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物语》且看风云

4、衙役

　　阿七一共同我一起在这白头镇生活了六年。

　　待到阿七到了弱冠之年，他已将父亲烧瓷的手艺学的炉火纯青，更有犹胜与蓝的架势。

　　元丰十四年的时候，皇城里掀起了一阵窑烧热潮。素来喜爱青花瓷器的圣上更是给礼部下了旨，在皇城之中举办一场烧制瓷器的比赛。各大城小镇中有不少瓷匠为名前往皇城，想着也带个天下第一瓷的匾额回去，光耀门楣。

　　阿七也是他们其中一个。

　　当时我想着虽然阿七这一去前路漫漫，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心中有不舍，却又想着对于阿七而言的确是一个好机会。哪怕是没能拿到那块天下第一的匾额，也是一番很好的历练。

　　阿七临走的时候跟着阖府上下一一道了别，到了我时，只是抬手抚了抚我的鬓边，而后悄声告诉我：“待我赢了他们，我便带着那块匾额回来见你。”那么郑重其事，我忍不住抬起眼去看他，他的眼睛黑白分明，唇角微微翘起，竟是是满心欢喜的模样。我像是第一次看清他的面目，一时间脑海里空空荡荡，竟有些失了神。

　　而后，我便听见他说：“青玦，待我回来，我便向义父去提亲。我要将你娶过门。”我愣了一会儿，照着他的样子，郑重点头，我说：“好。”青年眼角眉梢都是笑，轻轻握了握我的手，便转身跨上了马，“等我回来。”这是他临走时对我说的最后一句。

　　在那之后，阿七每每到一个地方，便会请驿馆报平安信回来。在我收集到第十封信的时候，阿七终于到了皇城。我细细数了数，不多不少，正好六十八天。

　　在那之后，阿七便同我断了联系，他不再开始差人送信回来。而我，便也开始渐渐习惯了形单影只的日子。

　　阿七走的时候正值六月，院子里的杜鹃花开的正旺盛。我盼星星盼月亮般盼着我的年轻人鲜衣怒马的回来，将我风风光光迎娶过门。

　　盼着盼着，院子里的杜鹃花凋谢了。

　　盼着盼着，院子里的海棠盛开了。

　　我正思索着是否要等到院子里的花挨着春夏秋冬各开一遍阿七才会回来，却没成想，我于阿七之前，先等来了带着枷锁前来的衙役。

　　青瓷说到这里像是觉得有些寒冷，微微打了一个寒噤。而后抬起头看了听得有些入神的百里念生一眼：“…那是我平生第一次亲身同那些差役打交道…从前都只是在路上见过，”又顿了顿，神色倒是格外平静，“…他们进了我家径直就闯进了内堂，凶神恶煞的管家也不敢去阻拦。有个衙役上来就将我用铁链拷了起来，我愣在那里很久都没有动弹。直到我看见他们将戴着枷锁的父亲架了出来…”

　　“罪名呢？”百里念生忍不住插了嘴。

　　“罪名？”青瓷思索了一下，“差役说是我父亲多年前杀了人。他们拿人的时候，很多乡亲围在我们家门口看热闹。我那时脑海里就只有一个念头，我想着，还好阿七不在。”墙角的猫低低叫唤了一声，烛火轻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