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上)》白白鳥

11、第 11 章

　　「唉唉…老沈阿…我说你就别磨叽了!再磨叽可就没意思了蛤~。你要想想，这可是整村子的事情啊！还有还有，真要说起来，村子里其实也不只有元小子一个人识字的不是？」

　　沈元跟翁氏的表情已经很明显了。

　　从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以及后来村长和郭兴一硬一软的游说，他们这下都认定了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运气，错过这一次，可能要后悔上一辈子。

　　就连在旁边一直听着的其他沈家兄弟姊妹，表情也都放着光，觉得既羡慕又骄傲，还有对未来好日子的憧憬。

　　郭明察言观色，这会儿又追了一句：「沈老弟，不都说什么男人志在四方，你当初不也是白手起家，现在日子过得和和美美。元小子可是你的种，指不定也有一番雄心壮志想出去闯闯。」

　　「承蒙柴公子青眼，还有村长的美言，但所谓＂父母在，不远游＂，这一走归期未定，不能在父母身边侍奉，为兄长分担，实在惶恐。」

　　郭兴还来不及接村长的话，一直在旁边的沈元突然开了口。

　　村长跟家里的主人商量事情，一般而言没有晚辈置喙的余地。但乡下农村总是对能识字懂学问的人格外尊重，加上沈元就是这件事的事主儿，对于自己是走是留，表达了意见，也算不得冒犯。

　　是以沈建还来不及骂声没大没小，郭明就已经先摆摆手哈哈笑了起来：「不愧是柴公子看上的人啊！这脑子就是转得快啊！要我说～这才靠谱！」

　　一边说着，一边把身上一直提着的布包放到了桌上，解了半开以后抓出了一个小布包，放到了沈建面前，示意他自己打开。

　　这小布包光是布料跟上头的绳结就高级的很，跟他们村里人常用的就是完全不在同一个档次。沈建心理一动，跟翁氏对看了一眼，便把布包拆了开来。

　　里面躺着四颗大银锭。

　　沈家老的小的这下都惊呼了。

　　连郭兴都整个跳了起来，一张嘴老半天阖不上，最后才盯着银锭喃喃道：「草了个去…那柴公子还缺不缺个帮忙挑东西的啊？」

　　「柴大公子也早都想到了！元小子这段时间跟着柴家学东西，没法帮着下地，为了表示诚意，这是给沈家的安家费。」

　　郭明说得诚意十足，面上却带满了势在必得。

　　有了这四颗大银锭子，还有什么需要犹豫不决的呢？

　　他特意往沈建的大儿子招了招手示意，把人喊靠近，然后无比慎重其事的模样把银锭子三两下塞回布包，团了团绳子后一股脑塞到人手上：「这你们赶紧去收好先，伯伯我还有些事要跟你们阿爹阿娘说，天都黑了，你们先回房去吧。」

　　这赶人的意图简直不要太明显！

　　但人家是村长。而且刚刚的确是他们自己晚辈插嘴没规矩。再加上…重点是那小布包是怎么拿怎么烫手啊！！

　　沈大郎攒紧了小布包，跟村长郭兴爹娘都告了一声，难得强硬地推着自己的弟妹们都退出了堂屋。

　　郭明面色无比安慰地赞了一句：「沈老弟好家教，每个孩子都是懂事的。真是羡煞其他人了！」

　　「村长…那柴公子...什么时候启程？」沈建总算勉强吭出了一句。

　　这一句，便是代表他已经同意沈元跟着柴大公子走了，就只是问问还能在家里待几天。

　　「原本是过两天就要走，不过…还有一件事，老哥哥我想跟沈老弟你聊聊。」

　　「沈大郎已经说好姑娘，明年打算娶进门了对吧。」

　　「小子们一旦成了家，心才会定，人也才会稳。元小子年纪是小了点，有没想过先给他讨个女娃儿？」

　　「吓！让阿元！？」一直在旁边没出过声的沈元他娘终于忍不住惊了一句。

　　「哎～听我说，这可全是为了元小子和沈老弟你家打算！」郭明摆了摆手道：「别处也不是没有年纪小点就先结亲的，元小子虽然上面的兄长未娶阿姐未嫁，但这不是特殊情况么？我今天来这一趟，沈老弟你愿意让元小子跟着柴大贵人走，对整个村都是莫大的贡献，我自然要为你多打算了。城里的人啊，心眼儿多，你家元小子长得俊又是以后肯定能挣大钱的，到时若是被些不三不四的人拐骗了可怎么办？不如先娶了，以后不管去再远的地方，这爹娘老婆都在家乡，心不就被绑得牢牢的，肯定总要回来的哇！」

