉皱褶着。看看时间,差十分就到明天了。谈不上送医院,没那么严重夸张。匆匆上楼去找不知在哪里的医疗箱,那严肃的神情让唐沁音不可能不贪心地希求自己在他心中必是特别的存在。
每个人都会恋爱,虽然比重不一样,唐沁音想,没什么“特别”这回事,刚才是自己想得太煽情了。
不管怎样,“受伤”这种非常性的武器其实不能多用,只有在非常时候才能使用也能发挥作用。到底还是女子天生的感性,小小的事也总能感慨一番。
门外传来机车辗动熄火的声音,因为夜特别静,格外清楚甚至惊心动魄。
不一会,小柴领着简单的行李循着厨房散出的光。出现在唐沁音面前。
他是去拿她的行李了,唐沁音看见了自己的箱子,又窘又差异。而小柴的眼睛有着光彩。
那光彩是因为谁?
自然不会是她,唐沁音没这么好的感觉。
“这——都是你一个人做的?”他放下箱子,低垂的眼眸看着整大盆削了皮的土豆。
嗯,基本上只有不到一半而已,柴侯品比她熟练多。“不——”
“是为了明天准备吧?”没等她说完,小柴便洗了手也帮忙起来。看见她受伤的手指,却说。“怎么不等我回来!”那口气既像是怎怪又说不出的嗔嗲。
“厄,等一下还得煮熟捣成泥,有你忙的。”唐沁音粗着嗓子,不太习惯小柴那中性十足的说话音调。
小柴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不到半个土豆的时间,低嘎着说,“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这声音,让唐沁音一怔。看见他忽然抬头望着她,头一次见到这样的眼神。固执但又异常清澈的眼。
“不管你和他之间发生什么,你都会坚持下去,不会轻易放弃这里。”小柴直直地看着她,从那眼里,看到的是某种无法言喻的神采,更确切地说是期许,和毫无理由的信任。
那一刻,唐沁音几乎是被感动的,她知道自己有些反常,心里某种蠢蠢欲动的火苗烧得血沸腾起来。这就是被人信任的感觉,为了不让对方失望,怎么也得努力坚持的信念。也许比朋友亲人的激励言语更能激起某种行欲望。
总之,她真的是感动了一下。
“你会永远留在这里,好吗?”小心翼翼地,他看着她,希望她说好的。就算点个头也好。
半刻,唐沁音只是呆呆地看着对方,没有任何表示。也许应该说些什么。于是就说了。
“什么是永远?”她反问。问得小柴懵怔半刻,那神采也跟着暗淡下来。唐沁音反笑,像是沾了太阳所有的光辉。
“已经越来越少人说永远了。我们能爱一个人比他的生命更长久,却不可能比自己的生命更长久。爱的人死了,我们可以永远爱他,但只能够爱到自己生命终结的时候。”抬头环眼四周,回想起这些天来努力的结果,没错。“我会爱这里比它的生命长久,但无法爱它比我自己的生命长久一些。”
“如果我说永远,那是骗你的。永远是指六十亿年后太阳系膨胀爆炸所有地球生物随之会飞烟灭的那天。我们都不可能待到。”
这就是她想说的。算是承诺吧!很深的承诺。
相对,两人一阵无言,等彼此都看清楚了,才发现那执著惊人的相似。
“老实说,我喜欢看有些人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时不意识中散发的那神采,亮得教人睁不开眼睛。我曾经看见你认真仔细地雕花,看得非常嫉妒而且自怜,虽然那只是颗白萝卜而已,我也看过柴侯品在设计竞标时精彩的方案陈述。真的,不甘愿的承认,我永远也无法达到那种成就感,当时是一种很受伤的感觉,必须承认自己是那样庸碌。”唐沁音的脸亮了起来,觉得现在她似乎也渐渐看见了属于自己的神采。就是为了这个!“没错,我喜欢那样的感觉,自己的目标,在由你自己诠释并为之投入时,人也会随之变得不一样吧!”
“你这样说,让我觉得自己忽然伟大起来了。”小柴像是松了口气。手里土豆皮刷刷地就这么褪下,如自动般神奇。
“你自己心里早早有了决定,不是吗?”
小柴略微动一下,稍倾着头,说,“我想了很久,要将餐厅永远继承下去。”
唐沁音不禁莞尔。“真要是继承的话,记得别在蘑菇汤里放多牛奶了。手艺不超过老周老沈,说什么也只是个小帮工。诶?比起大柴来,怎么样?他不会只吃不做吧!”说到后头,声音已止不住笑。
“他只负责早餐,也只会那几个简单的而已,不能做主食。”小柴也索性开起玩笑,“你别指望在他身上能找到厨师的专业精神。”
两个人对望着笑,所有烦恼好像都没了。也忘了一堆的土豆,手指的伤,和站在门口很久的人。
柴侯品就这么站着,不知多久。久到两人才发现他的影子。小柴自动识趣地笑,眨眼工夫就消失不见。
这种时候,无声胜有声。柴侯品只是看着她,伸手过来握她的手,再也没有其他太多的言语,默默地为她包着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