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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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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黎把张博远给的照片,连同平安符一并夹进《西行漫记》,放在书架的角落里。然后如安佐所叮嘱,她开始和连悯好好过,一切似乎都回到春天伊始的模样。
尽管有土特产打头阵,重返岗位的陆黎还是填了不少人情坑,三天两头的出差。而连悯时不时随团演出,没有任务就泡在舞蹈室里练舞。
两人的关系名义近了,实质的相处时间却更少了。
陆黎敏锐地察觉到,连悯逐渐变得寡言,那样一个张扬肆意的人,有了心事。
9月的最后一天,连悯在公司庆功宴上喝得酩酊大醉,柯开送她回来。
三人在连悯的房间里,形成微妙的三角形。
不省人事的房间主人,紧紧扯着柯开衬衫的衣摆不肯放手。柯开将自己的衣服一点点抽出来,生怕伤着那只手半分。陆黎站在一旁,淡淡地看着二人的纠缠。
衣服留在连悯手里的只剩一小片,她又伸出另一只手,抓住柯开的衣襟,开始低声抽泣。
柯开束手无策,极尽全力的隐忍和克制,看得陆黎有些于心不忍。
陆黎回自己房间拿来一件宽大的T恤,扔给柯开,说:“脱掉比较快。”
说完,她又离开去准备温水,端着盆子从浴室出来时,柯开站在客厅里,身上套着她的T恤,几十块的衣服穿出了几千块的气质。
陆黎径直进了连悯的房间,准备给她擦脸才发现她还带着妆,又出来拿卸妆水和化妆棉。
卸了妆,擦干净脸,陆黎从衣柜里翻出家居服,想要给连悯换上,见那只手里还攥着柯开的衬衣,耐着性子边哄边将衬衣抽出来,换上家居服,陆黎才把她的内衣也脱下。
陆黎端着水盆出来,见柯开还站在客厅里,便示意她先坐一下,倒了两杯温水,递给柯开一杯,拿着另外一杯又进了连悯的房里。
看着来回折腾的陆黎,柯开开始理解为什么连悯会选择她。
喝过水,连悯安静下来,安稳地睡去,陆黎拿起柯开的衬衣,退出房间带上门,将衬衣还给正襟危坐的柯开。
陆黎拿了两瓶水,示意柯开跟她去阳台聊会儿。
“连悯今天提了辞职。”
所以才喝成这样子?陆黎递给柯开一瓶水,把另一瓶水放在茶几上,拿起烟,问:“你同意了?”
柯开摇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你的意思是,”陆黎的拇指压下打火机的火石轮,第一下没点着火,“她辞职是因为我?”
“我知道你们现在的关系。”柯开看着她点烟,“我跟她表白过,她没有回应,但也没拒绝。”
柯开不是不知道连悯和陆黎之间的暧昧,但还是在连悯的生日那天,带着红酒和玫瑰表白了,她自信不会输在先来后到。然而陆黎不告而别,让摇摆中的连悯将天平倾向了另一侧。
柯开坦白:“老实说,我很希望你一去不回。”
陆黎理解地点头,歌唱到副歌部分,即使伴奏戛然而止,人也会情不自禁接着唱下去。
她喜欢柯开毫不遮掩的表达,不用揣测,也没有顾忌。
见陆黎似乎不把自己的出现当回事儿,柯开万年不变的镇静出现一丝裂痕:“不管事业还是生活,我都比你更适合她。圈内人一般不会选择你这种人,不稳定的因素太多。”
“但连悯选择了我,”陆黎将烟盒和打火机推过去,“不是么?”
柯开握着打火机,想将旁边的人从九楼扔下去。
陆黎吐出一口烟,做好掀桌并且得干一架的准备,然而柯开适时松开拳头,冷静地点上一根烟。
“我很不喜欢你。”
“彼此彼此。”陆黎简直想为柯开鼓掌,甚至有些羡慕她调整心态的速度,不愧是坐到总监位置的人。
陆黎不由得联想到同样不喜欢自己的小方,要是小方和柯开正面刚上,哪个会胜出呢?
