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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续命灯(一) ...

  •   手机催命般嘶喊,伴随着一阵“嗡嗡”震动,回荡在昏暗的房间中,颇有不叫醒床榻上酣然沉睡的人不罢休的气势。

      裹紧被单无力松手,迷糊间只觉得耳畔有一股欲把耳膜震破的声响,喋喋不休。不由自主皱紧了眉头,吵得不行,却又黏黏糊糊舍不得离开这捂得暖和的被窝,翻了个身,不再理会。

      就在这手机屏幕亮了许久,铃声机械却又嘹亮得让人忍不住想去赏其一拳时,居长愿终于浑浑噩噩决定舍弃被窝,使了几次劲后才吃力坐起,脑子还是晕晕乎乎的。

      “哎...”他左手抬起揉揉眉心,掐出来一个淡红的印,语气中并未太过恼怒,只是颇带无奈,摸索了半天床头柜上摆着的手机,抬到眼前关了闹钟,“早知道就不调那么大声了。”上下眼皮正难舍难分,只是微微瞄了一眼,就瞬间一身清醒,大脑窜上一股欢跃的凉意,屏幕上显示的数字不由让他站起来了。

      八点了。

      按照惯例叠好了被单,随后在衣柜中摸出一个衣架,把上面整整齐齐的衣服拉出来,套到自己的身上,自我感觉很良好的神清气爽。靠近那深色窗帘,双手一张,“唰——”一下拉开帷幕似的,顿时眼前一片明亮。光线从硕大的落地窗外照进来,亮堂了暗色调为主的卧室,同时也看清了窗外的景象。

      跳过了炎热的闷夏,也渐渐摸索到了秋意的凉爽,燕市的温度不增反降,停留在了墙壁上温度计的一个点,好几日也没多大的挪移了,居长愿闭着眼睛都能猜到,毕竟三十破个头的度数也够格催促人们快些穿厚点了。

      昨晚刚下过一场雨,印证了那句“一场秋雨一场寒。”,室内外温度差别大,窗户玻璃出了汗似的蒙上了一层雾气,凝满露水,雾蒙蒙将这座大城市笼盖在清晨中,从心里生出了沁人的恬静。

      给自己倒杯温水,紧接着洗漱完后,他就踩着拖鞋下楼去做早餐了。

      胃向来是个娇气的主儿,医生也反复叮嘱不宜多吃油腻辛辣,他寻思着给自己煮碗清汤面。

      烧开一锅子水后再将冻在冰箱里的挂面一股脑倒了进去,绞尽脑汁回想起度娘上提示要放的食材,再次打开冰箱,在三层里寥寥无几的作料中拎出了几颗冻得结结实实,泛着绿油汪汪的小青菜,洗净掰开几瓣再放进去。磕开一枚鸡蛋,也一同煮入锅中。

      用筷子略微搅拌了些时候,就在屋内渐渐弥漫开独特的味道时,他就听到了隔着窗户的一阵汽车轰轰声。

      厨房间里有一扇不小的窗户,他只要抬头瞄一眼,就能看到灰黑色的柏油马路,平常因为这里偏的是居民住房,又是一栋栋私人公寓,也并不会有太多的车辆往这里挤,声音也不大。今天却是破天荒的有些吵,听上去...有点像...货车的声音?

      关掉天然气,从橱柜里拿了个干净的白瓷碗,把那一锅的面仔仔细细倒入碗中。

      居长愿有点犹豫,盯着那一碗外表人畜无害的汤面,其间漂浮着几片养眼的小青菜,嫩白的荷包蛋看上去格外赏心悦目,挺正常的,嗯,一切都很正常。他这么想了一会儿,决定还是要相信自己的手一次,便举着筷子,挑起一根面条,送入口中。

      吃前,他含着笑,吃后也依旧是,只是手微微颤抖了许久,最终还是囫囵吞下,决定把这碗面倒给土地公公,算孝敬他老人家了。

      “还是去买点吧。”居长愿解下系在腰间的围裙,整理了下柔顺的短发,拿起案板上的手机,穿上鞋子打开了门准备出去。

      室内外温度差了不少,他跺跺脚,看着自己身上加厚的卫衣,心念着选对了衣服。想起查看时间,八点半了,回来不超过十点就行,顺便再去超市买点东西,自家的冰箱空瘪了多时,是时候将它填满了!

