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昆吾（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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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昆吾（一）
世间最不该辜负的，便是姑幕夜色下的星辰月朗。此情此景，本仙君也无法按捺一颗为八卦而跳动的心。
“怎么，你跟良阕还有一腿？看不出啊，良阕喜欢你这类型，我以为他会喜欢比他漂亮的姑娘。”
白文鸢一记眼刀飞过，我也是簌簌发抖，赶紧赔笑道，“你知道我不是说你不好看，只是，真的没想到，他不爱美色。”我话一出口，便觉得这种解释似乎也不太友好。
白文鸢喝了一口酒，“我与良阕是百年间的纠缠，有的时候觉得，就算是一个不懂我的，但对我知冷知热的，也挺好。懂不懂，其实也没那么重要。”
我看着白文鸢，慎重说道，“懂与被懂，都是很虚无的，不如色相迷惑这才是切切实实的。你若是真懂，你就知道男人满口胡话，都没过过脑子，纵使情场高手，舍命懂你，那也是你心里生出的幻觉。良阕喜欢你，你就知足吧，上哪里找这种长相标志又眼神不济的夫君。”
我很少极为认真的劝说别人。可是，有些人就是烂泥扶不上墙。
白文鸢此刻三两黄汤下肚，不等本仙君拷问她的红尘绯色，便呼呼大睡，辜负如此良辰，怕是会遭报应的。
倒是昆吾君，伴着清风明月徐徐走来，即便是一段极为平常的走路，也走出君子夜行的风骨，何况，路过山神精怪，为了拍他马屁，各自抖擞吐出冥焰鬼珠为其增添背景效果。
我心里十分的不痛快，这大荒之北的姑幕归我父王所有，将来也是归我所有，他们见到本仙君平时连行礼都只是应付而已，如今一个大王女家臣，居然用我玄族最高的礼遇待之，可气，可恨。
“我不是大王女家臣，两仪帝姬，是我的养母。”昆吾君这毫不客气的看透我的心事，可见也是一个断魂识魄的，既如此，大家倒是都不用揣着明白装糊涂。
“按照辈分，本君当得起你的一句叔叔。”昆吾君砸吧着眼睛看着我，似乎对我这句叔叔的称呼十分的期待。
我叹了一口气，“叫昆吾君叔叔无妨，您倒是担得起，就是不知道冀州王太守的嫡妻刘夫人担不担得起本君的一句婶婶。”
昆吾君哈哈大笑，笑得本君都觉得他笑点太低。待到笑够了，昆吾君说道，“你父王说，你虽然打架是个惯常拖后腿的，但遗传了临水一族的聪慧，那就让本君看看你的本事。”
我一惊，“打架我真的不行。我仙魄有损，有伤在身，打架真的不…不太行。”
昆吾一摆手，“玄族不缺打架的能手，但缺有用的脑子。说实话，这姑幕之夜暗底下隐着一个秘密。你若是知道，你就去天之尽头最隐蔽的地方告诉本君。若是不知道，本君也不勉强。”
这话真是出奇，我讶道，“知道会如何，不知道亦会如何？”
昆吾君起身拍了拍身上沾染的枯叶，那枯叶还未出惊喜之情，便被这心狠手辣的魔君搞得形神俱灭。本仙君看得有些心颤，觉得他是在暗示我的下场。
“知道，就有你该知道的事情等着你；不知道，你就要一辈子做勾望神君的影子，捡他不要的姑幕太子做起。”
昆吾君留下似有似无的话，拍怕屁股走了。
这夜静谧无声，最适合想事情。我回忆了我从出生到现如今一万三千岁的所有大小秘密，大到姑幕暗自蓄养鬼兵，小到我父王便秘，只是不知道昆吾君说的是哪一件。
