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白云处处长随君（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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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战。”曹函知突然听见姬恻说。
这两个字短促却铿锵有力。姬恻说完便提着剑冷厉地向上一抬。剑锋划破凝滞的空气，带起了风声，直指臧禺。
曹函知眼观鼻，鼻观心，猜测姬恻是在挑衅。
臧禺仍站在原地没有动，似乎刚刚疯狗一样追着曹函知打不过是幻觉。它那两条健硕的手臂垂在两侧，肌肉隆起，脊背微弓，显然没有放下戒备，倒像是某种蓄力攻击的前兆。
曹函知虽然乐得有人从自己身上把仇恨拉走，但是这个人是姬恻就让他觉得有点不对了。他之前就讽刺过姬恻是那种不管别人，只管自己人死活的人，那么出手救他是为了什么？为了他的战斗力？
于是话又说回来了，姬恻为什么要帮着村长对付臧禺？仅仅是为了救回自己同伴的话，完全可以不跟它硬刚，捞了人就跑，换个村子住不就成了。
曹函知突然道：“不能放它到村子里再去抓人了！我们尽量守住！”生涩的口型和舌根处轻微的震动让他愣了一下——他刚刚是不是说了古汉语？
姬恻终于偏过头来，蹙着眉看了他一眼，但很快又转了回去，却是战意不减。
曹函知的心顿时一沉。按理说，他刚刚已经告诉了那几个姬姓人，臧禺要抓的人并不在这个院子里，姬恻却还是要和臧禺死磕到底……看来姬恻是打算永绝后患在此常住啊。这个村子到底哪里被他看上了眼？
曹函知越想越头大，这次案子接得实在太亏，简直是个两头都是谜——不，三头都是谜的案子。大家算计来算计去，真是何苦来哉。
动手了！
曹函知余光闪过一道黑影，于是他神色一凛，就见姬恻已经挥剑劈向了臧禺。那招式与他在洞穴里拆的招没有太大区别，仍是力道极大，巧劲不足，剑势不正。但是他看着看着，便发现了一点奇怪之处。
按理说用武器的要义就是以己之锋，攻彼之疏，身体的动作应当完全辅佐手中武器的来动，但是姬恻不，他手中的剑更像是手臂的一个延续，身体的另一部分。
“咦？竟是判舞……”
曹函知听见随倾的话不由一愣，再去看姬恻的动作，倒确实越看越像舞蹈，便问：“有什么说法么？”
随倾沉默了片刻，苦笑道：“此名不过脱口而出。我所知只二，其一，我会使此舞。其二，此舞斥恶，观者若是性恶，则德不全而神亏。”
简单来说就是，要是对着什么坏东西跳这个舞，那玩意儿就会神智亏损，要么精神衰弱要么智障。曹函知皱了皱眉看向臧禺，并没见它的智力或者行动上有被施了debuff的意思，是姬恻修行不到家还是老天判定臧禺并没有作恶？
随倾的话并没有故意减小音量，因此实际上在场的人都听得到。不管姬恻怎么想，他的同伴反正脸色都称不上佳。几个守在院门口的姬姓人都神色复杂地望向了随倾。姬怀更是举着剑，仿佛遭了一顿抢白的是他自己一般，冲着随倾喝道：“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随倾难得被针对，好笑地偏了偏脑袋，问道：“为何？”
此时，姬恻手中的剑将臧禺左手食中二指的利爪削去了，右腿曲起，膝盖以右边的胯骨为圆心，向身体侧划过小半个圆，脚尖虚点在地面，轻扬起一片尘土，而后猛地将重心移到这堪堪有了着力点的脚尖，身子一个轻蹲，左腿便极快地从后方划过一个月轮，脚掌正中臧禺右膝。于是臧禺顿时被一股巨力震得右腿一麻，竟是单膝跪了下去。
而这个动作像是早被预料到一般，姬恻借着左脚掌在它右膝上的力，一跃而起。他宽大的衣袂在月光下扬起，被风带着迟迟未落，于是那坚实的小臂一挥，右手将剑反握，正刺中它的左膝。
姬怀见姬恻一套动作行云流水，隐隐压制住了臧禺，自豪道：“那可是我们国家的不传之术！”言罢转头又气道：“且不说你怎么可能会！退一万步，就算你真的会，也不可能做到你说的那个效果！”
随倾无奈地笑了笑，实在不想与小辈为难，于是正要开口说‘你说的对’时，便听到臧禺发出了一声极凄厉的吼叫。那吼声震耳欲聋，将游离在空气中的无数无主怨气骤然聚集，在长长的獠牙边散溢，仿佛一头喷薄着灼热腥气的巨兽。
“糟糕……”曹函知眼中看着臧禺之前所受的伤开始快速愈合，心中所想的却是怕有嫌命长的村民听了动静过来送死。
姬怀似是知道他在想什么，毫不留情地嗤道：“不会有村民来的。”他见曹函知皱了皱眉，像是并不信他，便大为光火地解释：“那老不死的村长跟那些村民合起伙来算计我们外人，怎么可能来送死！”
曹函知见他是真气坏了，便安抚道：“好好好，我信你，信你。”说完便凑到随倾耳边，悄声问他会不会布结界之类的法术。
随倾正要答，就听到姬怀狐疑道：“你们不会也是这里的村民吧？”
曹函知闻言心说你特么跟我们讲了这么久的话，现在才想这个问题？他简直要给这娃儿的智商跪了，那姬恻这么心机的一个人，怎么有这么个单纯的崽儿。
随倾将掌心朝外向身侧一挥，像是漫不经心地将空气中的什么抚平一般才又放下，冲曹函知略略颔首。
姬怀见这俩人一个将他当小孩儿糊弄，一个干脆理都不理他，顿时气急败坏，“你！那个说大话的！你敢不敢过去使一次判舞！”
