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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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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10月的结束,陆黎和连悯的恋人关系正式告终。
一顿象征性的分手饭,像是按下复位键,陆黎的生活倒退回这年的开端,连悯和柯开八字的那一捺却还没划下。
临近年末,社里空荡荡,连常驻办公室的茶农都频繁出差。陆黎也不例外,驮着摄影器材,带实习生东奔西走,只消半个月,小腿肌肉又紧实了些,实习生脸上的稚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周良调去跑时政,陆黎在群里看到他的照片,他盘腿坐在大厅角落的地上,埋头敲键盘,头上的小揪揪松散,胡子也不知多久没刮了。
陆黎记起他刚来报到时,丁启明说周良调到他们这儿着实屈才,而他本人甘之如饴。
“会习惯的,这一行干得时间长了,容易麻木,丧失信念。”
陆黎入行第二年,和周良搭档跟医护专题,当她被病房里的人生百态折磨得彻夜难眠,周良如是开解。
看着照片中不修边幅的人,陆黎随手给他发了个可怜的表情。
老周回:“下周办公室见。”
陆黎下周有个人物专访,和周良搭档。
出来之前,丁启明叫她进办公室,将两份资料摊桌面上让她挑,是实习生整理的。陆黎不明所以,略微对比简介挑出一份,丁启明没多说,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陆黎出来翻阅人物详细资料才明白过来,她挑中的专访对象,是林浩的岳父。
丁启明让周良和她一起去,大概是为了上一道保险。
陆黎不去追究事情的始末,也没有推脱,平静地跟对方秘书预约采访时间,安排实习生提炼与人物相关的社会新闻。最后,她才想要不要提前知会林浩一声,但仔细一想,他应该知道。
一个多星期后,陆黎和周良带着实习生一起到城市中心区域,不出她所料,接待他们的是林浩。
“陆记者。”
“林经理。”
两人的手轻轻一握,随即放开,客套疏离。
女秘书将他们一行领到老总办公室,见到资料上的张天瑞,陆黎没有什么抵触情绪。男人两鬓微白,衣着简约得体,身材保养得当,结合之前的资料,男人的家庭氛围不错。陆黎忽然想,介入她和林浩之间的那个人,也许没有传言中的那般不堪,各自立场不同,评判的标准自然不一样。
访谈中,张天瑞全程保持温和有礼的态度,不免让陆黎对他多了几分好感。访谈结束,老周和实习生收拾器材,三人致谢告辞,陆黎被单独留下。
“我知道你跟林浩的关系,雅雅提起过。”张天瑞开门见山。
陆黎猜到了男人留下她的用意,坦然对上对方审视的目光,这种八点档的剧情,怎么能缺少岳父这个角色?
果不其然,张天瑞接下来的一大通话,大致意思是让陆黎不要再联系他的女婿,他只希望他女儿幸福诸如此类,“雅雅在夫家过得不太好,也请你不要再跟林浩家长辈联系。”
过得不好吗?真是喜闻乐见啊……
“张总。”陆黎观察着男人似是亲和的神情,“坦白说,这事确实是令千金做得不光彩。”
“没错,她是在林浩跟我分手后才确定关系,但在这之前她已经表白过几次。”男人刚张嘴,陆黎一口气接着往下说,“可能您会认为感情而已,也可以竞争的。没关系,成王败寇之类的我可以理解。”
“我家跟林浩家早就断了联系,我甚至拉黑两位长辈,喊了近十年叔叔阿姨的长辈。”
男人被噎得一时接不上话。
不就是占据道德高地开炮么?陆黎摘下眼镜,撩起衣摆擦了擦。
自家老父也希望她和林浩能修成正果、寿终正寝来着,时不时拎礼物到林浩家坐坐,为她以后的家庭生活铺路。想到爹妈为自己付出的种种,陆黎不禁鼻头酸涩:“林家二老对令千金怎样,我干涉不了,也没什么好说的。”
“毕竟我以前没遇到这问题啊!”