“你笑什么?”柯开觉得陆黎这个人真是莫名其妙,被人讨厌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没什么,您继续。”陆黎抖了抖烟灰,撇开小方的冰山脸。
表达完对彼此的观感,阳台上的气氛反而缓和了,两人开诚布公地谈起来,最后柯开带着一身烟味离开,还是陆黎帮忙叫的车。
在电梯门将要合上时,陆黎伸手挡了一下,“其实吧,我们不算情敌。”
坐上出租车,柯开才明白陆黎话里的意思,一晚上她不仅没摸清陆黎的态度,反而将自己的老底兜了出去。想到自己还细细地给人分析同性之间的生存困境,柯开揉着太阳穴,更没法对陆黎有好感。
挖了人家老底的陆黎,此时正在给睡美人掖被子。
在一起短短十几天,陆黎知道这样选择或者是不对的。从前没有恋人这层身份,她们的相处自在舒适,现在却需要刻意营造自然的氛围。她们都在努力适应恋人这一角色,越努力越显得刻意。
已经到了要辞职的程度,连悯对柯开的感情怕是不浅……
陆黎拨开美人鼻尖的发丝,现阶段柯开确实是连悯最合适的归宿,这俩都已经出柜,至少她们不会再经历一次因为隐瞒所致的分离。
况且,如柯开所说,陆黎可以无视其他人的看法,却不能忽视父母的感受。
陆黎托腮,看着连悯精致的侧脸,想起傍晚的事情,叹了一口气。
今天丁启明妻子叫陆黎和周良到家里吃晚饭,跟以往一样,他们到了丁启明家楼下,直接按大门密码乘电梯上去,丁启明家的大门敞开,里面传出小孩子的打闹声,还有一把陆黎不太想听到的声音,林浩。
陆黎把水果塞给周良,果断掉头离开,找了个借口,发信息给丁启明夫妇道歉。
自从林浩结婚,丁启明对陆黎纵容得有些过分。去年冬至在丁启明家吃饭,嫂子催她跟林浩结婚,丁启明没吭声,想来是更早知道些什么。
也许今天的饭局,是为和解而设,而陆黎没有把握能心平气和地吃完这一顿。
陆黎又想起母亲总盼着她和林浩复合,不禁有些心烦意燥,要是母亲知道女儿找了个女朋友……
趁着国庆假期,陆黎带连悯回了一趟家。
女儿一声不吭地回来,二老没表现出太大惊喜,反而对与她同行的漂亮姑娘感兴趣。
除了林浩,陆黎没带过同学、朋友回家。
连悯自报身份时,只表明室友这一层关系。
姑娘声音悦耳,举止得体,让老人家对她的好感度直线飙升。
瞧着老父亲的满头白发,陆黎当即放弃试探父母态度的想法,虽然老头子三十几岁时就满头白了。
然而坐下没聊两句,陆妈妈便拐到连悯有没男朋友的话题上,连悯下意识地看陆黎,陆黎剥了一只橘子递给她,问母亲:“舟舟呢?”
陆妈妈:“他爸带他见世面去了。”
陆黎懵:“啥世面?”
陆爸爸:“发掘黄金周的商机。”
陆黎失笑,确实是陆也能干得出的事情。他们上中学那会,每逢情人节,陆也就拉上妹妹,挽着篮子,到大街上拦截情侣兜售玫瑰。
陆黎伸了个懒腰,借口有些疲倦,带着连悯回自己房间休息。
二老留在厅里看电视,免不了又提起女儿曾经带回来的人,难得她还能带姑娘回来,正感叹着,就感觉哪里不对。
陆妈妈放下剥了一半的橘子,擦干净手,翻出一套干净的床单被套去女儿房间。
房门开着,陆黎正在收拾衣服,连悯在翻书架。这画面看起来没什么不妥,陆妈妈放下床单,又回去跟老伴唠嗑。
傍晚陆也一家三口回来,小陆舟兴奋地喊了一声“姑姑”,然后扑进连悯怀里。
“啧!你儿子!”
“哇!儿子你!”