      燕市一带是有名的景色城市,当地的环保部门为了保持这称号,自然环境卫生自然一马当先,样样不落下,绿化优美,街道上一尘不染,在这一块的居民区也算是称得上是高档次,一步一步皆是风景。

      他发现往日空旷的大街上忽然停了两辆与这环境格格不入的大货车,深蓝铁皮上用着漆刷了几个大字——“搬家xx公司”。

      “搬家啊...”他看了,自言自语道。

      仿佛要证实他的想法一般,驾驶座上的黝黑汉子打开车门,矮墩墩的身上穿着工作服,吆喝着坐在副驾驶以及后箱的那些搬家公司的人一齐下来,纷纷有序一个接一个抬下来什么东西。那些扛在他们肩头的物品望着不像家具,黑乎乎的一团,原来是用了黑布裹住,掩盖在下.面的教人难以猜测,装满了整辆的车。却搬运的时候格外小心翼翼,生怕磕了碰了,落地都是轻飘飘的感觉。

      他也就只看了几眼,并不是什么好奇心资深患者,感叹了一下这家主人有些奇怪后,便想直径擦过货车,往这一条街最近的超市进发。

      就在此时,一双摇摇晃晃的白鞋从身后的另一辆车后露出,在阳光下显得线条流畅,更衬得白鞋很白,七分黑裤露出一截恰到好处的白净脚踝。原来是车后坐着一名男子,懒洋洋瘫在那里,双手撑头,似在假寐,白衫黑裤再无一丝装饰,给人一种沉稳宁静的感觉。

      这样从容不迫的样子使得居长愿也多看了几眼。

      正好卧在木板上的男子睁开了眼,居高临下望着微微仰头的他,似笑非笑,唇边是一道极为修养的浅笑,柔化了本就深邃的五官,反而还亲和不少,平白无故生出些儒雅的气质。只见这名男子抬了下手,做了一个打招呼的动作,朝他摆摆,眼睛却是一言不发盯着他,有种非要看出他另外表情的样子。

      居长愿机械抬抬手,回应了一下,寻思着此刻好像有什么变化,觉得应该在此时说些什么为好,比如“你好”之类的?

      不过这男子打了招呼后就不打算做出任何反应,趁他思考之际,阖上了眼,仰头去休酣了。

      正何自己的意,居长愿迈开步子,沿着一排法国梧桐的小道走。

      新邻居...

      他这么想。

      ...

      一方白色身影立在超市的冷冻区,搓了搓有些发凉的指腹,垂着眼盯着手中的食品,光是这幅乖巧的模样便让路过的人不禁微微侧目。

      盯着手中几袋速冻水饺和小笼包有些犹豫不决。

      选哪个呢...

      早上的早餐既烧不好也不会烧,能用速冻食品来解决也就凑合着。他的工作不同于单调的早九晚五,不必匆忙早起,烧饭也可以慢慢来,可是厨艺另他的一些朋友不敢恭维,自己熬粥会煮干,烧面难吃地让别人摔碗破口大骂,更别提其他稍微复杂的吃食了。只能蒸一蒸包子,在锅子里烧碗水饺馄饨之类的,还要掐着表谨慎盯着时间,以免食材再次被自己糟|蹋。

      还是都买了罢。回想起早上那碗不可言表的面条,他微不可测叹了一口气,把那几包冰柜中拿出的速冻食品放入几乎快塞满的购物车中,看看时间,也觉得差不多该回家了,推着购物车走到收银台。

      收银小妹盯着他手上提的三大口袋,再有些难以置信地望望他白净修长的手臂,温馨提醒:“先生,其实你可以租购物车...”

      “谢谢,我不需要。”居长愿温和开口,拎着这三大袋庞然大物脚步沉稳走出商场。

      不是为了省钱,而是租了车还要还回去,来来回回一趟又花掉不少的时间,嫌麻烦。

      不过还真的好像有点重,他汗颜,手心被勒出了几条红印子。

      勉勉强强走到了一个拐角处,凭着记忆记得只要走过这个胡同,直走不远就到了居民区了,他松开手,揉了揉发红的手掌,将塑料袋放在地上。歇了许久,准备再次提起奋力往公寓冲去,就当他一鼓作气,蓄势待发时,一道清亮的声音忽然响起:“要帮忙吗?”

      居长愿吓了一跳,一阵战栗从脊梁骨窜上来,被这陌生的声音吓了一跳,望着四周想看看是谁在讲话,发现一道颀长的人影伫立在不远处,看不清他表情,只是听出看他语调中的轻快,看样子是心情不错,手中还握着一把...蒲扇?

