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今天也很迷茫》陆不罹

3、003

　　家庭医生就住在顾家背后的小别墅里，或者说顾家其他的工作人员都在里面，因为顾觉和顾眠都有轻微的洁癖，或者说占有欲更合适，他们都不习惯别人在自己的家里长时间逗留，所以除非需要的时候，一般情况下所有工作人员都是待在小别墅里等待传唤。

　　匆忙赶过来的家庭医生是个看起来五十多岁的阿姨，人长得清瘦斯文，眉眼间有点严肃。

　　仔细地询问和查看之后，医生简单嘱咐了几句话就回去了，没有什么大的问题，主要是之前的饮食都比较清淡，突然一下子摄入这么多油腻的食物，肠胃一时间受不了，而且吃的量也确实太多了撑着了。

　　医生走了之后，整个客厅又瞬间安静下来了。

　　明明旁边的电视还在放着综艺节目，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江瑟瑟甚至还能清晰地听到里面嘉宾哈哈大笑的声音，但是她就是觉得很安静。

　　像是水波蔓延开来，带着沉压压的平静。

　　顾眠还是冷着一张脸，眉头紧皱，“我还是那句话，不舒服，或者不喜欢你就拒绝，别搞得好像我逼你害你似的。”

　　江瑟瑟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是顾眠却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冷哼了一下就气冲冲地上楼回房了。

　　顾眠可以生气，但是江瑟瑟却不敢让她继续生气下去，她虽然不太聪明，但是想了一晚上也终于明白是哪里出问题了。

　　就和顾眠第一次听到她名字时候的反应一样，她不喜欢她“瑟瑟缩缩”的性格。

　　她没有办法保证自己以后还会不会这样，因为性格这种东西，不好说，但是和顾眠说的时候，她也不用说得这么清楚。

　　马上就到中午，刘姨已经做好了饭菜，但是往常这个时间点已经坐在沙发上追剧的人还不见踪影。

　　江瑟瑟本来想着等顾眠下来了和她好好说清楚，但是看这种情况，估计大小姐还在发脾气不想见她。

　　刘姨有点无奈，“这孩子，又闹脾气了?我上去喊她，闹脾气归闹脾气，不吃饭可不行。”

　　刘姨在顾家工作好多年了，说是看着顾觉顾眠两兄妹长大的也不为过，她思想开放，年轻的时候就打定主意不结婚不生孩子。

　　她一开始是在顾太太也就是顾觉两兄妹的母亲身边当生活助理，后面顾氏夫妻空难去世她就过来顾觉身边照顾他们两个孩子，心里其实早就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孩子了。

　　江瑟瑟:“刘姨，还是我上去吧，您先吃。”

　　“哎……”刘姨想了想，“也好，你们年轻人更有共同话题，你去把她喊下来，免得她又嫌我啰嗦。”

　　江瑟瑟进门的时候，顾眠听到声音下意识就把手机屏幕摁掉塞被窝装睡，虽然动作很迅速，但是睡觉的姿势还是很僵硬。

　　江瑟瑟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她有点无措，但是有问题就要早解决，她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坐在顾眠的床边。

　　她文化水平不怎么样，也不知道这种半道歉半解释的话术应该是怎么样的，只能按照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地剖开自己所有的思绪讲出来。

　　她说的有点久，从解释自己没有不喜欢开始，讲自己这么多年吃的食物，讲吃到肉的那种新奇又陌生的感觉，讲自己的习惯性隐藏。

　　她一开始说的磕磕绊绊的，简单的一件事说得颠三倒四条理不清，颇有点东扯葫芦西扯瓢的味道，明明是来解释来道歉的，倒好像变成了她的过往回忆录，一股脑地就要从开天辟地说起来。

　　顾眠一开始的复杂心情慢慢也演变成无语了。

　　她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树洞。

　　但是她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安静地听着。

　　这一晚之后，一切都恢复了正常，顾眠依旧是每天看剧打游戏睡懒觉，江瑟瑟就在旁边陪着。

　　江瑟瑟觉得顾眠其实不是需要一个玩伴，她只是需要一个人在她旁边陪着而已，这个人是谁并不重要。

　　在顾家的生活很平静，很快时间就到了除夕。

　　这边的习俗是除夕贴对联，贴好对联之后就开始搞大清洁，除旧迎新，晚上吃个团圆饭就开始迎接新的一年。

　　江瑟瑟以前没有贴过对联，也不知道怎么分上下联，但是顾眠对这个却很熟悉，往年都是她和哥哥一起贴的，因为买来的浆糊味道太大，所以浆糊也要自己调煮。

　　“这个……真的可以吗？”

　　江瑟瑟看着顾眠从厨房里拿出一袋生粉。

　　顾眠拍胸口打包票，“肯定可以的，我往年都是这样调的。”

