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修》阿水不是大杯茶

10、石出

　　敲击木条的声音十分有节奏感，响了一阵，却又停了。白竹笑和庄思衍两人就盯着那扇纸窗，眼看着外面非常没有经验的人在那层油纸上戳了个洞。

　　白竹笑：“……”

　　原来古代刺客偷袭的时候，真的会很脑残的在纸窗户上抠洞吗？他一直认为只有马三娘会那么干。

　　白竹笑手上摸到藏针的腕扣，准备顺着那小洞，找准时机扔根麻醉针出去。结果听见了外面窸窣了一阵之后，终于响起了刻意压低，却还是掩不住灵动的人声。

　　“二位大侠，紫鲤来也！”

　　庄思衍有点懵，他侧头看了看同样懵在那里的白竹笑。两人仔细回忆了一下今早趴在雪地上哭了一刻钟的紫鲤姑娘，再比较一下外面这个俏皮清脆的声音。

　　哪里还有半点清早那个弱柳扶风的虚弱样子！

　　“哎呀，怎么不出声呀，我看见你们了！我真的是紫鲤，我是好人，是来通风报信的！”

　　客栈的窗户是封死的，里面外面都推不开，又不好蛮力破坏。白庄两人只好让紫鲤趁客栈换班，忙活着的功夫，偷偷摸摸地绕到正门去，躲躲闪闪溜上了二楼。

　　“自晌午开始到处在药铺打听，找到这个时辰，一间房一间房地听声音，可终于找着了，累死本姑娘了。”眼见这早上大气儿都不敢出的小姑娘，此刻蹦着跳着进了两根光棍的房间，一点儿都不认生，大大咧咧抱着胸往墙上一靠。

　　身上穿的也并不是今日在街上遇见时穿的那襦裙，换成了一件轻便了许多的雪青色短衣短裙，背后还背着一把小巧精致的弩。这会儿的紫鲤完完全全变成了一个年轻的小女侠，而不是跌倒在雪地上都不敢站起来的烟花之女了。“方才碰上了个店里的伙计，迟了一点，但果然男人都是如此，一发美人计便解决了所有！”

　　“紫鲤姑娘，你这是……”

　　“我是来报信的，将才不就说了？尽管放心好啦，我和那群女妖婆们才不是一伙儿的，”紫鲤皮肤白皙，透着点漂亮的粉红色。说话与否，脸上总是笑嘻嘻的，是和白竹笑不露齿的浅笑不相同的灿烂笑靥，挤出唇边似乎能盛不少桃花酒的两漩酒窝。庄思衍还在盯着紫鲤的脸出神，看见女孩子便又当机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紫鲤先笑开了，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我说这位大公子，怎么一遇上女人就成这副模样了？小公子以后，多带你这师兄出来历练历练吧，修真之人行走江湖，若是像他这样，可是要吃大亏的！”

　　庄思衍这才反应过来，看看紫鲤笑得正好看的脸蛋在朝着他，又听到了白竹笑在旁边没忍住的嗤笑出声，迅速上演了一场被开水烫过的表演，从脖子一直红到耳朵根，连忙低头作揖：“失、失礼了。”

　　什么良家少男，这么经不起调戏。白竹笑心底好一番嘲笑，接过紫鲤的话茬，“我与这位兄台不是同门弟子，只是今日急于帮其解围，顺口这样作了一个谎，望紫鲤姑娘不要介意便是。”

　　“嘿，小公子可真是个善人。你们紫鲤姑娘叫的可倒顺口，我还不知道怎样称呼两位呢！”

　　“在下…在下是静灵观门下大弟子庄思衍，庄就是广土庄，‘思衍’有‘思流水入海’之意，忘记告诉姑娘了，实属、实属失礼！”