陆黎双手一摊,张天瑞皱起眉头。
“非常感谢您百忙中抽出时间接受采访,”陆黎起身,朝男人伸出手,“稿子写好后会发给您审查。”
从老总办公室出来,只有实习生在不知所措地等她,陆黎正想问周良的去向,就见他拖着林浩匆忙赶来。
见她人出来了,老周放开林浩的胳膊,焦急地上前:“你有没怎样?”
陆黎不去看林浩,对老周笑了笑:“能有什么事?”
周良抬起手臂隔开林浩,谢绝他送他们下楼的好意。
电梯门合上,陆黎打量了实习生半晌,终于忍不住问起实习生挑选采访对象的条件。
陆黎脸色有些吓人,小女生憋着两包眼泪解释:事业有成、中小企业、外形条件好、好约时间。她整理了三份人物资料,供陆黎选择却只有两个,共事久了,丁启明对下属的脾性很了解。
周良拍拍实习生的肩膀:“妹妹你有抽SSR的手气啊!”
实习生缩起脖子。
电梯到一楼,出去几个人,又进来一个人,电梯里的三人一愣,进来的是林浩。
“方便聊一会儿吗?”林浩盯着陆黎。
陆黎沉默地和他对视,电梯内气压低沉,实习生再懵懂也感觉到自己可能捅了马蜂窝。
电梯到地下二层停车场,陆黎自顾自走出电梯,走几步,停下叹气,回头对跟在身后的林浩说:“换个敞亮的地方谈吧。”
地下停车场比较适合拍悬疑片和恐怖片。
林浩大概是想到一块去了,嘴角动了动。
两个人回到地面上,拐进一家甜品店,林浩点了两碗姜撞奶。
甜品端上来,两人都没动勺子。
陆黎下意识地摩挲一下大拇指,指尖涌上一阵火辣的幻痛,有些后悔坐下来,她想林浩应该也一样。
林浩确实也这么想,陆黎无意识的小动作,让他几乎条件反射的想起身去拿牙膏。
两人共同生活的八年,彼此养成了数不清的小习惯、坏习惯。真要计较,陆黎也不知道这些残留的肢体反应,究竟是旧人给新人的馈赠还是炸弹。
“我们就趁这次做个了结吧。”陆黎的手伸进裤兜,碰到烟盒,瞄到桌上的禁烟标识,又将手抽出来,“以后路上见着也别打招呼了。”
虽然林浩也是差不多的意思,但没想要绝交,而眼下亟需解决的问题恰好是往来,他便直奔主题:“你放长假的时候,陆叔叔和陆也都找过我。”
“我爸?”陆黎知道亲哥找过林浩,只是没想到还有老头子的份,先前放假回家,老头子没表现出异常。
林浩点头。
林家老头和陆家老头以前还常一起到小公园下棋,小辈分手后,他们也不再是亲家或者好哥俩。地方小,闲暇多,人们最大的喜好是在别人屋檐底下的鸡毛蒜皮里翻找谈资,于是逐渐出现一些难听的流言。
林浩没细说流言部分,陆黎想起母亲之前的欲言又止,不知二老受了多少流言困扰。
“叔叔想知道我们分开的真正原因。”
性格不合,这个理由难以让人信服,老人尊重女儿的选择,初时没追问,不料一场分手的后劲那么大。林浩如实回答对别人动了心,和陆黎间已经没感情。
“叔叔问,是我单方面没了感情,还是两个人都这样?”提出分手时,陆黎答应得很爽快,林浩心里并不好受,尽管两人相处一直平和舒适,但他从没看清过陆黎的心,偶尔她对自己堪称客气,“其实我不知道,你爱不爱我。”
“是爱着的。”陆黎回答得肯定。
的确,当初陆黎平静得,好像他不过是出差去了,直到她从那个居住四年的小窝搬走,林浩娶了别人,离别的感觉才变得真实且深刻。
说来这好像是陆黎第一次说出“爱”一字,她高中主科修生物,接触的基因学说越多,越难以理解爱、且质疑爱的动机,陆也将此归咎于她书读太多读坏了脑子。不管结局如何,在一切变得丑陋之前,林浩这个人很美好。