随倾顿时失笑。他哪能不知道这小孩儿的想法，若是自己真的厉害，便能帮一帮姬恻，而若是自己只是个纸上谈兵的，被臧禺打个落花流水也算是得了个教训，总之怎么都得不到好处去。
于是随倾莞尔道：“那便一舞。”
正准备近前去，姬怀却突然叫住了他。姬怀犹豫了一下，把自己的佩剑递了过去，“看你连个武器都没有，到时候别说我让你去送死。”
随倾看了他一眼，道了声谢，却并没有接。
曹函知全程观摩未发一言，等随倾走了，姬怀紧张随倾去了，这才发出一阵爆笑。
——这死傲娇太好玩了。
而臧禺自发出那惊天地泣鬼神的咆哮声之后就一直没有出手。直到随倾走过来，它也没有把注意力分那么一丝放在随倾身上。它身子弓起，尖爪不停地抠着地上的硬土，好像颇为焦虑。它的目光在姬恻和院门口之间反复，像是想走，但又不想放过姬恻。
“不会再有人来了。”
臧禺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这突如其来出现在自己脑海中的声音让它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它终于将目光扫向全场，试图在一干人等中分辨出说话的是谁。
它发着幽光的眸子一闪，那荧绿色的瞳膜上便映出了一个不断向前的身形。那个人在人类的身型中算是高大，肌肉虬劲有力，但对它而言应当算不上威胁。
“是我。”
那声音再度响起，让臧禺终于确认了来人的身份，于是它转身面向这个壮汉，威胁性地对他龇出了獠牙，将沉寂在体内的怨气喷出。但是来人好像丝毫没有害怕，连前进的步子都没有迟疑哪怕一秒。臧禺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先下手为强。
“那是什么？！”姬怀看着战场当中突然升腾而起的紫黑色雾气惊呼道。
“怨气。”
曹函知看了眼与他异口同声的姬恻，笑道：“一起上呗，姬兄。”
姬恻点点头，一言未发就提着剑冲进了战局。姬怀在一旁助威：“叔公切切小心！”
曹函知差点一个踉跄，原来姬恻辈分这么高的吗？！他转头对姬怀道：“带着你的小伙伴站远点，别想着拼命，知道吗？”
姬怀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嗤道：“我又不傻！”
曹函知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本想抽走姬怀旁边那人的佩剑，想了想还是赤手空拳地去了。
怨气的源头隐在雾中，曹函知越往臧禺那儿去，能见度就越低，唯一的光亮就是紫黑色雾中偶尔产生的“火花带闪电”。曹函知猜测那是至少两片极高密度的怨气同时往一个方向攻击，然后这么一磨擦而搞出的特效。
所以……曹函知眯了眯眼站定。单挑臧禺对于赤手空拳的他来说显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而兴许有亮光的地方就是姬恻或者随倾的位置。
“阿嚏——”曹函知揉了揉鼻子，不妙地发现当他站立不动的时候，那些游离在空气中的雾气就会往他七窍里钻。他在雾中挥了挥手臂，想把周遭怨气的粒子挥散。但是很快，那些被他搅散的玩意儿又会重新往他这里涌。
“……”他可一点都不想知道被怨气钻进脑壳儿里是个什么感受。
于是他想了想，背过身来，边倒着走边喊：“七哥！活着没？”曹函知自我安慰般地想：大概这样就能减少一点怨气的摄入。转念又有点自闭，他这个物理系战士——还是个连武器都没有的那种——打法爷也太吃亏了！
他甫一喊完，就正过身来冲向了离自己最近的闪光雾气里。
而此时，随倾也听见了远处曹函知的叫唤，便笑着朗声道：“自然要叨扰你再久些——”
其实曹函知有一点想得没错，宫灯在随倾来到这个世界后就与他失去了联系。而宫灯于他来说除了照明，其最主要的用途是作为一个芥子世界来存放妖魔鬼怪。而宫灯不在了，其实不过是少了一种结束战斗的手段，连输出手段都算不上，他那爱护员工的所长着实不必为了这个而让他拿块破破烂烂的瓦片防身。
随倾足踏禹步，边想边躲着臧禺的攻击。他双手背于身后，每出一步都好似游湖踏春般的惬意随性，但结结实实踏在地面之后却会震起一圈紫雾，而地面上也会出现一个浅淡的光印。一个一个的像是在地上按照某种图案依次盖了好几个戳。他步数逾多，光印的亮度则逾盛，渐渐在他的身后形成了一条条纤细而耀眼的光柱。
利刃破空的声音骤然在不远处响起——是姬恻在挥剑。
随倾的动作难得顿了片刻，但是这种微妙的停顿转瞬即逝。他轻笑了一声便道：“原来如此。”
事实上，自从莫名其妙“穿越”之后，他就隐隐觉得有地方不太对劲，却没想到缺少的那个关键点竟不是他忽略了什么，而是忘记了什么。
“八……”随倾左脚迈过右脚朝着右前方再次踏下，“九。”
此时他左掌向下一翻，以自己所在方位为“乾”，第一步禹步为“震”，在地面上打出了个大型的先天八卦出来。而后他左脚脚尖转向“艮”，右脚迈过左脚踏下。这一转身，让臧禺找到机会直攻他面门而来。
随倾看着臧禺，淡然踏下左脚，那光柱倏然升起形成一面无形的弧形气盾，正好将臧禺的利爪挡住。他眼神温和又无奈，“真会趁人之危。”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白云处处长随君（十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