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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二十九)直挂云帆济沧海 ...

  •   广衢在一周后和原单位完成了交接,并正式和新公司签了合同,刚入职便是员工培训和公司团建,虽说辛苦,但也算帮助广衢和其他新职员建立了良好的关系。

      林深青在结束精算师考试后也没能闲下来,外面企业要请他做评估,学校里还有每学期的硬性指标,论文和科研立项也都要耗时耗力。学校里是很希望林深青这种能出论文和科研项目的老师留下来的,但他自己志不在此,各类评优和晋升机会都拱手他人。此事被他当年的博士导师得知后,打电话过来臭骂了他一顿。林深青也不回嘴,只虚心接受,绝不悔改。

      他请文博联系了专家,但由于吴枫胃癌已到晚期,癌细胞扩散,医生不建议手术,便只能采取保守治疗。虽然林深青已经将当年年少冲动时分明的爱憎放下,但十几年的疏离无法三言两语间就补回来,所以平时除了医生找家属商讨治疗方案,他都不会主动去医院,有些信息还是广衢打电话告诉他的。

      “我明天就回来啦!想不想我?”广衢参加完一天的培训身体已经疲惫不堪,但精神还很充沛,他洗过澡后,边吹头发边戴着耳机和林深青视屏。

      视屏那头的林深青眼睛下有着明显的黑眼圈,背景是只剩他一人的办公室。他问道:“你明天几点的高铁?我去接你。”

      “不用,我直接打车回家。哎哟,你不知道,我妈快念叨死我了,说什么特地做的排骨没人吃都坏了…一件事可以讲十七八遍,我说说她立马就虎着张脸:‘我把你养这么大,多说几句都不可以啦?’”广衢捏起嗓子学谷雨氛的调子,还表演了一个中国妇女式的白眼,把林深青逗得眉头舒展开来。

      “我接了你把你送回去。”林深青想了个折中的法子,他凑近屏幕朝着屏幕那端的广衢眨了眨眼,轻轻地说:“我想你了。”说完还隔空亲了下广衢。

      广衢:“……”谁教他撒娇的,真真是夭寿了。

      广衢清了清嗓子,用吹风机吹了吹自己泛红的脸,无奈地回答:“好吧,明天早上十点左右凤栖东站三号出口。你今天好好休息,看你那黑眼圈,可不要疲劳驾驶。”

      林深青心满意足地又隔空亲了亲广衢,这时广衢的同事来敲门,广衢只得跳下床潦草地抛了个飞吻给林深青,便挂断了视频。

      林深青对着黯淡下来的屏幕,从反射中看到了自己从眼角和眉心慢慢延展开来的皱纹,它们攀爬着,在岁月里扎根。林深青和自己对视许久,最终直起身子,锤了锤肩背,起身把文件保存好,电脑关掉,然后离开了办公室。

      “先别开门,我送你到你家楼下。”林深青一段时间不见广衢觉得多看两眼都是好的。

      “行啦行啦,又不是见不到了,要不是你现在忙,我现在每天下班可以天天去你那。”广衢等车停稳就拉开车门,看着林深青一脸被遗弃的表情又于心不忍,见周围没人,便越过座椅俯身亲了亲他的嘴角。

      林深青一把拉住广衢的围巾,伸手摩挲了下他的鬓角,手指拂过广衢的下颚骨,轻轻擎着他的下巴,加深了吻。并不急躁,绵长而坚定。

      广衢感受到了这份情感的力量福至心灵地回想起自己的承诺,便在关上车门前,说了句没头没尾的:“你信我。”

      广衢刚进家门,就看见谷雨氛和广丰都坐在桌前,正襟危坐,把他吓了一跳。

      “爸,妈,你们这……三堂会审?”广衢换上拖鞋,把围巾挂在一边的钩子上,搓了搓手就去给谷雨氛捏肩。

      “林深青和你一块过来的吧,让人家,上来坐坐。”广丰开口了。

      广衢一惊,手上的动作也滞住了,因为在高中毕业后广衢和林深青就断了往来,所以他父母也只有偶尔在谈及过往时会提起这个名字,今天实在反常。

      在广丰和谷雨氛无形的压力下,广衢拨通了林深青的电话,刚拨通对方便接了起来。广衢迎着两道目光艰涩地开口:“林深青,你,来我家一趟。”
      “对,现在,不,我没事,你赶紧来。”广衢挂了电话,对上谷雨氛含泪的眼睛,浑身的倒刺都炸起来,又被他强行抚平。

      “妈就问你一件事,你别骗我,你是不是,是不是……”谷雨氛整个人都在打颤,话都说不稳:“和林深青是那种关系?”