“那会儿,有时会觉得是在承着你的恩惠。”陆黎又不自觉地搓一下手指,一直以来他照顾她比较多,“我回报不了,一生也未必还得上。”
林浩不禁苦笑,这个回答很符合陆黎的逻辑,“感情不能够量化的,真要计算,这么多年是我欠了你。”
“我不亏。”陆黎脱口而出,“你这脸蛋和身材,还是免费的,我赚大发了。”
说完,陆黎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还真是一点儿都没变。”林浩脸上的神色几转,心头一轻,“分手时应该干一架,老人就不会越想越多,也不至于现在有愧疚。”
“我爸妈现在都不能接受她,我妈还说孩子出生后她不会管,让……”
温润的男声戛然而止,淡黄色的奶块从林浩的头发滑落,白瓷碗掉到地上摔成几瓣,他眼睛微微瞪大。
“靓仔,请尊重下前任。”陆黎一团和气地笑着,抽纸巾擦手指上的糖汁,“最近太累了,不想干架,就这样吧。”
“你的岳父大人发过话啦,希望我跟你们家断绝关系。”陆黎将纸巾推到林浩跟前,“我不关心你现在的生活,对你的感情也不感兴趣,更加不想了解你们家的婆媳问题。”
林浩绷着脸,连抽几张纸巾,有些难堪地擦着头发上的奶块。
不远处的服务生拿着扫把犹犹豫豫的,不敢过来。
陆黎感觉很糟糕,老子为女儿幸福亲自下场驱逐,对面这位向前任女友为现任妻子打抱不平,而她自己的老父亲怕是连小公园都少去了,这什么世道?
“陆黎。”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陆黎顿时冷静下来,回头见连悯和柯开站在身后。
这两个人看着陆黎他们有一阵了,柯开跟林浩的公司在同一座大厦,合作过,见过几面。连悯一听林浩的名字就知道他是谁,柯开认为不应该插手,按着连悯坐一旁观望,直到陆黎动手,连悯再也坐不住。
“您好,林经理。”柯开向林浩打了个招呼。
“您好,柯总。”林浩礼貌地回应。
见连悯往前一步,陆黎和柯开同时拉着她的手,气氛一时有些诡异,柯开先松开了手。
“两清了。”陆黎对林浩说完这一句,就着连悯的手起身,对服务生说“碗他赔”,然后拖连悯离开小店。
尽管现在和连悯清白得很,陆黎还是不想让林浩知道什么,知道了只会火上浇油。
柯开礼貌跟林浩说了声再见,连忙地追上两人。
街角绿树下,三个人围着垃圾桶,气氛有些尴尬。
柯开一手夹着烟,一手飞快地回信息。
“你还好吧?”连悯关切地看着陆黎,一起经历过劳动节那一场,她生怕陆黎会又变成那样。
“没事。”陆黎拍着连悯的手安慰,“真的没事,都了结了。”
一旁响起生硬的咳嗽声。
“你大白天喝酒?”陆黎在烟味里闻到一阵若有若无的酒味。
“没有啊。”连悯闻了闻自己的衣袖。
“有个饭局,我喝了两杯。”柯开解释,手指仍在飞快点着手机屏幕。
“所以她喝的酒,你身上有酒味。”
陆黎别有深意地看着连悯,连悯的耳朵肉眼可见地变红了。
“没有不尊重你的意思。”柯开嘴角翘起,“晚上有空的话一起喝一杯?”
呵!都不是什么好前任。
陆黎摇头:“不了,得回去赶活。”
抽完一根烟,陆黎跟两人告别,分道扬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