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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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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现下已是一片混乱,王炳成整日不归,王昱枫被瑶王保护得滴水不漏。王夫人刘氏急得嘴角燎泡,倒不是因为王昱枫的出逃,而是长子王昱兴也不知所踪,几日前王昱兴管她要了点钱说去应酬,然后就再没回来。
刘氏是王炳成当年考取进士后娶的妻子,是定安程阳侯刘家二房的一个庶女,程阳侯始终效忠皇上,从未参与过朝堂上的任何党派之争。而现如今程阳侯已上书乞骸骨,刘家现在叫的上名号的只有程阳侯世子任大理寺少卿,似乎已经没落了,但具体没落没有,谁知道呢。
刘氏一想起整日不着家的王炳成和下落不明的王昱兴就一阵心急,鬓边都生了几根白发,显得整个人都苍老了些许。想她年轻时在定安,虽只是个庶女,还不是程阳侯的庶女,但因她相貌出众知书达礼,还是胜过了上头的嫡姐堂姐。可惜她再才貌双全,她依然是个庶女,注定嫁不到太高的地位,所以她选中王炳成,王炳成算是入赘,随后王炳成被派到凉州,她也就跟着一道前来。
她记得她离开定安之前,还信誓旦旦地告诉前来看她笑话的嫡姐,她注定比她们所有人都过得好。
她想起凉州城最近的风言风语,看来当初她浑身的骄傲早就蹉跎在凉州的一方天地里。
“夫人,老爷回来了。”
听到丫鬟的声音,刘氏停下了满脑子的思索,急忙提着裙子赶到王炳成面前,“老爷……兴儿他……”
“夫人别急,我在想办法。。”王炳成按着她的肩膀稍作安抚,转身便进了书房,刘氏一个人站在庭院里,望着他的背影,握紧了手心。
“瑶王怎么说?”
“……瑶王殿下说只有二公子在王府,不知大公子在何处。”
王炳成闻言气的一把摔了桌上的砚台,漆黑的墨撒在地上像一摊污黑的血。
“无知小儿坏我大事!”
王昱兴之所以失踪,正是有一日在一酒楼和狐朋狗友喝酒时与店小二发生争执,失手将人打伤,而恰巧文衡公子就在附近,听到打闹声便赶来擒住了王昱兴和那被打之人。不过那小二身手也是可以,王昱兴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衣服也被撕扯得不成样子,但因为是在单间中出事,酒楼当日并没有人认出他是王昱兴。
文衡公子把人带走问了几句话就把人放了,可当日王昱兴却没有回家。
若放在平常,王炳成自然全城寻找,可当日被他打伤的那个店小二叫严之翼。
当年被王炳成判灭一家满门的富商也姓严。
严之翼已经不在酒楼,王炳成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有没有被瑶王带走,不知他与严富商有没有关系,知不知道当年的事,对于这个人,王炳成只知道一个名字。
或许因为严富商是他手里的第一条人命,是他第一次被人质问午夜梦回时可怕冤魂索命?他是怕的,只是后来手里鲜血太多,他都怕不过来了。可对于严富商,他是骨子里的害怕,怕到深夜就寝都要喝安神药。
所以即使丢失的是自己的长子,他也不敢满城找人,生怕严之翼一怒之下要了他的命。
他告诉刘氏王昱兴被关押在知府,要等风头过了才能放出来。刘氏显然不信,王昱兴一个巡抚长子,打个店小二都要坐牢吗?
瑶王府里倒是没什么动静,该干什么都没有耽误。霍湛走进书房,书房内有一个绣着青山绿水的屏风把书房隔成两个区域,外处大一些,靠着屏风放着一把黑漆圈椅,和一张沉香木书案。内处偏小,一张黄花梨床榻,缀着藏蓝色的纱帐。
霍湛在书案上的砚台上用墨条逆时针划了三圈,又换个方向划了两圈,后走到床边,掀起床褥被子,在床板上轻轻按了两下,只见床板弹开一个盖子,他把盖子掀起来,下面是长长的一道楼梯。
霍湛走下去,楼梯下是阴森的牢房,充满了腐朽的闭塞的空气味道。
王昱兴被关在中间的一处牢房,他躺在一堆稻草上,身上衣物破烂不堪,双目呆滞,见霍湛来,浑身瑟瑟发抖。
“主子。”
“王大公子怎么样了?”
“招了。”
霍湛闻言,笑了,“哦?王公子竟是这般养尊处优,这才关了几日,居然就招了?”
