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今天也很迷茫》陆不罹

5、005

　　新年很快过去，顾眠是年初九就开始回校上学了，而顾觉也基本不再回这边的住宅休息，偌大的家里只剩下江瑟瑟和背后小别墅的家政人员。

　　而江家的人也按耐不住找上门来了。

　　南方的天气变得很快，前些天多少还有点冷，带着些微料峭的寒意，现在却已经逐渐暖和起来了，不过这几天连绵不断的小雨也是让人心烦不已，连墙壁都有些潮湿起来。

　　江瑟瑟穿着一件薄卫衣窝在顾家别墅花园的玻璃房里，有些失神地看着透明的玻璃墙上带着的点点水珠，也不知道这是因为潮湿，还是被外面的雨水淋湿了。

　　江夫人却是看不得她这个样子的，惺惺作态地问了几句她现在过得如何，说着说着又哭起来。

　　江瑟瑟终于看向她了。

　　平心而论，江夫人，也就是她的母亲，确实是长得很美，四十多五十的人了，眉眼还是清清灵灵的，说是三十也有人信。

　　以前江瑟瑟最喜欢的就是她，所以后面知道她一直都在把自己当成工具的时候才会那么难过。

　　“对你来说，我就是个可以送人的玩意是吗？”

　　事到如今，她应该是平静的，毕竟她很清楚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了，从堂姐死在面前后，她就慢慢知道了一切。

　　但是不是这样的，面对这个人，她还是无可抑制地觉得难过觉得愤怒觉得委屈，莫大的情绪从胸腔翻涌上来，溢到喉咙，几乎就要从鼻子和眼眶里冒出来。

　　但是江夫人只是愣了一下，脸上还是那副温柔如水亲切有加的深色，她甚至低垂了一下眉眼无奈地笑了笑，看起来就好像一位万事为女儿着想的好母亲，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如坠冰窖。

　　“女孩子嘛……总该是要嫁人的，像顾总这样的人，不比其他人好上千倍百倍吗？”

　　江瑟瑟不知道怎么反驳她，她了解的东西实在是太过于少了，在金丝笼一样的江家，她所了解到的东西局促有限，就像是现在，她知道不对，但是她所认知的事物里没有足够支撑她观点陈述的东西。

　　雨声淅淅沥沥，也不知道到底是水雾还是雨幕，玻璃花房外笼罩起一层薄纱，白茫茫一片，雨水滴落在树叶上，声音轻巧又模糊，但是室内却安静得连江瑟瑟的心跳和呼吸都清晰可闻。

　　江夫人还是那副温温柔柔的笑，连眼底都是慈爱体贴，仿佛眼前的不是她一手推出来送给别人当玩物的工具，而是她真真切切捧在手心上的掌上明珠。

　　江瑟瑟却忽然开了口。

　　她其实长得很有点像江夫人，眼睛是清凌凌的，眉眼漂亮又秀气，有种安静得带点病气的怯懦，但是其实也不那么像，江夫人天生带着几分笑意，整个人看起来温温柔柔像朵漂亮宁静的百合，江瑟瑟却是带点苦相，看起来就不大健康的模样。

　　她说:“可我不喜欢。”

　　她心绪起伏得厉害，尤其是看着那双温柔却不见眼底的黑瞳，内心暗潮涌动，顾眠说过的话一股脑地就涌了上来。

　　她说，不喜欢就要说出来。

　　她说，不喜欢就要拒绝的。

　　江夫人意外的挑了挑眉，她对自己的女儿还有那个已经死去的侄女，或者说整个江家的人，她都再熟悉不过。

　　因为每个人都是她潜移默化的安排下养出来的。

　　当初那个小侄女跳楼的时候，她第一次感到了有什么东西正在偏离她的掌控。

　　从小就被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没有见过外面的天空，没有见过其他正常的同类，到底是怎么萌生出对笼子外世界的好奇和对自由的渴望呢？

　　所有能接触到的人都是一样的情况下，到底是怎么自己萌生出不一样的思想？

　　但是她对江瑟瑟的了解更深一些，她是没有小侄女孤注一掷不自由毋宁死的觉悟的，所以她此刻也只是挑了挑眉。

　　“可你的喜欢与否并不重要。”她平静地抚平了略微起皱的裙角，“顾家和江家的合作一直没有推进，我需要你去说服一下。”

　　她弯了弯嘴角，眼神平静无波，“不然你怎么出来的，我可以让你怎么再回去。”

　　“你好好想一想，不管是顾觉还是顾眠，目标从来都不重要，只要目的达成了就好，我想顾家起码对你来说是个好去处，你也不想再去其他地方吧。”

　　江夫人站在门口，又回头看了她一眼，语气温柔笑意盈盈“比如想要你堂姐的那个李家？”

　　江夫人很快就离开了，但就像是雁过留痕，江瑟瑟到底是被影响到了。

　　尤其是她最后那句说的李家。

　　堂姐死后，她在堂姐的房间里看到了她写的日记，那些扑面而来的恐惧和痛苦几乎快要把她淹没。

　　李家那位，她不知道是谁，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的年龄，但是堂姐含糊恐惧的日记里有写到，那是个变态。

　　堂姐和他订婚的第二天，他就送来了一份大礼。

　　——他前未婚妻的一只眼睛和一双手。

　　恶心到令人作呕，也恐惧到让人发寒。

　　堂姐死后没多久，李家那位就又定下了新的未婚妻人选。

　　人死茶凉，但是江瑟瑟从来也没有想过会凉到这个地步，好像堂姐整个人都没有存在过一样，整个江家上上下下除了她这个并不怎么亲近的堂妹外，居然没有一人替她难过，偶尔闲聊说起来这个人也只是一句“没有那个享福的命。”

　　就像是在谈论一只猫猫狗狗的口吻和语气。

　　而且，被那种变态看上了，被当做玩物送过去，他们居然说得出来“享福”两个字。

　　“顾总。”接到消息的秘书悄然来到顾觉面前。顾觉伸手揉了揉太阳穴，闭了闭眼睛“什么事，说。”

　　这个秘书是他专门备着来照顾顾眠的，顾眠在家里的事基本都是他一手安排，有什么风吹草动也是他第一时间来告诉他。

　　上次江瑟瑟被送过来以及顾眠误会她是他找来的伴读的事都是他告知的。

　　“江家那位夫人刚才来过一趟。”

　　顾觉揉太阳穴的手指停住了，他睁开眼，低眉想了下，挥了挥手让人出去了。

　　秘书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他也明白，对顾觉来说，那一句话已经足够了，于是安静地就下去了。

　　顾觉暂时不打算插手这个事情，这么个人留在顾家也无甚用处，如果顾眠喜欢那就留着，如果没有，那就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