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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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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四点,列车驶入终点站B城。
乘务员挨个叫醒乘客,乘客纷纷翻身下床穿鞋,收拾行李。
车厢中部的下铺,陆黎坐在床上发愣,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被叫醒的一瞬梦境消散,她却久久不能回神。
从车窗透入的光影不断变幻,这个城市似乎永远不会暗灭,不管白天黑夜,总是五光十色。
一下车,迎面而来的热浪扑得陆黎一阵恍惚,她抬头,漆黑的天空没有星星,远处也没有群山与森林,只有延绵不断的高楼大厦。
才站一小会儿,陆黎的背部已经被汗水浸透,她抬手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快步走向出租车站。
凌晨五点多,陆黎终于又站在久违的防盗门前,插进钥匙时,想起一个严肃的问题,万一门是反锁的,该叫醒屋内的人,还是随便找个地方待到天亮?
钥匙旋转,一声清脆的开锁声。
陆黎松了一口气,轻轻推开门,客厅内小夜灯柔和的光线静静流淌。
关上门,陆黎放下背包,脱掉鞋子,下意识打量四周,被吓的次数多了,总觉得不知从哪儿就会蹦出一只安佐来拍自己肩膀。
她正想着,视野里出现一些奇怪的东西,定睛一看……一双苍白的脚!
“你又要干嘛!”陆黎脱口而出,连退两步,贴到墙壁,定神发现是穿着睡裙的连悯,光着双脚。
陆黎尴尬地站直,分隔一段日子,在这个时间点以这种惊悚的方式再见面,她没法唏嘘感慨,甚至有些一言难尽。
看连悯半睁半闭的眼睛,这醒着还是睡着?
话未出口,陆黎便被按在墙上,攥着她手腕的力气很大,大得陆黎有些发憷,挣扎几下竟没挣脱钳制。连悯的脸在阴影里,陆黎看不清她的脸,万一她在梦游,不好贸然把人弄醒。
“终于舍得回来了?”
醒着的?
陆黎发懵,一双炽热湿润的唇覆上她的嘴唇。
按说,这种时候不可能发呆,但陆黎呆愣之余还走了个神,待她感觉缺氧反应过来,察觉自己竟在回应连悯的吻。连悯的手不知何时钻进了她衣服里,她还没来得及害羞,那只手竟然迟疑地抓了抓。陆黎脑袋里顿时轰隆一声,彻底找回理智,恼怒地拍开咸猪手:“抱歉啊!比你小!”
连悯笑了一声,再低头,陆黎转脸避开了。
连悯僵住。
陆黎稍稍拉开两人的距离,扯着自己湿漉漉的衬衫,笑着说:“再不洗洗得馊了。”
连悯认同地点点头。
陆黎镇定自若地走进卫生间,合上门,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
同一时间,连悯紧握着睡裙的手也松开来。
陆黎站在花洒下,思绪有些混乱,冲掉泡沫,关水拿起浴巾,抬手抹了一把镜子上的水汽,里面的人神情陌生得陆黎有些认不出,唇上有一道小伤口,她忽地抬手给了自己一记耳光,而后闭上眼。
再睁开眼,陆黎的神色恢复如常,扯过毛巾拧着湿漉漉的头发,才发现没带衣服进来,她低头瞄了一眼身上的浴巾,也不太挂得住的样子,还是买件浴袍吧。
经历进门的一出,这时喊连悯帮忙拿衣服不太合适,只能祈祷她不在客厅。陆黎裹着浴巾,悄悄拉开一道门缝,门边搁了一张小凳子,上面放着她的衣服。
陆黎穿好衣服走出客厅,连悯端正地坐在沙发里,见她出来,拿起吹风筒,招手示意她过去。
陆黎背对连悯坐下,吹风筒的噪音骤起,连悯轻柔地拨松她的湿发。
热风扫过耳侧,陆黎心里生出一股诡异的宽慰感。
头发的水汽逐渐散去,连悯关掉吹风筒,用手指梳理手里的头发,“你头发又长了。”
陆黎捻着自己的发梢:“好像是长了点。”
“陆黎,我们在一起吧。”
这话很突然,但陆黎没有太意外,被美人表白是何其幸运,除了处处透露出一种不适宜的荒诞。
“我们明天再谈,好不好?”陆黎回头看连悯,“我现在很累,你看起来也很困,不适合做任何决定。”
连悯神情有些委屈:“你没回电话说什么时候到家,我不敢睡,等了你整宿。”
陆黎捕捉到一个异常的信息:“你给我打过电话?”
“对呀,就前些天你喝醉的那会儿,你朋友替你接的电话,她没跟你说?”
除了酒后的糗事,安佐没提其他,陆黎也不翻查通话记录,就这么忽略了连悯的电话。
“她可能忘了。”陆黎答,就算去问安佐,大概也是这个答案。
连悯问:“是新认识的朋友吗?”