      眼前的人就是方才在车上见到的那位,刚刚还没注意到,他一站起来可不得了,掂量掂量自己的个子,居长愿才发现眼前这名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年轻的男子足足比他高了半个头,再加上手中十分违和的持物,他张张嘴,什么话都没讲出来。

      “我对着边不熟,随便走走认认路。”他说得轻快,言语中没有初次见面的拘谨生涩,仿佛对面的自己是个老朋友,口气中是一种让人不由亲近的感觉,十分能让人放下戒备之心,“袋子很重,我帮你吧。”

      居长愿有点不好意思,毕竟刚认识,也不想麻烦别人,刚想委婉谢绝人家的好意,男人便不等他的回答,拎起那三袋东西,跟个没事人一般,迈开长腿往居民区里走。

      “...”居长愿有些手足无措,想着自己也拎一个,可男人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了,只好腼着脸紧跟上去。

      一阵友好的寒暄后,居长愿知道了他的名字——相南,刚搬到燕市,就坐落于他家旁边。

      对于多了一个邻居,居长愿有点意外。三年前自己辞了职,搬到燕市来住时,隔壁一件间宅院便是空着的,却迟迟没人住进去,有几个看上这套房子的准备出高价买到手,却被告知已经有主人了,只好作罢。相南说前几年的工作忙,没时间来,这几年也冷清不少,于是过来打算安家在这。

      相南脸不红气不喘,比起自己的气喘吁吁,他倒是颇为轻松,一口气不停歇便把这几个袋子拎到了他家的门口。

      “剩下的我来吧。”居长愿生怕他一口气直接拎到了屋内,用钥匙转开门锁,门把一扭,打开了大门,“进去坐坐?”

      相南听了他这么一句,没有拒绝,笑着跟着他进了楼下的客厅。

      屋内很亮堂,用了羊毛毡铺了实木地板,踩上去不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家具摆放的位置巧妙,布局也合理,视眼开阔觉得很敞亮,沙发环形围在中央,设计地有点像样板房,简约且精致。一看就是屋中的主人下了功夫的成果。

      居长愿转身走到里屋的厨房,倒了杯柠檬水递给他,自己则是一杯...很佛系的枸杞茶。

      相南指节分明的大手攥着细长的杯壁,朝他道谢且一笑。

      话题还是相南先拉开的,他端坐在沙发上,背挺着笔直,处处都透着养尊处优的礼仪,让人不容忽视。他说自己这几年大学毕业了,做的一般都是服装设计,也算个设计师。但做了没几年就觉得无聊了,趁着现在还年轻,二十多了五六,便辞职回到自己多年前买的宅子里养生几年。

      “古...古董店?”居长愿听他说要开一家古董店,也不另外买店面了,直接将自己宅子的一楼大翻改了一顿,装潢出了该有的东西。居长愿微微有些吃惊,想起早上看到的那些用黑布蒙得严严实实的物品,想必也就是那些有着一股岁月的沉淀,年代久远的老文物了。

      “家里这些东西太多了,快装不下了。”相南饮了一口,不在意说。

      “......”居长愿默默坐在他旁边,偷偷瞄了一眼他身上的白衫黑裤,总感觉经他这么一说,似乎这一套衣服比他手头这部手机都来的贵。

      “需要帮忙吗?”居长愿寻思着老宅子还要清理打扫,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弄干净的,想起刚才他帮自己的忙,也应该做点什么,试探性地问道。

      没想到相南一口答应了:“房子装修过了,只是几年没搬进来了,还是要收拾整理一下。”

      见他没客套,想必也是性子爽快的人,居长愿也是个不怎么爱说话的,觉得此人还是可以相处的。

      俩人坐着聊了会儿天,最后相南接到了个电话,听了一段那边人叽叽喳喳的声音,眉头不由皱紧,说了一句“知道了,我马上过来。”便向他告辞,示意后转身走出了住宅。

      居长愿也觉得差不多了,回厨房把早上的碗碟都洗干净,淘了一罐子米煮在电饭煲里,在打蛋蒸了碗水蒸蛋,做完后就上楼去工作了。

      所谓的工作,也是在电脑上进行的。

      没错,他就是一名网络作家。头发一抓掉一大把的那种,好在上天眷顾他才二十有五,发际线也没有往脑门上移的趋势。

      不写言情,不写玄幻,更别提什么仙侠...他就如一些读者所调侃的——一股清流般...只写推理。

      敲开大纲再细细看了一遍昨晚罗列出来的细纲,脑海中构思好今日准备写得框架剧情,从模糊逐渐到清晰,前后一呼应,发现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漏洞,就点开文档开始更新了。