　　果然和她说的一样，不管是调浆糊还是贴对联都难不倒她，三下五除二的她就搞定了。

　　后面的卫生就不用她们来搞了，刘姨打了电话，一大群家政工作人员就涌了进来，顾眠又没事情做了，看了一会电视剧就回书房拿了几本书出来。

　　江瑟瑟以为和平常一样，就是坐在大小姐旁边陪着她就好，没想到顾眠刚过来坐下就递给她一本书。

　　江瑟瑟低头看了下递到眼前的书。

　　《高冷仙君妖娆妻》

　　江瑟瑟:“……”

　　顾眠一脸骄矜，“这本书很好看，我昨天熬夜看完的，推荐给你看。”

　　她也不等江瑟瑟说好还是不好，直接就把书塞她怀里了，“好好看，看完了我们一起来讨论。”

　　江瑟瑟心情有点复杂，她以前没接触过小说这种东西，看过的最长的文本是教材里的课文。

　　这本小说不是很长，两个多小时，江瑟瑟就看完了。

　　“你觉得怎么样?”顾眠一脸期待地看着她，她长了一张艳丽到迫人的脸，眼尾狭长，平时会显得有点凶，但是这样期待的神色落在她脸上却没有半分违和，看起来竟然像个柔软的猫猫，“是不是很好看，我跟你说我好喜欢好喜欢这里面的男主。”

　　江瑟瑟下意识捏了捏衣角，她想附和顾眠的话，她应该是要去顺着她的意思，顺着她的爱好去说的，但是鬼使神差的，她说。

　　“我其实不是很喜欢。”

　　说完她又有点后悔，手心开始出汗，紧张地看着顾眠的脸，想要把刚说出口的话又咽回去。

　　但是顾眠却只是眨了眨眼睛，有点疑惑地问她，“为什么？”

　　好像只是单纯地疑惑为什么会有人不喜欢她觉得千好万好的男主角，没有半点生气的迹象。

　　江瑟瑟隐隐松了口气，手心在衣服上摩挲了一下抹去汗意。

　　“他太霸道了，从头到尾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他自己决定的，说是爱，但是女主一直都很被动地接受，她喜不喜欢愿意不愿意一点都不重要。”

　　江瑟瑟有很多刻觉得，她这时候说的不是女主，看书的时候看的也不是女主，而是自己。

　　顾眠没能理解她的意思，她喜欢的点其实就是这个，小说男主足够深的爱就够了，其他的点不重要，但是她明白审美是个人的，也不打算强求，虽然有点可惜不能分享到一起去。

　　她想了想，起身往书房走去，“你等我一下。”

　　不过五分钟，江瑟瑟又看到顾眠穿着拖鞋哒哒哒地跑了下来。

　　又是一本递到眼前的书。

　　江瑟瑟疑惑地看着她。

　　“你看这个，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这个类型的。”

　　江瑟瑟没接，“为什么要看小说?”

　　顾眠心想，这还能为什么，喜欢啊，娱乐啊，无聊打发时间啊，很多很多理由，但好像这些理由其实都是一个意思。

　　“打发时间吧，而且就是了解一下自己没有经历过的事情。”

　　江瑟瑟被某个字眼触动了一下，伸手拿过了那本书。

　　很温暖的一个故事，按理来说江瑟瑟应该喜欢，但是她看完了，还是觉得没有意思。

　　所以顾眠再问她感想的时候。

　　她沉默了一下，还是壮着胆子说了一句。

　　“我不喜欢。”

　　顾眠原本是挺直了腰一脸期待地看着她的，听到这个答案整个人就好像脊椎被人抽掉了一样，软软地塌在了沙发上。

　　她语气带着点挫败感，“想给你找点喜欢做的事情还真难啊。”

　　江瑟瑟睁大了眼睛，“……为什么要给我找点喜欢做的事情。”

　　她的语气有点迟疑，语调都漂浮起来了。

　　顾眠一脸的理想当然，“每天光陪着我很无聊吧，就坐在我旁边呆坐着什么也不干，如果是我的话我都要发疯了。”

　　江瑟瑟没想到是这么个原因，某种细微的、不知名的情绪在水面翻涌着。

　　她有点茫然。

　　“……我习惯了。”

　　是真的习惯了，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她就习以为常了，江家的女儿从来不用学习什么，也没有什么可以娱乐的事情做，她大部分的时间都在静坐，说是发呆也可以。

　　偶尔她也会觉得自己就像是背关在笼子里的鸟雀，但是日复一日的，她习惯了。

　　说句不好听的话，如果不是堂姐跳楼死在眼前，也许她的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从一个鸟笼到另外一个鸟笼，直到死去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