不过，天之尽头，这地方我知道。
天之尽头，要从我的出生说起，而我的出生完全是一场意外。
那一年，我父王敬康神君刚刚丧父，又被妻子，嗯，当时的妻子，炎天圣母桑姬公主嫌弃他没什么本事。说实话，我是能体谅和理解他的，想来一辈子以为只要靠着老爹和祖荫舒舒服服的当个太子就好了，没成想却是从天而降一个巨大的烂摊子。
当时，我父王就愁啊愁，一边愁如何取得老婆的欢心，一边愁如何要养刚刚出生的孩子，那个孩子是我的异母哥哥，勾望神君。
想来，每个有压力的男人都会犯男人的错误，神仙也不例外。我不知道我父亲和母亲是如何相遇的，这真是个迷，临水城为这个都开了七七四十九日的赌局，连璇玉公主亲自下阵，也未能从当事人的嘴巴里掏出半点的罗曼艳史。
我倒是觉得根本就是没有，可能是一次酒醉，可能是一次走火入魔，也可能是一次暗中算计。反正，一个有妇之夫，一个有夫之妇就天雷勾地火的造出了本尊我。
据玄武神君说，我父亲得知我母亲怀孕了，吓得抖成个筛子。旧愁未解又添新愁，怎样藏住小三和她的孩子。
许是压力过大，许是我母亲比桑姬公主更难对付，我父王做了一件一直让他后悔至今的蠢事，就是跑到自己的老婆桑姬公主面前说他捡到一个孩子。
要不说敬康神君是我见过寻花问柳后最不会解决家庭问题的神仙，他以为他的老婆绝对容不下一个私生子，但可能会容下他碰巧在外面捡的一个蛋，对，那个时候，本君还是一个卵生生物。
桑姬公主也不傻，不是你说捡的就是捡的，人家会查的。这一查不要紧，丑事抖落个干净，而我也差点因此丧命。
桑姬公主可是炎帝的女儿，放了一把太阳真火烧傲泽宫，且正好烧了我母亲把我放置的“天之尽头”。这件事情闹出了天界的丑闻，我父王还被炎帝家的兄弟给揍了，用他的话来讲，傲泽宫三千七百八十八个院落，怎么那么巧就正好烧了我所在的“天之尽头”，还不是有小人作祟。
这“天之尽头”，其实就是一个灵草搭成的窝。灵草是玄天魂灵极致的花草，上至太清境大赤天最高的一棵怀悟树开得最高的一株海棠花，下至九幽森罗鬼蜮最深的无间罔海的最幽的海底处生长的珊瑚藤。都是我姑祖母两仪帝姬与我父亲采摘的极致灵草，生在最优、最恶、最寒、最苦、最清、最污、最炙的极致花草，所以那个养蛋的窝就叫“天之尽头”。
对此，我也是存疑的。我不是瞎子，我的父王明显更加疼爱和看重勾望神君，这是不争的事实，但凡与勾望有关的事，他记得最清楚。自从我出生，眼巴巴的看着他如何讨好着桑姬母子，根本就当我是个隐形，更别提那个说了离婚，却最后抛弃他的小三。
咳，天道不公，上代人的错误，却要本仙君来背负。我活了多少年，就担心了多少年，就怕有一日桑姬母子杀了一个回马枪，重新做了这姑幕之夜的女主人，那我的悲怆命运，就要人神共泣了。
我提着菟丝灯向空惇境后面的缘来洞走去，边走边觉得提着这灯有些多余。姑幕之夜，被漫天星光照得如白昼一般，何需小小的菟丝灯照明。
缘来洞前，我倒是生出了几许的唏嘘。我的祖父穷蝉是在这缘来洞降世，我的父亲敬康、我的兄长勾望，都在这缘来洞结下了自己的缘法，而我，我却是虞渊出生。我与这缘来洞结的缘法，就是我出生的蛋壳放在这天之尽头之中，而这天之尽头就藏在这缘来洞。
我熄灭了菟丝灯，掏出一个鲛珠放在明灯的下面，洞内一片馨香。虞渊在大荒的西北方，我转了下西北角的浮屠，在从下往上属了第七层，点了点第七层左数第十八个锦盒，催动着符咒，片刻功夫，硕大的天之尽头，浸入眼前。
那天之尽头中有我出生时留下的蛋壳，所以见我气息产生了异常的鸣洞，我探出元神进入其中。