陆家兄妹同时开口。
连悯终于见到陆也本尊,两兄妹长得确实像,陆黎往她哥身旁一站,整个人无端多出一缕痞气。陆也朝连悯淡淡地点点头,抱回儿子,陆黎习以为常,拉过嫂子魏念念和连悯互相介绍。
晚饭过后,陆也约陆黎上天台,一开口就让陆黎手痒,“你竟然会有朋友?”
陆黎啪嗒给自己点了一根烟,陆也往旁边走两步,离她远些,又问:“林浩还有没烦你?”
陆黎一顿:“他找过你?”
“嗯,你玩失踪的时候。”陆也斜了她一眼,“出差?骗鬼吧。”
陆黎弹掉烟灰:“不是我说,你既然什么都看得明白,就不能对你妹我好点?”
陆也反问:“有必要?”
陆黎叹气:“咱俩真是亲兄妹?”
“得问老头子。”陆也吊儿郎当地敲着铁栏杆,“你带回来的那位跟你什么关系?”
“女朋友。”陆黎坦言相告,“有点不清不楚,在整理了。”
陆也不吭声。
陆黎摸不清他的态度:“哥……”
“我不干涉你的事情。”陆也开口,“不过,老妈的血压,你知道的,太出格就别知会两位老人了。”
“明白。”
陆黎又抽出一根烟,陆也劈手夺过,将烟塞回烟盒里,“别抽了,一身烟味,念念得掐死我!”
果然,下楼刚进家门,魏念念便循着烟味找了过来,陆也指着陆黎,陆黎抱歉地举起双手。
客厅里,连悯正在看陆家的家庭相册。
陆妈妈指着陆黎初中时的照片,对连悯说:“你看她这个男仔头,怎么会有男孩子喜欢的呀?”
陆黎抽出那张照片,是和陆也的合照,两个人穿着同款校服,表情是如出一辙的勉强。
“怎么没男孩子喜欢?”陆也接话,“高中那会,不是有男生给她递情书?”
“谁?”母女二人同时疑惑。
“姓蒋那小子啊!”陆也用关怀的眼神看着自家妹妹,“你还夸人画画挺好来着,能让毕加索再生?”
“姓啥?”一道亮光闪过,唤醒了陆黎对那封鬼画符情书的回忆。
“蒋俊磊。”
“哦哦!高中跟你们打架的那个男生!”陆妈妈反应过来,“他后来退学还是转学了?真是造孽哟!”
确实造孽。
陆黎终于明白了,蒋俊磊在采访里的那些回忆是讲给她听的。
“跟打架没关系,转学是因为他老头子的生意,人高中没念完就出国了。”陆也澄清。
这一家子激动起来不自觉切换了语言,忘记在场的连悯听不懂,连悯见陆黎脸色不太好,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
陆黎回过神,拍拍她的手示意没事,又听到陆也说:“石头比那谁强,早知道当初帮他一把得了。”
“拉倒吧!他现在变身复仇天使了。”想到蒋俊磊的几个未接来电,陆黎头痛,估计这事还没完。
“不会吧。”陆也怀疑,前几年在外留学的蒋俊磊还时不时联系他,拐弯抹角地打听陆黎,不知哪年开始忽然断了联系,陆也本来也不怎么上心,当时陆黎又不是单身,就没主动找过蒋俊磊。
陆黎听完,神色木然,她不觉得蒋俊磊能对自己有什么未了的少年情愫。
陆妈妈问:“你和那个男孩子现在有联系?”
陆黎捕捉到母亲眼里的探究和期许,不敢多说,指着墙上的挂钟说挺晚了,连悯得洗漱。
连悯不明就里地被推进浴室,洗漱完再回到陆黎房间,见她正在翻看另一本相册。
陆黎拉连悯在身旁坐下,指着高二集体照片中的一个男生,向她粗略述说一遍高中旧事。
连悯对陆黎的过去很感兴趣,关灯后还继续聊着,仿佛每多知道陆黎一件往事,就能离她近一些。
月光从窗帘的缝隙照进来,投在床上,在两人之间划了一道忽明忽暗的界线。
连悯侧身面向陆黎,小声地说:“你跟你哥出去的时候,阿姨问我,你最近有没走得近的男生。”
陆黎侧头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问:“连悯,如果我们一直不能公开,你能接受吗?”
连悯沉默。
陆黎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