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定》4ever27

4、第 4 章

　　“我希望我得到的少一点再少一点，我也希望我的生命短一些再短一些。”
　　陆黎下班回来，推开门时屋内一片漆黑，厅里的回荡着黄磊的声音，《年华似水》。
　　她把黑伞插进门口旁的小桶，紧挨着另一把透明雨伞，随手打开灯，就看到连悯闭眼躺在沙发上，神情安详，看衣服今天应该是出去过。
　　“你回来了？”连悯睁开眼睛。
　　陆黎应了一声，问：“你吃过没？”
　　连悯回吃过了。
　　陆黎将手上的袋子放在鞋柜上，进房换了一身衣服，再出来时，拎起袋子走进厨房。
　　连悯坐起来，也进了厨房，扒着门框安静地看陆黎从袋子里拿出一盒鲜奶，又掏出几块姜刮皮、切块。
　　“今天去面试了？”
　　连悯点头：“可能没什么机会。”
　　“不都说这城市遍地黄金吗？为什么我找个糊口的工作就这么难呢？倒是下点儿黄金砸死我啊！！”连悯扒着门框哀嚎，上班两周失业，转眼又待业半个月，银行卡里的数字逐渐变小，虽然还没到捉襟见肘，她忍不住开始焦虑。
　　天空适时响起几声沉闷的雷声，陆黎笑了一声，问了几句面试情况。
　　连悯几句带过，问：“你要做什么？有没我能帮忙的活儿？”
　　“不用，姜撞奶，很简单。”
　　陆黎从橱柜里拿出小榨汁机，将姜块放进去榨汁，倒在纱布上挤出姜汁，再将鲜奶倒进奶锅里，开火加糖搅拌溶解，熄火，接着将姜汁分到两个碗中，将热牛奶从稍高位置倒入姜汁里，盖上碟子，擦掉飞溅的奶汁。
　　“过几分钟就能吃了。”陆黎动手收拾厨台。
　　这一系列游刃有余的操作，让连悯想起了她爸爸包饺子的时候，只有经常做才会这么熟练，可她搬进来后，是第一次看见陆黎做这道甜点。
　　连悯跟在陆黎身后回到厅里，陆黎关掉音乐播放器，打开电视，随便点开一档综艺。
　　百无聊赖地看了几分钟电视，连悯的手机震动，刚打开手机屏幕，听见陆黎说，“刚转给你的两条招聘，公司待遇都不错，你可以尝试一下。”
　　连悯点开消息，一份是配音演员，另一份杂志的平面模特。
　　陆黎见连悯最近找工作有向艺术类靠拢的意向，这两份工作，是陆黎由收集到的十来份招聘中筛选出来，招聘单位她比较熟悉。
　　“除了经验会吃亏一些，你的条件高于他们的面试要求，应该没有问题。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帮忙找人内推试试。”
　　“不用，我先看看。”连悯这次没有拒绝陆黎的推荐，“谢谢你！”
　　“客气了。”陆黎笑笑，揉了揉她的脑袋，起身去把两碗姜撞奶拿出来。
　　连悯尝了一口，眼睛亮了。
　　“咱以后有空做些甜点好不好？我可以追加一份伙食费。”
　　“可以啊，找到工作前，你可以不交伙食费。”陆黎舀了一勺奶块送进口里，熟悉的辛辣甜味和旁边的人，为这个雨夜添了几分温馨和暖意。
　　连悯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时愣住了。
　　正当陆黎以为连悯感觉到被冒犯了的时候，见她几口喝光甜点，扑过来抱着自己胳膊蹭了几下。
　　“你怎么这么好？”
　　陆黎险些没拿住碗。
　　连悯放开她，坐回原位，红着脸说：“这点伙食费我能承担的。”
　　平时吃食很简单，开销不高，陆黎不做太复杂的菜式，最初连悯觉得太清淡不习惯，后来的口味越来越接近陆黎。
