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误》北端

11、有钱

　　湘铭有点烦。楞三给她很多钱。却不让她花得痛快。考虑一下，她决定拿去打一只金镯子，放起来不戴。这样，就符合他对于一个善于持家存钱的中国式好太太的要求了。

　　这天晚上忽然医院打来电话，说是他忽然病情加重，家里一堆男女挤了两辆车去医院。大夫说是痰堵了气管，要割开插管子通气，必须先得家属签字。

　　做，做。湘铭说，我是他太太，我来签。

　　婆婆不大高兴。好好的一个小三，要割开喉咙。她怎么就一点不舍不得。

　　小三在她手里，从小到大，那是连一点皮破的小伤都没有过的。现在可好，要留下疤了。

　　等到她听大夫说小三这次病情急转直下是因为误食了油腻食物所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谁给他送的，除了那个不懂事的媳妇，还有谁？

　　吴太太毕竟有涵养，手术室外，她只避过众人，和吴教授怒目以示。吴教授也觉得尴尬，还好儿媳并未发现。她站在手术室门口，望着墙壁发呆，简直是面壁一样的要把白墙看穿了。

　　此时，湘铭想的却并不是他的安危。她到底是不够爱他，她只是想，要是真成了有钱寡妇，该怎么办呢？

　　寡妇就寡妇了，却还不够有钱。他们还没有分家另过，她能得到的钱就很有限了。但是她天然就觉得她会很有钱那一千块放在事业上是一笔小钱，放在她个人口袋里就算巨款了。他才刚刚让她过了一天的有钱太太的瘾，就想把她变成有钱寡妇么？

　　她不干，她绝对不干。她宁可不做有钱太太，也不做有钱寡妇，她宁可没有钱，也不要没有他。

　　正在出身，大夫忽然出来说，他需要输血。他的兄弟们都抢着要去，但是她说，我来。她的血型是o型血，万能，不用化验血型了。

　　婆婆一主她来。婆婆想，她每天傻吃傻睡，她经常往外面跑，她活泼健康得很，不用她的血，用谁的？

　　湘铭觉得自己相当对得起伽严给自己的那一千块钱。她的鲜血从管子里流出去，走进病床上那个为仪器掩盖的身体。他是在虚弱中透着那样一点点的美丽，在他戴着呼吸面罩的脸颊上，在他沉默安静的眼睫上，在他微微变得红润的手臂上。他得了她的血。

　　湘铭难得的什么也没想。她只看着他，有一点轻微的头晕着。

　　她给他的血，比医生提出的要多。这是婆婆的意思，好像要趁机给他好好补一补似的。她没有意见，她只是在想，一会儿去吃点什么好呢？

　　她要点一桌菜，把失掉的血吃回来。她想吃肝腰合炒，吃藤椒鸡杂。嗯，还点一个香辣排骨，他或许喜欢。算了。还是她自己做。

　　想到美食她竟然微笑了，觉得自己流了唾沫。她这样的神情看在他微微睁开的眼中 ，觉得她专注又有点虚无，她关切又似在走神，她美，她又带点迷茫的神气，她似乎被对他的爱萦绕了。

　　湘铭做了他的太太，表现不算太好，勉强得六十五分，及格线上。这多出来的五分，是看在她为自己输血的份上才给的。

　　伽严一向对自己的另一半要求很高，但是他发现其实对她要求再高，也只能打这样一个及格分。她不腻歪，但她也不热情，该做的事情她也没少做，但她就是不大主动，有时候没什么眼色。她和她的妯娌们不大一样。她好像还没太能适应她的太太角色。

　　但她既然是有及格分，那就说明她对他还是有心的。或者从另一个角度说，是他自认为自己的魅力足够，她不管怎样呆，还是得围着他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