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顶黑色礼帽》许天幕

2、第二章

　　陈巍龙站在餐厅门口，眉头紧锁，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表，确定没有迟到，而且还离预定的时间早十五分钟，但是他没有放松下来，反而更加凝重的站在原地。门口的侍者有些害怕，眼前的这个男人身材太高大，神色不善，像是来砸场子的。陈巍龙最后深吸一口气，在侍者心惊胆战的目光下推门而入。
　　这其实是陈巍龙来南方实习以来，第一次单独陪客户谈生意。
　　他走进去，面目严肃的走到自己早预定下的那一桌坐好，侍者过来问：“先生，请问，现在上菜吗？”陈巍龙瞥了他一眼，侍者身形一僵，陈巍龙说：“再过十五分钟，还会有一个人来，那个人来了之后再上菜。”、
　　“那，先生你，你有什么需要吗？”
　　“帮我上一杯柠檬水吧，谢谢。”
　　“好的，请稍等。”侍者快步离开了。
　　陈巍龙看着侍者的背影，心想自己有那么吓人么，他坐了几分钟，手机上收到一条短信，是上司张经理发来的，写着：小陈，你到餐厅了吗？紧急情况，顾老板来不了了，他说临时换了他的下属去，是个姑娘。之前教你的技巧能不能用上就不知道了，我就听说那位姑娘喜欢吃冰淇淋蛋糕，你赶紧叫后厨补一个去吧。陈巍龙读完短信，立马叫住一个路过的侍者，问：“你们这能做冰淇淋蛋糕吗？”侍者说：“先生，可以做。今天当班的甜点师还没到呢，您要做的话，去后厨交代一声，一会甜点师到了，就能做了。”
　　“还没到呢？这么晚？”
　　“朱师傅家里有些事啊。”
　　“好吧，谢谢你。”陈巍龙站起身，直接去了后厨。一进去，厨师们正忙来忙去，一看见陈巍龙，都停止了动作，陈巍龙阴沉着脸色，半响后，问：“能帮我补一份冰淇淋蛋糕吗？”一个厨师反应过来，问：“请问，您是预约桌的吗？”
　　“是，六号桌，临时需要加上一份冰淇淋蛋糕。”
　　“行，一会朱师傅到了，我们就告诉她。”
　　交代完，陈巍龙又回到座位上，为了这一单生意，上司张经理交给他不少技巧，但是都是专门研究顾老板才得出的技巧，比如喝酒一定要小口的喝；不管是什么场合，都不要点啤酒，就算点，也不能一口灌下去；要表现的优雅，就算不能优雅，也不能显得很粗俗，顾老板顾明是个很讲究的人，关于他的信息，全都是在说他品行文雅，讨厌粗俗暴力的人。本来陈巍龙已经做好了准备，甚至对着镜子练习好几天，就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要太凶狠。可是，现在他要面对的，是一个姑娘。
　　从学生时代开始，就没有哪个同学愿意接近他，男同学没有，更别说女同学了。
　　“你好，请问是陈先生吗？”
　　陈巍龙下意识地回答：“是，是我。”他抬头一看，看到一个大约二十五左右的女人坐到了他对面，说：“你好，我是金敏儿。”金敏儿用手撩了撩头发，看起来落落大方，说：“我没迟到吧？我是替顾老板来的，他临时有事情了，好像是朋友出了什么事，所以我就来了，您不介意吧？”陈巍龙愣了愣，没想到这个金敏儿丝毫不怕他，便说：“我怎么会介意呢，只是，只是我没想到你这么年轻。”金敏儿露出惊讶的表情，眉毛上挑，倒是有一番八九十年代的港星气质，说：“年轻？我都二十六了，算年轻吗？陈先生你多大了？”
　　“我二十五。二十六就不算年轻了吗？”
　　“还差四年就奔三了。”
　　“那又怎么样？”
　　金敏儿笑了起来。
　　陈巍龙松了口气，他还担心万一因为自己太吓人，对方不愿意谈生意该怎么办，看来他多虑了。他说：“倒不是说我觉得年龄怎么样，只不过，我以为应该会来一位资历够深、年纪又大的女人。”金敏儿说：“果然，我就知道。说出来我也不怕你笑话，因为，我和顾老板有亲戚，”她眨了眨眼，“懂了吧？”
