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端方》三番jn

5、第五章

　　方妤现在觉得自己深受打击，三观都有一丢丢的裂缝。
　　她看着面前这个男人，王炳成不过一个巡抚就能这般草菅人命，那这个人背后的人呢？那个王爷？
　　若她哥一定要有一个依靠，她还是希望那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他们方家行医救人，行的便是一个善字。
　　若方桉也变成了那样，她会很难过的。
　　两人离开时，霍湛还在那里坐着，没有离去的意思，方妤想他可能在等雁三娘再叙叙旧？
　　她晃了晃脑袋，有点晕晕的，可她明明喝的是茶又不是酒，为什么会晕？
　　她大惊，莫非茶里有问题？！
　　可她哥还好好地一点事也没。
　　霍湛看着她的小动作，她一会儿看看方桉一会儿看看别处，然后揉了揉脑袋，像个在窝里趴不住的猫。
　　不对，她叫方妤，那应该是一条鱼，游来游去不安生的鱼。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品了品浓厚的茶香，掩盖住嘴角没忍住的笑容。
　　两人散步一样慢慢往鱼安医馆方向走，期间方桉还买了点糕点。
　　方妤突然发现她还不知道文衡公子也叫了她是为啥。
　　“大哥，文衡公子找我来干嘛？”
　　方桉摇摇头，他真的不知道，或许文衡公子觉得他们谈话太过沉重所以找个吉祥物活跃一下气氛吧。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方妤听见路边卖水果的商贩和客人为了几个铜板争执不休，客人声音尖锐，听着怪让人不喜的，说着要不是没银子谁来买他这破烂的果子。
　　“哥……”
　　“嗯？”
　　方妤捏着他的袖角，从他手里拿过一包绿豆糕，“你觉得文衡公子怎么样？”
　　“你没听过别人说吗，文衡公子温润如玉，乃是翩翩君子。”
　　“看了他的脸确实会有这样的错觉。”
　　方桉笑了，“错觉？”
　　“对啊，我觉得他心眼儿好多，整个人坏坏的。”
　　方桉没说话，他倒是没发现方妤直觉还挺准的，瑶王身边的人，怎么可能干净。
　　“你讨厌他？”
　　“倒也不是，就是有点不想和他说话。”
　　方桉哈哈一笑，没再说话。
　　方妤别扭了一会儿，觉得人家也没干啥就这么揣测人家，好歹文衡公子也是谁都夸一声君子的人呢。
　　“还有，我觉得那个富商好可怜。”
　　“嗯。”
　　“他本来过着很无忧无虑的生活的。”
　　方桉看着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而且，”他顿了一下，还是告诉了她，“那富商当时还有个女儿，若是现在也就比你大不了多少。”
　　“那她还活着吗？”
　　“不知道。”
　　方妤默了声，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这已经是我唯一的退路。”
　　方妤连忙摇头，“可是哥，我们可以去其他地方，不呆在凉州，也不去定安，你这么厉害一定可以……”
　　可以什么，她却说不出。方桉是读书人，除了科考做官，就只能教书育人。可方桉的才华仅仅当个老师又实在太屈才。
　　“王大人有一点说得对，我还年轻，也是人微言轻，走错一步就是连累全家。”
　　“可是家里人不会怪你的！”
　　方桉笑了，看着不远处医馆外蹲着用树枝画画的方信和方莹，拍了拍方妤的小脑袋，“可是我会。”
　　“若为了我的一时意气就要牺牲家里的生活，那这一时意气也成了傻气。”
　　方莹耳朵尖，听见方桉和方妤的声音，扭头一蹦一蹦地跑过来，抱着方桉的手喊着大哥大哥。方桉往她怀里塞了一包桂花糖，她乐呵呵地去找方信炫耀。
　　他对生活没有太大的奢望，给爹开个大医馆，给方妤找个好丈夫，让方莹方信平安长大，自己若娶了媳妇儿也要让她衣食无忧，家庭和睦。
　　但现在看来，他的心愿其实是最大的奢望。
　　在他思忖之际，方妤小声说道，“那哥哥，你也要自己开心才好。”
　　他笑了，眼神里一片温柔。
　　“嗯，哥哥知道。”
　　他们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不远处跟着的人。那人见他们进了医馆，也就离开了。
　　霍湛的影卫受过很严苛的训练，眼力耳力极强，霍湛派他跟着也是为了挡着王炳成的人，保障他们在春闱之前的人身安全。
　　听着影卫的报告，霍湛点点头便让他们退下。
　　影卫琢磨了一下，还是上前一步把路上方妤对方桉说的话给霍湛复述了一遍。霍湛听完沉默了一会儿，想起方妤那张白嫩的小脸和亮晶晶的眼睛，一脸不谙世事的天真，想必从小到大都没有经历过什么挫折，儿时和父母撒娇，和哥哥撒娇，长大了还有弟弟妹妹陪她闹，就算有过什么挫折也是自己调皮惹了家人生气，但也不会过多责罚她，她哭两声或许就心软了。
