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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古怪少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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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枝方渐秀,六出已同开。
细雪纷飞,小高打着伞,走在康庄大道上,厚厚衣衫亦难以抵御风寒。
一月将近,冻得他不断搓着通红双手,边走边抱怨道:“都怪那白丁香,无缘无故的冷什么呢?”
白杭城风景秀丽,民风淳朴,路边栽了一棵棵松树,细小叶片上载满霜雪,在寒风中巍立不倒。
此乃白杭城唐太守杰作,唐太守曾为前朝举人,年过不惑,平生自栩风雅,被封到这么个小城做地方官,倒是把自己当成了大爷。
这些树种植在房屋边上,看着赏心悦目,但每当风灾袭来,便会容易压倒房屋。且此人用度奢华,极喜种植应季草木。
故每每风灾降祸,长得正好的树木压在房屋之上,无疑是雪上加霜。百姓叫苦连天而只能把苦往肚子里吞,收拾残局乃是当务之急。
否则,惹怒了唐太守,可没好果子吃,日子要难熬喽。
余光瞥见一间名为锦绣阁的成衣店,小高心想就是这儿了,于是急步走到店前。
只见一匹匹锦缎之后,一位风情少妇身着锦衣华裳,在寒风中暴露着雪白香肩。
小高收起手中伞,躲到屋檐下,打了个喷嚏,便抖着身子,偷偷打量着那身着单薄的风情少妇:“夫人,你……你不冷吗?”
闻言,她愣了愣,先是恼羞,后是妩媚一笑,单手抬腮道:“这位公子,奴家对你有印象呢。你关心的,难道只是奴家冷不冷?你想不想……”
话说到一半,已经被小高不耐烦地打断:“的确是我多事了,你不冷就算了,给我来两件棉衣,要够暖和的。尺寸嘛,给大概是十三四岁小姑娘穿。”
尽管他如此不解风情,少妇还是将笑意僵在脸上,媚眼如丝:“小公子又是要给相好买衣裳了?咯咯咯,奴家花月容是穿不上小姑娘的衣裳,但身段嘛……”
说着,她有意无意地单手抱胸,拱起那团形状姣好的小兔子,单手掩唇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来嘛,让姐姐好好疼爱你。”
这女人真是莫名其妙,什么相好不相好,简直自找麻烦!他现在看施羡鱼可是老不顺眼了,听她提起,更是黑着一张脸。
“花大娘,你我素昧平生,何必一直谈论我的事呢?”
“你……”
“还呆着干嘛呢?有生意还不做?快点,我赶时间,天都要黑了。”
大娘?他管她叫大娘!少妇气得浑身轻颤,脸色铁青,随手从身侧拽下两件棉衣,冷着脸道:“不识好歹的臭小子,十银拿来!”
小高怪叫一声,嚷嚷道:“十银?你这是在抢钱哪?两件破衣服这么贵,你咋不去偷去抢呢?”
少妇亦冷笑一声,将棉衣抛在锦缎上,抱臂反唇相讥:“老娘现在是打开门做生意,你不买就别废话!”
眼看四周的店铺早就关门了,路上行人寂寥冷清,小高心疼地掏出银子,咬牙切齿道:“买,我认输还不行吗!”
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银子后,少妇便掀起衣服甩到他脸上,幸好他眼明手快,把衣服接住了。
这还不算过分,更过分的是她竟走出店门,伸手推他,明显是一副赶客的架势,彻彻底底激怒了小高。
“买完了就赶紧走,呸,臭男人,脏了老娘的店!”
“有话好好说,别推啊!谁脏了你的店,你敢不敢再说一遍?唉,唉唉,别推啊,地上滑啊!花大娘,你这女人怎么这样──”
少妇的力气比他想象中远要大得多,他一个年值十六的祖国花骨朵,连在挣扎的情况下,也被推着走到锦绣阁五尺之外。
小高抱紧衣服,回头去看,她已大摇大摆往回走,只好小声咒骂道:“疯女人!真的是泼妇,能不能讲点道理!”
