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误》北端

10、不准

　　大约是菜不对伽严胃口，他吃得不多。

　　不喜欢啊。湘铭说，下次你开个单子，我按照单子来买。

　　伽严说，你能不能自己做？

　　啊？湘铭说，我不会啊。难道又是剁椒鱼头？我只会剁椒鱼头。

　　伽严放下筷子，说，就要上次你做的那个香辣排骨。爸爸说做得挺好。

　　湘铭有点不好意思的笑。被人这样夸奖，其实是很得意的，又有点不好意思，因为那排骨是徐姨妈家的大厨陈叔给炸的，她不过是复加工了一下。

　　好，湘铭说，随即递上手绢给他。她想，看来又得找陈叔了。

　　伽严沉默的看着她风卷残云似的收拾走了餐盒，把他的小桌恢复出来，又摆上了图纸。一杯热茶端在手里，他慢悠悠低头看图，然后说，家里有车。下次你来，跟管家福叔约一下，他派人开车送你。

　　可我是偷跑来的啊。她说，怎么敢惊动别人。

　　伽严说，总之你不要坐别人的车就是了。

　　湘铭看他不像是吃醋的样子。她忐忑着说，你看见了还是谁告诉你的？

　　伽严抬起头来，说，这不重要。家里有车，你不方便坐也可以，但是你应该早点走，或是叫个洋车都行。总之不要坐别人的车。

　　他停了下，又说，那个人是谁？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湘铭还在想他的理论，糊里糊涂的答。

　　那个人是……伽严想了想，说，很危险的。

　　他实在想不出张俊的坏话，只能这样说。过了一阵，又补充道，不只是他，别的人，别人的车，你都不要坐。

　　湘铭按耐不住奇想，说，要不咱们买辆车吧！我开，我自己会开。

　　伽严楞了一下。她跃跃欲试的样子好像与她一向的沉默不同，她竟然有那么一点野的苗头。好在他及时给压制住了。

　　买什么车。他说，家里又不是没有。再说，一个女人，开什么车呢？

　　怎么了。她有点委屈的说，我开得挺好的。

　　伽严想了想，最后是说，你这样，叫给我家开了半辈子汽车的德叔父子俩怎么想呢？是嫌弃他们开得不好了那要开得不好成啥样，才逼得一个少奶奶，要自己开车？

　　封建，实在是太封建了。湘铭想。要封建是换在姨妈那里，是要被批判的。

　　其实伽严的家庭，也没有那么封建。他家里人无论男女没有自己开车的，或许只不过是觉得没有必要。北平城小路窄，大多数地方一散步就到了，而且路上行人又多，且许多人不知交通规则，开起车来也是麻烦的。她也没有多少开车的欲望。算了。她想。还是自己买辆自行车骑，是比较靠谱的。

　　在北平城里自行车，是个稀罕物件，不大好买，还需要牌照。湘铭不认识别人，只有找徐姨妈。徐姨妈认识很多人，这种事情不在话下，但是她说，你最好不要骑自行车。

　　为什么？湘铭说，女人连自行车也不能骑了

　　徐姨妈说，那你最好不要让你先生看见。

　　湘铭有点觉悟了。原来伽严的迂腐在这圈子里都有点出名的，他的外号，叫做楞三。徐姨妈是知道的，可是她竟然没有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