　　沈建跟他老婆听得一愣一愣，表情却是慢慢认真地起来。

　　就连旁边的郭兴也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跟着就是无比佩服地看着村长。

　　是啊，他们家的阿元又聪明又长得俊，才这年岁已经有多少村里的女娃送糖送糕了？若是以后离开了家一个人在外头，被些个城里浪荡贪财的狐媚子蒙骗了可怎么才好！？

　　沈建跟自家婆娘对了一下眼，从彼此眼色中很快取得了共识，才又斟酌道：「村长这建议的确是好，但这短短时间，哪里找得到…」

　　郭兴也反应过来，跟着急：「是啊！不说柴公子两天后就得走，哪有可能明天就找得到个娃子就能拜堂的啊？」

　　郭明摆出一副可靠诚挚的笑容道：「我都说要替沈老弟家多打算了，哪可能没想到这点上？我都跟柴贵人提过啦，人家可通情达理了，也觉得这主意挺好，小子结了婚，总能稳重踏实点做事，不浮躁！」

　　「柴大公子说了，如果能早点说个女娃儿，他很乐意吃完这喜酒再走。七八天可以等得。」

　　「沈老弟，老哥哥我跟你交心问一句吧，如果是咱郭家的冬梅那女娃儿，如何！？」

　　冬梅，在二林村能起个这样一个没跟罔市罔腰连着串的名字，代表要嘛也算受宠要嘛家里也不全是白丁。

　　事实上，她是村长郭明三弟的小女儿。

　　郭明的三弟郭达算是郭明拉拔大的，特别听自家兄长兼村长的话；每年要采收葡萄了都是带着自家儿子先把哥哥园子里的收好了，才去收自己家的；就连自己大儿子的名字，据说当初还是请自己哥哥帮着选的。

　　如果今天郭明发话了，想来郭达还真不会有太大抗拒。

　　而且郭达家还是村里的富户！每年出的桶，在村子里可是前五的！

　　郭明这样安排，可着实让沈家惊了一把，说是大大的厚待一点也不为过！

　　「这…这能成吗？」沈建不禁嗫嚅…，先不说年纪，冬梅娃据说家里可颇疼爱，也不缺银，家里地也大…在村子里过得可好…哪可能看得上沈家…。

　　郭明见沈建没有反对，只犹豫着，心里憋着一整天沉甸甸的大石终于放了下来。他面上一副挺着沈建到底的表情道：「我说能成！就能成！」

　　一旁一直观察着情况的郭兴这会儿大概可以确定郭明是认真的想要成了这事儿，便帮忙开始帮腔起来：「冬梅…我可想起来了，不就是以前还小娃儿的时候元小子救过她一回吗？就一群娃在村后边玩…险些被条臭青母咬…。这样说起来这两个人缘分可深了哪…」

　　郭明跟郭兴各种能说善道，让沈建跟他老婆都放软的态度，但终究仍有点说不上来的一些迟疑，毕竟这被打鸭子上架的感觉一整晚都有。

　　郭明给了最后的一击：「沈老弟，你说我跟你这边蘑菇了整晚，图的是什么呢？一来不是我家小子跟了贵人、二来也不是我家闺女要嫁人…这不全是我为了你沈家着想，也为了整个村在打算着吗？…你再想想，只要娶了冬梅那女娃，以后元小子不也是半个郭家人了…，沈老弟你家以后要买地，不也按着村里原来的规矩？就是村子里以后要打算合着办的作坊，不也有你一份了？」

　　黑夜里村子的石板路上，二个灯笼一晃一晃的。

　　郭兴忍了半天没忍住，压着嗓子问道：「…为啥要指阿梅那娃子给沈家啊？这沈家配吗这…」

　　郭明瞟了他一眼，眼里满是嫌弃，继续默默往前走：「谁能嫁给那沈家，几年以后就算把酒酿成了醋也不担心卖不掉。这样的事儿，你想让给谁家？」

　　柴大公子提出的时候，他也不是没有私心过，想着把自家小子们荐出去；再不行，族里几个亲点儿的也可以。但人家大少爷就是不要能怎地？

　　沈家有了这沈元，以后整个村要卖给柴大公子的酒，都得指着他脸色了。

　　所以如果能结成了亲家，那就妥妥的以后能同分上一杯羹。

　　他想得到，没道理明天消息放出去以后其他家想不到。

　　要不是自己没闺女，哪轮得到…

　　冬梅这嫁不嫁可不是他爹娘说了算，是一定得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