      他大学报的专业是文学,逻辑清晰,文字简洁明了,富有空间的渲染力,他笔下的剧情十分有画面感,深得一批读者的喜爱,被一系列操作炸上了榜单,在某网站上还算小小有名气,再加上日更1w的手速与毅力,更是在网站推理系列遥遥领先。

      《为梦》——十四居

      他瞄了一眼挂在榜单上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名字,收回了神,转跳到了文档,飞速敲下了最后一行文字。翻着页数确认没有错字漏字的风险后,复制黏贴,发表了章节。

      揉着微凉发酸的指节,他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瘫坐在了靠椅上,眼中闪过的是近几分钟所显示的评论,一一被他读进去,暖人的眼角不由一弯,露出一个由心的微笑。作者后台收到的评论使他目不暇接,好在他的耐心非同一般,在众多奇奇怪怪符号名字中找到了一个往日熟悉的账户。

      鼠标停留在某一处,竟是凝神了近数秒,后点开回复,打上了一串“谢谢评论和打赏。”还是忍住了想破天荒添上个表情的欲|望,回车键一按,便发了出去。

      果不其然,不过多久,评论区下就又是乱哄哄的。

      三楼:“大大又回他的评论啦!/咬手绢”
      四楼:“惯例啦~楼上别介意~”
      五楼:“男神为什么不回我的评论,小芯芯都给你——”
      六楼:“哪个小妖精55555,十四男神看看我!!!/摇手帕”

      ...

      看着越叠越高的楼层,居长愿不由忍俊不禁。视线停留在最上面的一层。

      显示的id:湿虎。

      读起来还有些大舌头,但是这位读者真的是大手笔,几乎在每一章的评论区进行一波投送深海鱼.雷与营养.液的窒息操作,初次看到时他可是震惊了许久,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才一个字一个字敲上去感谢的语句。不单单只有这样,这位读者在他看来,是认真读了他所写的每一个细节,在适当的时候还会写长评发表感想,真的是不能再窝心了。

      这样也让他记住了这个id,并且只要他一发评论,自己定会回复。

      激起了其余一大片读者的嫉妒。

      关上了电脑后,才记起楼下锅里好像还煮着东西,不停念叨着不要糊掉不要烧干,连忙下楼去试图抢救一番。

      二楼的灯未关,白炽的光照亮了每个角落,居长愿嫌有些刺眼,想方设法调暗了些光亮。电脑并不是放置在卧室里,客厅的网络相比而下会好上一些,免得卡机的时候自己辛辛苦苦码得字都被这无良心的电脑给吞了,有几次还气得居长愿使劲捶了一记实木的桌面,留下一个浅浅的痕迹。

      人走下了楼,客厅里就显得寂静无比了。周围的落地窗透着屋外的景象。

      就在此时,本该是安分不出声的玻璃传来了微微的震动,听久了才发现是某种生物黏腻的挪动声,重重踏在这钢化玻璃上面,明显使其有规律的震动。还有类似于鳞片划过玻璃的刺耳摩擦声,险些就激起一串火星,亮得让人两腿发颤。

      刹那间却又恢复死寂。

      忽然,靠近电脑桌边的玻璃猛然一响,“砰——”的一声,紧接着就是一双泛蓝的手臂紧贴着方才居长愿坐的位置的玻璃,伸出利爪飞速在其上划过五条骇人的痕迹。顺着玻璃掺杂留下的是一道道腥臭的粘液,混着血液的粘稠液体,看得人是胃中一阵翻涌,险些把隔夜的饭都给吐得一干二净。

      辛亏这里并没有人,恐怕有的早就两眼一翻裤|裆一湿去找周公安慰自己脆弱的小心灵了。

      一双不满血丝的眼睛恶狠狠的盯着室内,青筋交错的惨白色脸上无人类的痕迹,倒是像什么怪物。也确实是个怪物。扭曲不成样的脸上血盆大口大张,可以看见里面密密麻麻一排排的尖牙,黄垢黏在表面,真的...不忍直视。

      一道人影就这么黏在玻璃上,盯着室内许久,终于发觉好像没有人躲在里面,收回了那赤.裸.裸几乎要把人生吞的的表情,才抬起自己的手蹼,微微收敛了倒钩般的指甲,一步步挪着往下爬,甩着干燥黯淡无光的鳞片,留下一窗户的粘液,既恶心又惊悚。

      等了许久,那股让人格外不舒服的声音才渐渐消失。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续命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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