“算是老朋友吧。”想起那位闲散的旅舍老板,陆黎悠悠地打了个哈欠。
陆黎的房间还没收拾,连悯让她在自己房里休息一晚,陆黎没拒绝。
躺在同一张床上,两人安分得很,没有任何越规的行为,仿佛刚刚什么也没发生过。
成年人必备的技能,假装。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假装什么都不是,假装一切都很好。
陆黎醒来已是中午时分。
连悯去上班了,桌上留的早餐,成了陆黎的午餐。
陆黎清洗餐具时,见台面多了一台意式咖啡机,拉开壁橱,里面有几支红酒。她拿起一瓶酒,看了一眼标牌,不便宜,“看来步入小康社会了。”
冰箱里有新鲜的菜肉,阳台上飘舞着张扬的裙子,鞋架上置放了几双高跟鞋。
分离的这些日子,她们各自都在往前走,并且衍生出很大的不同。
吾家有女初长成。
陆黎按下怪异的想法,熟练地拆下床罩被罩,扔进洗衣机清洗,动手整理房间。
背包依然安静地在墙边靠着,陆黎将背包提起,到沙发坐下,把行李逐一拿出来,压在里面的蛋糕已变形,馊了。
陆黎不禁有些惋惜,外层的翻盖口袋忽然掉下一抹红色,她弯腰拾起,是一个平安符,淡淡的檀香味飘至鼻尖,周遭霎时安静下来,只有阳台洗衣机搅动的声响。
她忆起山林间那一角明黄的飞檐,旷远的钟声犹在耳畔。
这里没有潺潺的小河,没有爱舔眼镜的阿福,没有莫妈的切菜声,没有小方的咖啡香,没有安佐的吉他声。
曾经让陆黎十分满意的房子,如今显得格外狭仄。
她攥着平安符出到阳台,眺望远方层层叠叠的高楼大厦,楼下的大草坪碧绿依然,仿佛是这水泥森林里唯一的绿洲。
抽完一根烟,陆黎拨了「途」的前台电话,电话很快被拿起,那头是小方。
在陆黎自报家门后,小方不耐烦地问:“有事?”
陆黎飞快地回应:“蛋糕很好吃,安佐在吗?”
几秒沉寂后,小方说安佐出远门了,就要挂电话,陆黎赶紧开口要安佐的手机号码,小方很爽快,二倍速报了号码,挂上话筒。
陆黎果断又拨过去,这次无人接听,再接再厉,好一会儿电话才被接起,接听电话的换成了男人。
陆黎直接指名找安佐。
“她不在。”男人回答,“你的声音很耳熟啊……”
这清朗的男声,陆黎迟疑地问:“阿仁?”
“哦哦~小义工?”
陆黎笑了一声,跟阿仁扯几句天气,又问起安佐。
阿仁说:“你打她手机吧,她可能这个月都不在这。”
“她手机号码多少?”
阿仁有些意外:“你们这是打算不再联系了?”
陆黎不知该怎么说,那头阿仁没多问,开始报数字,陆黎蹲下来蘸着地板的水,写下数字。
要到号码,两人不再寒暄,客气两句便结束通话。
陆黎将地上的一串数字存入通讯簿,趁手拨过去,十来秒后电话通了,熟悉的声音响起,“你好?”
陆黎擦干手,回:“你好。”
那头沉默一阵,发出一声轻笑,压低声音问:“到家了?”
陆黎嗯了一声,听着那边似乎不太方便:“你在忙?”
安佐没回答,反问:“一切顺利?”
“挺好。”陆黎不知她所指的一切是哪一切,“前几天你接过我手机的电话?”
“忘了跟你说。”安佐坦荡荡,“相处得怎么样?”
“就那样。”陆黎看着手心里的平安符,有许多话想问,此刻却半个字也想不出来。
电话那头传出其他女人的声音,在喊安佐吃饭,安佐应了一声,对陆黎说:“那就好,我这边还有点事,先这样?”
“好。”
“陆黎,好好过。”安佐说完,结束了通话。
陆黎放下平安符,打电话回家报平安,父母不在家,又是陆也接的。
陆也已经收到她寄回来的特产,不过觉得有点奇怪,陆黎工作几年经常出差,极少往家里寄这些东西。但他也没多问,聊了聊彼此的近况。
跟陆也通完电话,陆黎回屋里打开抽屉,把工作手机和笔记本拿出来充电,打开客厅的音响,继续收拾。
工作手机开机后,里面的信息爆炸般涌出。
其中有几个蒋俊磊的未接来电提醒,还有约见短信。蒋公子的专访后来由经济版补了一篇稿子,陆黎想不出他找自己能有什么事,考虑到这位是广告客户,回了信息。
蒋公子没有回复。
拨电话过去,对方是关机状态。
陆黎写了个记事,然后将此事搁置一旁,继续查看其他信息。邮箱里有不少未读邮件,大部分都由丁启明回复或者分派给其他人。
就这样忙忙碌碌,一天过去。
晚上,连悯打开家门,见到阳台上的背影,久违的安稳涌上心头,迷恋地盯了一阵,才进去拉开阳台门。
茶几上的烟灰缸满了,陆黎指间还燃着半根烟。
“吃过晚饭了吗?”
陆黎摇摇头:“你呢?”
连悯没有直接回答,问:“咱出去吃宵夜?”
“好。”陆黎深吸一口烟,捻灭烟头,保存文档,合上电脑起身,“你等我一下。”
连悯点点头,随手将烟灰缸的烟头倒进垃圾桶。
陆黎再出来时,递给连悯一只木盒。
连悯有些惊讶地接过,盒子上刻着“蝶来”,是陆黎在小集市买的耳坠,红艳的玛瑙珠子下方,悬着将要绽放的细长玉雕花蕾。
陆黎一看到这耳坠,就感觉与跳民族舞的姑娘特别相称。
“喜欢吗?”陆黎扔了一颗口香糖进嘴里。
连悯连连点头,对这双耳坠爱不忍释,把玩好一会儿才放进首饰盒里,她没有告诉陆黎,自己最近在学爵士舞。
二人在等电梯时,连悯忽然说:“你刚才问我喜不喜欢那礼物,嚼着口香糖,特像流氓。”
陆黎嚼口香糖的动作停顿一下,不可遏制地笑起来,眼角泛起泪光,连悯扒着她的肩膀跟着大笑。
进了电梯,陆黎推起眼镜,擦去眼角的少许泪水,抬头看显示屏跳动的数字,“我们好好过吧。”
连悯靠近陆黎,抓起她的手,十指紧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