　　……没有人要查你户口，怎么这么紧张，和幼儿园考试似的。又是个静灵观的，感情你们这名门净出奇葩啊，怎么跟我不说这么清楚。白竹笑翻了个白眼给那个话说不利索的庄大师兄，却见那紫鲤竟兴致勃勃地接话：“那我便叫你‘思衍兄’！好好听的名字，看看我，这世上哪有紫色的鲤鱼啊……”

　　庄思衍本来不好意思笑，可紫鲤银铃一样的笑声实在是太好听，竟让他也不自觉地跟着笑起来。白竹笑冷眼旁观这“男欢女欢”的场景，觉得自己有点多余，便不耐烦地清了清嗓子，尬笑着棒打鸳鸯：“小生姓白名竹，姑娘随意称呼便是。眼下已经时候不早，不如我们……商议点正事？”

　　“对，我怎么忘了正事，还是小白兄清明。”紫鲤一拍脑袋，立刻随意称呼了一下白竹笑，还顺带夸赞了一句，立即正色下来，从怀里掏出一封密信，把另外两人唤的近了一些，低声道：“瞧，这便是红杏和莲叶…哦，就是早上推我的那两个臭女人，托我交给副阁主的密信。”

　　白竹笑微微上前，观察了一下那个素纸包着，还画着一朵烫金鸢尾花的信封，“密信？”

　　“没错。想必两位已经看出或者是猜测到，彩香阁是魔修的一个据点，说是个青楼，其实里面都是那花繁教中的女妖婆。这些妖婆们靠活人精气修炼，起初的是靠吸引男客进行吸食，甚至将年轻男子陷入幻境，作为所谓的‘炼兽’被困养在阁中，供妖婆们长时间修炼。而这群妖孽本来吸食凡人精气即可，而因为捕获数量少之又少，在三年前魔教北支部暴／乱之后，彩香阁中的魔头们更加嚣张起来，竟除了引诱凡人，又开始祸害修真之人。”

　　“你是说，今早在下在街上是中了一计？”

　　“正是如此。”紫鲤手里握着那信笺，小巧的眉头微蹙，口中不绝，“此三年之间，其实已经有修士怀疑过，那彩香阁是魔教之人所建。然而小打小闹传不进名门大派的耳朵里，外门弟子想助一臂之力却奈何功力不足，把自己搭了进去。江湖散修很少有管闲事的，凡是被骗进来或者怀揣着民生安危之心混进来的，多半是些连进升甚至都不及的小修，只是白送食粮罢了。”

　　“这么说，姑娘是仗着自己的女儿身，潜进彩香阁做卧底的？”

　　“嗯，家姐与彩香阁中的正道势力有所联系，特意将身为凡人，却是习武之人、有足够自保能力的我送至阁中作卧底。彩香阁中养着一群凡人女子，都是用来揽客的‘诱饵’。此番我入阁后，第一次由红杏和莲叶带上街做‘引子’。那两人修为不够，只会逞能，思衍兄的修为她们压根没看出来，还以为是个凡人。我本想等庄兄进了阁，以他的实力，协助他出逃没问题。没想到，这位竟是个正道中的正道，犟得和头驴似的，还碰上了小白。”

　　怎么连“兄”也不加了，这小姑娘，忒不尊敬……白竹笑愤愤不平，却又不能表露出来，就继续把精力放在正事上，“那姑娘连夜赶出来，是为了告诉我们，这红杏和莲叶不得手，便会去同那位副阁主报信，我们还会遭到魔教的袭击吗？”

　　“小白好生聪明！”紫鲤手一拍，又晃了晃那信笺，“这信上大概写着计谋，但是打开的时候会发出与写信之人的感应，因此我需要两位大侠设下一个结界，防止这信和红杏她们产生共鸣。”

　　“不是难事，我来……”庄思衍终于得以插上一句话，还没等走到门口，就被站在门边的白竹笑用手势阻止了。庄思衍和紫鲤和忽然变得一脸严肃的白竹笑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刚要开口问，便听见了脑内白竹笑的传声：“门口有人，而且经过刻意掩盖，感受不出那人身上的真气流转。”