      广衢本来这次回家就打算和父母坦白,但是没想到他们已经知道了。广衢从第一上来的震惊中缓过神,强行冷静下来,点了点头,然后啪一下跪了下去。

      “荒唐!”广丰见广衢这样气不打一处来,难得动了怒,快步走过来,不顾谷雨氛拦着,就不收力道地踹了广衢一脚:“给我站起来!”

      “广衢!”林深青冲进门就看到广衢被踹得身子都晃了两下但还是挺直了背跪在父母面前的身影。
      他头脑发热,又急又气还心疼,眼眶都发红了,但却无能为力,只能直直地跪了下去,他无措地看着广丰和谷雨氛,放下了三十年的骄傲,去换一次成全。因为他很清楚,对于广衢来说,父母是极为重要的一部分,面对广丰和谷雨氛时,他比面对自己母亲时更要紧张。
      跪对于中国人来说,是一种满载仪式性的动作,它不仅仅展现了跪者求全的姿态,对于被跪者而言,也是一种无声的压迫。
      广丰一声爆呵:“跪什么跪,起来!”
      谷雨氛背过身,用袖子揩掉眼泪,抽着气对两人说:“你们起来吧,起来吧。”

      林深青扶着广衢站起来,广衢腰被他爸狠踢了一下,恐怕已经一片青紫,站起来时好一阵龇牙咧嘴,但也不敢造次,就乖乖地站着,还下意识地挡在林深青面前。

      “前天,我们俩去看吴枫的时候,她跟我们讲了,全部,从你们十几岁时候的事,到你们上周和她讲的话。”广丰平静下来,接过谷雨氛递过来的水喝了口润润嗓子。

      “我们第一上来都不敢相信,但她挣扎着就要坐起来,吊针都回血了。她瘦成那样,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但她攥着我的手,力气很大,我抽都抽不开。她就那样跟我讲:‘两个孩子不容易,随他们去吧。’”谷雨氛两手撑着头,十指不停地捋着白发,哽咽的声音仿佛是从胸腔中发出的。

      “妈……我对不住你们。”广衢走到母亲的身边,蹲下来,像小时候一样,把头依靠在母亲的身上。
      “你们能分开吗?”旁边的广丰出声了。
      “对不起,爸,不能。”“不能。”广衢和林深青同时出声。
      “那就别给我说什么对不对得起了,你们的人生,自己去过吧。”广丰站起身,眼不见心不烦地给两人下了特赦令:“还有,以后别动不动就跪,像什么样子,一味奢求别人的同情,这能解决问题吗?”

      谷雨氛重重叹了口气,把广衢揽入怀里,当年倚着母亲肩膀小男孩已经长大,现在的谷雨氛甚至没广衢肩膀高。这个一辈子小市民气的女人环抱着儿子,拍着他的背忧愁地感慨:“你呀,从小就不听我的,也只有深青能管你。妈老了,你以后要是觉得这条路太难走,我也帮不了你了。你小时候怎么不告诉我们呢……我们现在可还能为你做什么呢?”

      广衢伸手搂住他瘦弱了不少的母亲,原本那个从一楼喊一声六楼都能听清的大嗓门女人已经变成了这个说几句话就要歇一下的老太太。广衢看了一眼旁边手足无措地站着的林深青,对方也正望着他,广衢就这样凝视着林深青,用温柔而笃定的声音说:“妈,我随你,眼光可好了,以后一定会很幸福的。你呀,和我爸两个人,安安心心享福就行。”

      “深青啊,你过来。”谷雨氛松开抱着广衢的手,示意林深青到他身边:“我从小就觉得你是个好孩子,就是太冷清。我就怕我们家小衢是剃头杆子一头热,今天看到你们这样亲近也算是放下点心。阿姨啊,老了,就希望小衢能够安定下来。至于他选的人是男是女,从前天回来我想了这一整天,现在倒觉得也都无所谓了,就算是个女孩,不还有胖瘦高矮贫富之分呢吗,你们合适就够了。”

      林深青感觉从未被赋予如此神圣的使命,他别的花言巧语也说不出来,只郑重地说:“吴阿姨,你信我,我一定好好对广衢。”

      旁边的广衢出声提醒:“现在要叫妈了。”

      谷雨氛笑起来,听林深青红着脸乖乖说了声“谢谢妈”,又嘱咐道:“你要经常去看看你妈妈,从小到大,她都很爱你。要不是她求我们,我们也不可能真的就这么简单答应了。你们要谢谢吴枫才行。好了,洗下手,吃饭吧。”

      欢迎回家。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二十九)直挂云帆济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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