　　还有方桉，父母支持他，弟妹依赖他，所有人都关心他爱护他，就连他的心情都会被他们考虑到。
　　听说他们的亲生母亲已经去了，现在的母亲是方槐的续弦，弟弟妹妹也是继生的，但继母待他们俩却如亲生一般。
　　霍湛好羡慕，还有点嫉妒。他也有妹妹，不少妹妹，但没有妹妹对他说你也要开心才好。
　　堂堂一个王爷，天家的皇长子，羡慕一个大夫的孩子，说出去没的叫人笑话。
　　他叫了方妤一起来，也是抱着和王炳成相似的心思，有家人在一旁，方桉会更容易妥协一些，只是没想到不妥协的倒是方妤。
　　说起来这个姑娘对她还有点敌意呢，怪叫人难过的，他明明表现的多温和，还是防他跟防贼一样。
　　他不招小姑娘喜欢吗？风神朗俊的文衡公子摸着下巴如是说。
　　又过了几日，鱼安医馆依旧没什么人，方妤只能安慰自己这是好事，没人生病了，大家都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王昱枫也再没来过了，方妤有点担心他。
　　王昱枫终于做了一个决定，他夜里趁着小厮睡熟，偷偷翻出窗户，从王家后院的一个小洞爬了出去，他一个世家公子还得爬狗洞，罢了，也是为了方大夫。
　　他没有停歇，一路快步走到了瑶王府。可怜他咳疾更甚了，有点喘不上气。
　　霍湛就坐在书房，点着灯，捧着一本书读着。
　　“主子，来了。”
　　霍湛应了一声，影齐推开门让王昱枫进来。
　　王昱枫忍着咳嗽，坐在影齐给他搬的椅子上，正对着霍湛。霍湛把手边的汤盅推了过去，王昱枫奇怪的打开一看，是一碗冰糖炖雪梨，润肺止咳的。
　　他很诧异，“文衡公子知道我要来。”
　　霍湛点点头。
　　王昱枫正好肺部难受，几口喝完一碗冰糖炖雪梨，顿时觉得好了不少。
　　“多谢公子。”
　　“无妨，身体重要。”
　　王昱枫心里一颤，脑海中飘过那个少女的神色。
　　他这一趟应是来对了。
　　“你想好了？”
　　王昱枫嗯了一声。
　　三日后，凉州又出了一件大事。
　　王炳成家的那个生病了的庶子竟衣衫褴褛地跪在瑶王府的门口，说自己走投无路，请求瑶王的帮助。
　　他哑着的嗓子不住地喘息着，瞧热闹的人只怕他一口气上不来就过去了，再看他一身破烂的衣服和身上的伤疤，哪有王炳成嘴里毕竟也是他儿子的样子。
　　“我娘并不是爬床的舞女！是他王炳成养外室，官员不得养外室，是王炳成当年被人发现后杀了我娘，还这般侮辱我娘！”
　　“他怕我说出真相！就想置我于死地！还要抹黑救我姓名的鱼安医馆！你们这些说他青天大老爷的都是瞎了眼！”
　　“你们看看我！想想我娘！他王炳成算什么好东西！”
　　王昱枫越说越激动，眼看吸不上气已经摇摇欲坠，只见人群中方槐一个健步冲出来，按着他的人中，往他嘴里灌了一瓶药水。
　　王昱枫渐渐平息，对方槐感激地跪下叩首，“方大夫悬壶济世，救我性命，却因为我蒙受不白之冤，昱枫惶恐！对不起救命恩人！”
　　方槐吓了一跳，哪能让人家给他跪，连忙也跪在了他的面前，拉扯这让他起身。
　　“不怪你不怪你你起来！”
　　王昱枫眼眶红肿，一脸泪痕，年仅十岁的孩子委屈起来让人心疼得紧，方槐连忙拍了拍他的背，像安抚哭闹的孩子一样安抚他。
　　霍湛看了看周围的人群，想着也差不多了，打开府门，“王二公子，王爷让你进来，天大的事也要注意身体。”
　　王昱枫抽噎着答应，跟随他进了门，府外的人群见是文衡公子亲自出门，觉得这事可信度更大了。
　　方桉看了一眼文衡公子，对他拱手，认了他的这个恩，也是认了背后的人。
　　霍湛满意地对他点点头，带着王昱枫进去，关上了门。
　　方槐也被请了进去，亲自为王昱枫看诊，这么一闹，方槐算是洗清了。
　　夜晚，方槐回家，看起来神清气爽的。
　　“爹，怎么样了？”
　　“没事了，还是王爷有钱，王昱枫的病应能治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
　　方妤笑着进了屋，顾姨上前给他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
　　方槐给方妤先讲着王府里面多么漂亮，下人多么规矩，又骂着王炳成不是人，这么会演为啥不找个戏班子，又说着王昱枫真可怜，小小年纪比方妤都成熟，最后又说到文衡公子真好看，瑶王真善良。
　　方妤觉得应该是有隐情的，但一时想不出来，也就嗯嗯嗯应声。
　　顾姨看着这单纯的父子俩，扭头看向方桉，对他说了句你辛苦了。
　　他看着不知发生了什么的父女俩，觉得好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