　　“那绝对不会是伙计，伙计或者老板会直接敲门，这个时间，会是谁？”庄思衍回应。“不会是……彩香阁的人追来了？”

　　“不可能！”紫鲤不会传声，瞪了庄思衍一眼，疯狂比划手势，嘴上还做着口型，“我不是修真之人，她们无法追踪我的真气。有传讯功能的花印我已经用药液破坏过了，信封也未拆开，而且那位阁中的修士也会帮我打掩护，副阁主只会在明日寅时才会处理密信。她们消息再怎么灵通，绝对不可能这么快追踪至此。”

　　三人对视无果，只好摆好阵势，做好反抗敌袭的准备。白竹笑屏气凝息，面临着和紫鲤如出一辙的不速之客，他突然有一丝不祥的预感。手上一紧，更加放轻了打开门闩的动作，迅速开门，然后闪身至门口，将手抬至半空，腕扣一弹，手指夹住一根麻醉针，便向门外来客送了出去。

　　结果来客修为不浅，扣住白竹笑的手腕，一折一带，直接将白竹笑转了个向，跌到那人的怀里。白竹笑弯着腿，借着这个姿势刚要反过另一只手，向身后一来便抱了他个满怀的人出针，就听到他头顶略带惊喜的熟悉声音传过来：“小白猪？”

　　……卧槽。白竹笑终于想到了方才那丝不祥的预感是从何而来，险些膝盖一软，直接跪给了冲向门口的庄思衍。

　　着急的赶过来想要助白竹笑一臂之力的庄思衍没听见那句“小白猪”，只看见白竹笑貌似被勒着，刚要出刀，一抬头的功夫，就看见了勒着这白竹笑的那人，长着一张他意想不到的脸，差点没吓一个踉跄。

　　“小六？”庄思衍出刀的手立刻顿下了，看见自己的小师弟后，属于静灵观内门大弟子的气质一下子显露，尤其是这师弟还很失礼的抱着一个看起来姿势很不舒服的白少侠，一瞬间厉声起来，“你怎么在这？是不是又背着师父跑出来了？”

　　“大师兄怎能如此错怪我呢？”

　　越仁歆本来没舍得放开白竹笑，但是被抱着的那位维持着一个诡异的姿势，实在是觉得不舒服，很有技巧性的挣脱了，他只好笑眯眯地收手，不请自进地往屋里跨进来，带上屋门并上好锁，“师兄来这芍镇多日，平日里二师兄该回去的时候，您还未回，师父担心，便叫我来看看。”

　　“胡说，师父平日里最放心不下你，怎么可能放你一个人来这寻我？”

　　“二师兄家门之事尚未解决，三师兄眼下正处在进升期圆满的修炼关键时刻，四师姐依然在南疆研制蛊毒，五师兄不想来找你。师父没办法，他老人家又不能搁着那么多公事亲自来寻你，更不能让师弟那么小的娃娃来，只能派我咯。”

　　庄思衍本身就不会什么口舌之功，眼下又遇见了一个最会口舌之功的越仁歆，张着嘴嗫嚅了半天，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好气的一甩袖子，在越仁歆脑门上一点，骂了句“没规矩”。

　　他朝紫鲤姑娘带着歉意地点点头，然后回身准备作揖，本来想替自己这位跟白竹笑赔个不是，结果那白少侠一张脸上方才那一点意外之色现在消了个干净，而越仁歆仿佛和他很熟一般，抬手要去揽白竹笑的肩，又被后者一脸嫌弃地拍开了。

　　“你怎么又来了？”

　　“白兄怎么这样嫌弃我。”

　　嗯……嗯？他们认识？

　　庄思衍本来以为自己可以解释这个场面，结果发现自己同紫鲤一样，是个局外人。于是两个局外人大眼瞪小眼，闭着嘴等待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