　　确定？陆黎的提议，基于连悯那只即将用完的口红。从搬进来到现在，陆黎见证了她从全套妆容，到只粗略地拍粉底涂口红。但是她说不用，陆黎只能就此打住。
　　吃完甜点，连悯主动去洗碗。
　　陆黎拿着烟到阳台去。
　　连悯从厨房出来，就看到阳台上的身影拿着烟在沉思，连悯没过去打扰，转身去洗了个澡，出来见阳台的人还站在栏杆前，似乎是在打电话，雨势大了一些，天空中的闪电时隐时现。
　　通话的人是林浩。
　　因为陆黎将他全家的电话号码都拉进了黑名单，林浩只得找一个陌生号码拨过来，让陆黎毫无防备地接通电话，在她下意识要挂电话时，林浩第一句话便制止了她，毕竟在一起八年的人，对彼此都十分了解。
　　林浩说：“今天陆也跟我打了一架。”
　　陆黎沉默一会儿才问为什么。
　　这下林浩沉默了。
　　打架的原因对陆黎来说会很残忍，林浩不清楚什么方式通知她会温柔仁慈一些，是她以后从别处得知，还是自己现在亲口告诉她？即使爱情不再，共同度过的时光和记忆于他是不可删除的存在，陆黎在他心底某个角落也永远能占有一席之地，他不忍心让爱过的人反复受伤。
　　“陆黎，你跟陆也谈一下吧，以后……”林浩再度沉默，无论这一个“以后”接上什么，都不合适。
　　陆黎听他没直接说出原因，猜测应该不是什么好事，而且先动手的是陆也。
　　“我明白了，对不起。”
　　说完，陆黎就准备结束通话，此时听筒又清晰地传出一声“陆黎”，和以往无数次通话的语气一样，陆黎似乎听见有什么嘣的一声断了，泪水瞬间溃堤。
　　“陆黎。”电话那头的林浩红着眼眶，“我从来没有背叛过你。”
　　陆黎哽咽着应了一声“我知道”，按下结束通话，擦掉眼泪，怎么也止不住鼻头的酸涩。
　　两根烟过后，陆黎的情绪稍稍平复，拨通陆也的手机，然后十几分钟前的悲伤和不舍都消散了。
　　林浩要结婚了，婚期很近，国际劳动节。
　　陆黎没想到林浩这么的接地气，这么的迫不及待，这么的不尊重前任，可是……
　　“你也不能为这就把人给揍了吧？”
　　陆也嗤了一声：“你要是也在，说不定揍得比我起劲。”
　　陆黎有些狼狈地松开不自觉攥成拳头的手。
　　“我揍他，不单单是因为他要结婚。”陆也把事情解释清楚。
　　林浩带新女友回老家筹备婚礼，喝早茶时和陆也一家撞个正着，两家老人见面还客气地打了个招呼。
　　林家二老平日里十分疼爱陆舟，小孩子的情感十分纯粹，没有成年人那么多想法，趁着自家大人不注意，一摇一晃的跑过去跟老人撒娇。
　　陆也过去抱回儿子，不知道陆也是谁的准新娘张静雅向他发出了婚宴邀请。
　　在座的还来不及反应时，陆也居高临下地盯着林浩：“啧！这才认识几个月就结婚呐？赶着生孩还是升职啊？”
　　林浩起身，说老人都在，改天再说。
　　陆也有同样的顾虑，略带歉意地看了一眼林家二老，抱着儿子转身就走，万万没想到张静雅不干了，扯着陆也要他道歉，把话说清楚。
　　陆黎扶额，这情况下还要陆也道歉，疯了吧……
　　接下来的场面不用陆也细说，陆黎也能想象出来，兄长的嘲讽技能是祖传的，吵起架来连他们的老爸都说不过他，一朵温室小花和一个不善言辞的程序员又怎会是他的对手。
　　这下子准新娘终于知道这是陆黎的亲哥，羞恼交加，脱口而出她和林浩已经一起两年。
　　这话一出，在场的两家人都变了脸色。
　　陆也没多说，把儿子交给过来拉架的妻子，回身冲正准备解释的林浩就是一拳，两家老人都没开口劝阻，小孩子被吓得哇哇大哭。