王昱兴手脚并用爬到牢门边,看向霍湛的眼神充满祈求与胆怯,似在向一个怪物求生。
“文衡公子!大人!求求您放小的一命!您想知道的小的都说!”
“王公子切莫这么说,您好歹也是王大人唯一的儿子。”
“不不不!我爹有好多外室,我都知道,我娘也知道!王昱枫就是他外室生的!他别的外室都被他喂了绝子汤!”
霍湛挑眉,这虽然不是他知道的,但这也说明了王炳成对他的儿子不防备,否则外室的事王昱兴怎么会知道。
“王公子,我想要的不止这个。”
“那你想知道什么?”
霍湛走近,弯下腰,眼角带笑地问他,“你说了什么?严之翼为什么打你?”
王昱兴顿了顿,霍湛含笑的眉眼似乎能蛊惑人心,他听见自己幽幽地开口道,“我说,上位者眼里,末流之人命如草芥。”
当日在酒楼,他和几个朋友谈论到世间善恶,主要是以吹捧王炳成为主,顺带着吹捧王昱兴。王昱兴是个蠢的,夸两句再加喝了点小酒就有点飘飘欲仙,言语间大有安得广厦千万间的做派,然后又提起王炳成现在江南权势大的很,除了瑶王殿下谁也奈何不了他。于是他脑子一热,就说了那句状似感慨的“上位者眼里,末流之人命如草芥。”
此时隔间的门被一人一把推开,那人二话不说对着王昱兴一阵拳打脚踢,王昱兴正上头呢,就拉着那人撕打成一团,其实他到酒醒才知道打的是谁,那时他已经在瑶王府的地牢中。
霍湛写了一份口供,让王昱兴签字画押。
他出了地牢,压抑的空气让他难受已久,他一出来便贪婪地呼吸几口新鲜空气。
霍湛随后去到另一个房间,屋内坐着一男子,正是严之翼。
“严公子想的怎么样了?”
严之翼看着霍湛,双手紧握,似乎在想着什么,犹豫不定。
“王爷真的说,他能保我和小秋的安危吗?”
“王爷说话向来一言九鼎。”
无形中夸了自己的文衡公子如是说。
严之翼还在纠结,就见霍湛坐在了他对面,抬手让小厮端了一壶茶。
“在下有一事想告诉你,”他先给严之翼倒了一杯,再给自己倒了一杯,屋内顿时飘着淡淡的兰花香气,“王炳成的庶子王昱枫,他那儿有王炳成的书信。”
严之翼显然激动了一分,“书信可说的是我家的事?”
“正是。”
“那大人为何不直接将书信递到御前,还我严家一个公道?为何还要我带着小秋涉险?”
“因为书信递到御前,首先要经过定安,然后交由大理寺查办。大理寺少卿是王夫人母家的人。”
严之翼兴奋的目光收回,双手不安的搓着衣角。
“所以从凉州寄出的一切信物,在定安都会被人查看甚至掩埋,唯有亲自告到御前。”
“可……可是……”
“我知道严公子的担忧,但若你就这么畏首畏尾,严家的血海深仇,如何得报?”
严之翼哆嗦着双手,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心,“那……若有人报复……”
“报复?难道你认为王炳成不死,你们就能保命了吗?”
严之翼一愣,咬紧牙关。文衡公子说得对,王炳成能留他这么久,怕是根本不没有想到他就在凉州,而他和王昱兴这样打了一架,王炳成知道了严家人的存在,可能好心留他们的性命吗?
霍湛看着严之翼的神情,深知点到为止,就说自己还有事情,便起身离去,留严之翼一个人思考。
严之翼是严富商的亲弟弟,当年王炳成派人屠杀严家时,带着严富商的女儿严秋藏在地窖里躲过了刺客。他不能出城,便带着严秋在凉州城东躲西藏,靠严富商私藏的银子在偏僻的巷子里买了一间屋子,去酒楼找了个店小二的活计养活严秋。
他永远都无法忘记,深夜里冲天的火光和下人绝望的尖叫,他怕极了,时至今日也不敢说一句报仇。但他同样恨极了王炳成,所以听到王昱兴那般轻描淡写地说着自己命如草芥,当时就忍不住一腔怒气。
随后,瑶王的人便找上了门,告诉他,要带他和小秋去定安,到陛下面前,状告王炳成,为大哥报仇。
他当然心动了,甚至是热血沸腾。可他骨子里的胆小依旧让他思虑良多。比起大仇得报,他更想好好活着。
霍湛写了一张请帖,递给影齐,“去一趟鱼安医馆吧,以王二公子的名义,把方大夫一家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