这世道多的是疯子,嘟囔几句也就走了。
在他走远后,那少妇走入锦绣阁内间,原来角落处亦有一位紫衣女子,正坐在圆凳上品茶,细看那张脸,竟与她长得一模一样。
此女眉眼风情更甚,无形中比她多了一分成熟妩媚,举手投足间从容不迫,身上的胭脂味亦是好闻极了。
“少主这是碰钉子了?奴家虽未见过那位公子真容,却也知是位不解风情的。不过,这可不能尽怪那位公子,少主须时刻谨记,媚者在骨,而非在形。”
说了跟没说一样,她撇了撇嘴,一跺脚,朝她娇嗔道:“花长老,你又取笑本少主!哼,不识好歹的臭男人,男人……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以力证自己的观点:“就是因为这样,月啼宫才不收男子!那些大猪蹄子,才不配入月啼宫。”
原来二女乃是月啼宫侠客,月啼宫历时数百年,在江湖中颇享盛名,但向来仅收女弟子,除了宫主以外,其他弟子若与男子成亲,便会被逐出师门。
宫主只能由女子所担任,而薛月月便是当今少主,下一任的继承人。
花长老成名多年,以万仞剑法高居功法榜第十八名,如今已是半老徐娘,三年前决定金盆洗手,退隐江湖,在各地做起生意来。
人在江湖,哪能不挨刀,为了让少主少挨刀,两年前,宫主特意让她跟随自己学习易容术。
看在二人名字皆有“月”字的份上,算是一种缘份,她便欣然同意了。
而薛月月想起自己自及笄之后,苦练易容术两年,扮演他人却是力不从心,总被花长老说太过浮夸,半点进步也没有。
沮丧几乎要击败一颗变强的心,她不禁垂头丧气起来,撕掉脸上的人皮面具,坐在一旁沉默不语。
人需要成长,花月容并未责骂她,但那种态度,比大声责骂更让她难受,只因她很清楚对方有多失望。
那是一位柳眉杏眼,形容娇憨的少女,与那张娃娃脸不同的是,薛月月身段玲珑有致,略为丰腴,十七岁的年纪,让许多美妇人皆自叹不如。
方才小高头一回来的时候,她不懂勾引,经过花长老提点后,她以自己的方式,将自己代入风情少妇的身份,对着一个少年搔首弄姿,而他居然不领情!
她好像有些用力过猛了。
一声轻叹,花长老温柔地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脑袋,想要藉此安慰她,却被一头发饰硌得微疼,才想起她尚未更衣。
“快去更衣吧,休息一会儿。我带你去逛逛夜市,你不是最爱冰糖葫芦了么?”
“嗯嗯,花长老最疼我了!”
“那还生不生闷气了?”
生不生气好呢?作为一个女人,今天已是尊严尽失,不生气好像太吃亏了,生气好像也没什么好处……怎么办呀。
在冰糖葫芦与生气之间,她果断选择了冰糖葫芦。
……
酉时,日落西山。
斜阳残晖在天际边上,带来一丝微弱的温暖。
这边花月容刚哄好了薛月月,那边小高抱着衣裳,沿着冷清道路,急步走回去平安客栈,才赶得及晚膳。
看着自家掌柜不断给施羡鱼夹菜,小高心里很不是滋味,赌气地走到二人那一桌,才发现没有多余的椅子。
他亦是未褪少年心性,被忽视的感觉涌上心头,鼻头一酸,眼眶一红,便只字未提,一屁股坐在地上。
偏偏这时,施羡鱼似乎嫌他还没哭出来,站起身子来,探头去看小高,眼睛弯成月亮,唇畔展开一个灿烂的笑:“高小哥回来了呀。”
小高重重地哼了一声,并未回答。
沉默有时候并非良方,她怎会轻言放弃?对她有偏见是吧,看她不整死他才怪。
施羡鱼咀嚼着满口佳肴,有些口齿不清:“哎呀,丁香胡涂了……竟忘了为高小哥准备碗筷。”
说着,又幽怨地向文宛梦娇嗔道:“掌柜也是的,怎么不提醒丁香呢?高小哥忙了一整天,又是进城又是出城的,应是又饿又累了。”
文宛梦若无其事,凉凉瞥了他一眼,继续慢条斯理地给小姑娘夹菜。
“小高不喜欢吃东西,你多吃点。犯不着高小哥高小哥地叫他,叫小高就好,他只比你大了一岁,省得他自信心膨胀。”
法然欲泣的小高:“……”
什么叫不喜欢吃东西!他都差点被锦绣阁那风骚的老妖怪拐走了,掌柜居然一点儿也不关心他!
小高觉得很愤怒,悲伤倒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闻言,施羡鱼掩唇,微微惊讶地呀了一声,随即便弯了一双月牙眼:“原来真有人不喜欢吃东西呀?小高,你好厉害呀!”
他默默地闭上了嘴巴。
文宛梦全然不觉自己的不妥,动手给她剥虾,边剥边想起小高确实累了一整天,便也不戏弄他了:“小高,你生气了?”
尽管被塞了满口虾肉,也不能阻止她恶作剧的决心,施羡鱼迅速地扒了剩下的几口白饭,又是一口暖茶尽数将食物送入腹中。
一连串动作飞快地完成后,她才心满意足地装傻,巴贬着一双大眼睛,无辜道:“啊?小高为什么要生气呀,是因为丁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