　　林浩和陆黎分手时给双方家庭交待的原因是性格不合，无他。
　　林家爸妈一直将陆黎当成自家人，知道二人分手后比当事人更着急，轮番劝说两个年轻人，直到后来再也打不通陆黎的电话才作罢。陆家爸妈则认为因为晚辈的私事影响老一辈的交情没必要，念着两家多年来的交往，一直维持着客套和友好。
　　“林爸林妈是真的心疼你。”陆也有点后悔在老人和孩子面前闹得这么难看。
　　“哥，谢谢你！”想起林家二老，陆黎心里也不好受，“但是林浩不会做这种让人不齿的事情。”
　　陆也反问：“你凭什么那么笃定？你们一起多少年了都没结婚，这才分手几天就要娶老板女儿？”
　　“你不是第一天认识林浩。”陆黎不是想替林浩开脱，“我认识他太久了，他做不来这种事情。”
　　林浩那个温柔善良的性子，甚至有点烂好人，会被人惦记上也不算稀奇。当初不就是因为他这个脾性，陆黎的家人才觉得放心。
　　陆也事后被媳妇骂过，早就明白过来，但他实在吞不下这口气，暴躁地挠着寸头，爆了一句粗口。
　　“我跟他家，应该是老死不相往来了，在孩子面前打架不好，你也别再去找他麻烦，万一闯祸……”
　　话还没说完，陆也吼了一句“白眼狼”，挂断了电话。
　　通话结束的提示音响起，陆黎听见自己脑子里的血管在突突跳动，看着手机气笑了。
　　陆黎看着被挡雨帘封住的阳台，一时压抑得有些窒息，一把拉起帘子，任由冷风卷着雨水洒在她脸上，架在烟灰缸上的烟被熄灭。
　　客厅内的连悯有些坐立不安，陆黎的两通电话她都听见了，但语言不通，她弄不清现在什么状况，也不敢过去。
　　直到外面雨势越来越大，站在阳台的人还是没有放下挡雨帘的意思，连悯一咬牙，朝阳台走过去。
　　阳台上的烟味不是很重，跟雨天潮湿的空气混合在一起，有一股清凉的味道。
　　“陆黎。”
　　陆黎闻声回头，眼镜上都是雨水，衣服上也被打湿了大片。
　　连悯看不清她的表情，不知怎么开口，余光扫到栏杆上趴着一只黑乎乎的东西，定睛一看是只蟑螂，南方大蟑螂！
　　“陆黎……”连悯的声音有些颤抖。
　　陆黎摘下眼镜，甩了甩上面的水珠，听她语气像是快哭了，“怎么了？”
　　“蟑螂。”连悯有些腿软。
　　话音刚落，那只蟑螂抖抖翅膀就要飞起来，连悯吓得转身想返回屋内，陆黎却抢先一步把阳台门关上了。
　　连悯不敢相信地看着她，又听到她说。
　　“蹲下。”
　　连悯来不及思考，条件反射地听从指令蹲下，蟑螂从她头顶飞过。
　　空间不大的阳台上，连悯抱头四处躲避，陆黎抓着拖鞋追捕，一时间拖鞋声和尖叫声在阳台上此起彼伏，邻居都忍不住走出阳台，八卦地看向她们阳台。
　　陆黎为了避免被妈妈婆婆们找上门说她家暴，大声解释在抓蟑螂，逮住机会，手上拖鞋用力拍下，蟑螂卒。
　　邻居了然地收回脑袋。
　　陆黎处理好蟑螂的残骸，放下挡雨帘，忍不住笑起来。
　　“笑你个头啊！吓死我了！”
　　连悯哆哆嗦嗦站起来，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指控陆黎。
　　陆黎笑得更放肆了，眼里泛出泪花，她抽了两张纸巾递给连悯，坐到椅子上把脸埋在双手里，泪水从指缝间渗出。
　　连悯擦着眼泪，半蹲在陆黎跟前，轻轻地拍着她冰凉的背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