天之尽头，我来过很多次，小时候见不得自己的缺点，就喜欢与人打架，每每打输，父王都将我塞进这蛋壳之中蓄养生息。
多年不见，这里的一草一木均犹如往昔。
出乎意料，昆吾君穿了一身的白衣，宛如三十三重天的仙君神祗，害的我不敢相信的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你来了。”昆吾君笑颜逐开，指了指他对面的蒲椅示意我坐下。
“我带了夜叉王的枭鵏罗茶，与你修行有益，尝尝吧。”
我坐下也没客气，接过昆吾君手中的茶，一饮而下，那茶异常的香醇，四肢百骸均有疏通。“昆吾君，到底什么事情这么神秘。”
“咳…”昆吾君叹了口气，“夷玉，你是从何时发现姑幕的异况，并找机会去人间查探刘夫人的？”
我还是很讶异昆吾君的直接，不过，既然有所发现，对待长辈也是要交代实底的，“姑幕以贩卖烟火、灯火、流光、星光为生，而我父王从人间收集了万家灯火，却没有入库炼成星火，反而炼成兵器送入九幽炼狱、酆都鬼城，我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去九幽、酆都都容易被我父王发现，我想着退而求其次，去这灯火汇集之处探个究竟。”
“你是怎么查到刘夫人的？”
“我父王取之不尽的烟火与帝都长安的烟火还是有些异样，他取的人间烟火含着魔域的肃杀之气，流通到九幽、酆都将会炼成最精纯的鬼蜮魔兵。我是跟着烟火上的气息，闻到了冀州城，而冀州城兵门肃杀之气最旺的便是太守府。那是妖精都不敢靠近的地方。”
“那你什么时候发现神荼、郁垒不见了。”
我嘿嘿一笑，“我虽然从来没跟他们在冀州城打过照面，但神荼、郁垒的工作态度全天界都知道，我是没有闲工夫想到他们不见了。我虽然有心查访我父王所行之事，但我被祭笙打伤也是事实，那个时候是不可能多管闲事的。倒是昆吾君，这一切都与你有关吗？”
昆吾笑着往快要煮沸的水里加了抚石，“不错，能找到刘夫人就强过玄族的其他儿郎了。夷玉，你就不好奇，你父王与九幽、酆都所行之事？”
“这有什么好好奇的，自共工叛乱，高阳氏平定叛乱却落个乱臣贼子的下场，放逐极北的玄冥地界，九幽、酆都、騩山、度朔不都是北方玄帝的子孙，我父王不过是尽一份血缘助力罢了。”
昆吾看着我，笑意全收，“既然如此平常，你为何要不惜自断一魄，以求冰玉蝉为引，打探刘夫人的秘密？刘夫人的精魂里真的就是恶意吗？没有你想要探知的真相？”
我看着昆吾，“刘夫人的精魂里的确就是恶意。相反，所谓的真相我当初觉得不过是她一介凡人，胡思乱想罢了，可刚刚我才明白，那个还真是真的。你们不要命了，不周山之乱，玄族费了多大的力气尚存仙脉，如此，就不怕全族尽灭吗？”
昆吾熄灭火苗，为我添了香茶，幽深的说道，“刘夫人四阴生人，是个至阴的体制，她来自饿鬼道，死后要坠入阿鼻地狱继续做恶鬼，她的肚子是个绝佳的器皿，能承万千魔域鬼仙，她人身生鬼，这是我们十几万年来才有的机会。我们高阳氏侍奉过少昊，有惊世的治世之才，才为天帝不容。当年的‘高阳八子’如今却在这阴暗的鬼蜮为天帝看管魔鬼，不能与天同寿，不能共享日月，我们北方玄帝的子孙，天生反骨，怎会服气。”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8、昆吾（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