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误》北端

3、择偶

　　后来她敢放心和他相处，不仅是因为他美，也是因为他其实相当的瘦弱，就算是争执起来，她也不会担心打他不过。她的姑妈曾经有一位拳击手情人，她也算是学过一点点西式的打法的。要不是道森先生那样的强壮，她自认为还是能对付的。至于哮喘，那是更好，他介意味道，她也讨厌异味。总算是能找到合拍的地方了。

　　在伽严先生印证东西方教育名言强调纪律的重要性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件，改变了他们的将来。那就是有个小孩子被挤到池塘里去了。

　　养育院的校舍乃是王府花园改建的，那池塘相当的深。又是初冬天气，将冻未动的水。湘铭不敢贸然下水，她跑去拿了绳子和救生圈来，看见他脱得只剩单衣站在水边上，朝她说，快，绳子给我。

　　他那么瘦，他那么虚弱，却是义不容辞，义无反顾的。绳子他在他腰上系了个结，更显得那一把腰的长与欲折，他系了绳子，就跳下冰冷的水里救人去了。

　　他竟然，是不会游泳的。他扑腾的样子十分搞笑，仿佛一只不会游泳的天鹅。她被他溅起的冷水湿了半身，又是烦恼又是担心。或许没有那么冷吧。她想。

　　最终还是她跳下水去救了孩子也救了他。他有点呛水，一时失去了呼吸，她就给他做了人工呼吸，在养育院的水塘边上，在孩子们和敢来的老师校工们的围观之中。她后来一只不敢说他是她从水里救起来的，因为怕他觉得她既然会水为什么不第一时间跳下去救人，她只承认是她给他做的人工呼吸，因为她没法抵赖，他睁开眼来，他看见她了。

　　按照伽严的道德标准，大庭广众之下的人工呼吸，等同于众目睽睽里亲吻，他有点生气，有点乏力的躺着，觉得自己只能这样凑合了。但是多年之后他已经忘记了当初有点委屈有点不情不愿的凑合的决定，他只记得当时头顶的蓝天阳光刺眼，身下的湿地冰冷，风里有人小声说话，她逆光的轮廓柔和，她的眼睛像星辰一样的明亮，她满身撒满了水珠的小小微光。

　　娶了吧！他想。

　　反正娶谁不是凑合？

　　对于湘铭来说，她是含着一点愧意的。同时又觉得他是个中国传统意义上的好男人。他不只是个仁义道德的理论家，还是个见义勇为的实践者。她在西方见过不少见义勇为的男人，但是没有一个会在自己又生着哮喘又不会游泳的状况下去救人的。他勇得可爱，勇得糊涂，简直比自己还要糊涂了。

　　所以这个人想她嫁，她就嫁。那时候她去看望他，他因为受了凉，引发哮喘，发烧成了肺炎，天天在吴家花园养病。她去的时候他还能抱着病体披着棉袄坐在花园的长椅上摆弄一盆盆景，他放下剪刀，他说，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