　　“哦，原来是这样。”陈巍龙干巴巴地说。
　　在金敏儿的后面，他看到一个黑色的大帽子过去了。
　　过了一会，两人交谈还算愉快，陈巍龙说：“听说你爱吃冰淇淋蛋糕，我特地叫人去补做了一份。”金敏儿看起来很惊喜，说：“这么费心？真是麻烦你了，不好意思呀，你可别以为是我贪吃啊。”陈巍龙忍不住笑，说：“怎么会，就是个冰淇淋蛋糕而已，怎么就算是贪吃了。”
　　“先生，您刚才点的甜点。”侍者端着盘子走过来，陈巍龙低头一看，表情顿时僵住，这不是冰淇淋蛋糕，只是一份冰淇淋，上面点缀着黄桃和樱桃，看起来足够高档，但是，就不是一个蛋糕。而不巧的是陈巍龙现在只需要一个冰淇淋蛋糕，有着蛋糕胚的那种，而不是一杯冰淇淋。“那个，我，”陈巍龙脸色阴沉，“算了，”他转向金敏儿，“这其实是我吃的，我去一趟洗手间。”他说完便起身，侍者吓了一跳，赶忙往后退。陈巍龙径直去了后厨，想确认一下，但他没注意到自己的步伐有多么快，看起来有多么凶狠，他只是想确认一下自己作为顾客的要求。
　　“你们好，”他说，“请问一下，六号桌的甜点是哪位师傅做的？”
　　后厨又立马寂静了。
　　“出了点错，我只想确认一下而已。”陈巍龙无奈地退步。
　　“您点的是什么？”一个女人问。
　　“一份冰淇淋蛋糕。”
　　“啊？你是六号桌？”女人又问。
　　“是的。”
　　女人欲言又止，陈巍龙已经明白了，他刚想开口说话，就有人说：“太对不起了，先生，朱师傅不是故意的，听错了，您看？”周围的人立马附和，搞得陈巍龙不知道这下该说什么，这个女人微微低头，看起来也很愧疚，这个女人有了年纪了，看起来很疲惫，陈巍龙不想表现的好像在欺负女人一样，他只想维护自己作为顾客的权利，他说：“既然这样，能不能麻烦你们赶紧给我补一份？”其他人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后便传来另一个声音：“补什么？又出了什么错？”陈巍龙回头一看，是个矮小结实的中年男人，看他的穿戴和待遇，应该是这家餐厅的老板，这下女人十分慌张，说：“不好意思，是我，我听错了，就做错甜点了。”老板不耐烦地叹了口气，说：“朱师傅啊，我知道你家里困难，我能帮的也都帮你了，但是你不能影响工作啊，你这可不是第一次了，这个月，第四次了吧？找一个像你这样辛苦的母亲不容易，但是找一个称职不出错的甜点师还是很容易的，你明白吗？”
　　“对不起。”女人低下头。
　　女人无奈又顺从的态度让陈巍龙于心不忍，听老板的话里，他可以知道这位甜品师是个带孩子的母亲，而且家境不好，很辛苦的养家，没办法好好休息，而现在，就因为金敏儿得到了一份冰淇淋而不是带着蛋糕胚的冰淇淋蛋糕，他就要让这个母亲这样难堪？金敏儿不是那样小气的人，她不会计较这个甜品师，就算计较，也是计较他，而不是让一个疲惫的母亲受指责。于是陈巍龙打断了老板的咄咄逼人，他说：“老板，你这么做是没有必要的。”
　　“但是，这位先生，是我们餐厅没有做好工作…”
　　“我知道，但是我没想让这位甜品师傅怎么样，我只是需要补上我刚才点的东西而已，就这么简单，你也没必要这样指责这位师傅，她做的冰淇淋卖相真的不错。”他一说完，周围就有人窃笑了起来，不少人被逗笑了，但是陈巍龙不明白他们笑什么。
　　但是，这个女人也笑了，这让陈巍龙感觉很好。
　　陈巍龙走后，朱华赶紧开始做冰淇淋蛋糕，她想好好谢谢这位年轻的先生，但是等她忙完，那位先生已经走了，负责端盘的人告诉她，那位先生似乎是和女朋友一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