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物语》且看风云

3、青玦

　　我是宋青玦，家住在江南的最南方，这个叫做白头镇的地方。

　　打我记事起，就没有见过我的娘亲，我家中做的是窑制生意，我父亲烧制的青花瓷虽称不上是天下第一，却也是数一数二的。

　　我的父亲曾经烧制过一枚名唤釉里红的青花瓷，据说是无人可烧出的绝一青花瓷，瓷如肌，釉如血。后来青花瓷被送进宫里，皇上御赐“天下第一瓷”的匾额，也着实印证了这一点。

　　有了皇帝御赐的匾额之后，父亲的窑场更是经营的如鱼得水，不少人慕名而来，可是父亲却再也烧不出釉里红这种青花瓷。

　　我偶尔也会去窑场帮忙。

　　我便是在这里遇见他的。

　　元丰七年，初冬大雪。这一年的雪，是我从未见过的白皑。

　　他的家乡遭受前所未有的雪灾，父母皆死与雪灾之中。

　　我恍惚是记得，那日我听了父亲的嘱托，前往窑场去拿爹遗留在那里的盘龙玉坠。取完玉坠还未走出去，便瞧见窑场门前坐着一个瑟缩的身影。

　　眉间颤了两颤，以为是哪里来的叫花子，我从怀中掏出两枚铜钱，准备将他打发走，却意外的发现面前坐着的是位跟我年岁相仿眉清目秀的少年。

　　他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道：“莫慌，我不是叫花子。”

　　我略微觉得有些尴尬，悄悄将铜钱收回怀中，便问他从哪里来，为何滞留于此。

　　“我姓顾，字七城，”他说着，有些玩味的盯着我手中的玉坠，“今年大寒，家乡为雪崩所毁，辗转流落至此只为谋条活路。”

　　我下意识地将玉坠往身后掩了掩，担心他会不会见财起意，却又恐是我自己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难免有些纠结。

　　我这些小动作自然是为他尽收眼底，他倒也不恼，只是定定的看着我，目光清冽，“天色不早了，一个小姑娘在路上不是很安全，你还是早些回去吧。我就在坐一会，一会儿就走，不会进去偷东西的。”后几个字像是加重了语气。

　　我叹了口气，眼见着也快过年了，刚好窑场里也缺着一个小伙计，便抬起手，“若是不嫌弃，你跟我走吧。”

　　他怔了片刻，抬起头，“当真？”

　　“当真。”

　　我知道父亲一直希望自己能够有一个儿子，他将阿七的到来归置于天命，更是将阿七如亲生儿子般对待。

　　彼时的少年俊朗聪慧，沉稳风趣。

　　他被那场冬雪带来，掠进我心间，一藏就是好多年。

　　只是那时的我并不知晓，顾七城会是我这一生的劫难，是我们宋家的灭门的浩劫。

　　风刮了大半宿，百里念生看见眼前恍惚出神的青瓷眨了眨眼睛：“后来呢？”青瓷愣了很久，半天没再说下去，被百里念生这么一问，缓过神来，睫毛颤了颤。百里念生倒是头一次觉得有些尴尬——虽然自己并不是第一次碰见长的好看的女妖，但……好像还真是第一次听女妖给自己讲关于当事人自己的故事，尤其是这些关乎情情爱爱的…思及至此百里念生忍不住偏了偏头，用黑沉沉的眼珠子悄悄瞄了瞄青瓷。

　　“后来啊……”青瓷沉吟良久，眉头渐渐锁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