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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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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桉带着方妤去了翠香楼,方妤这一次依旧女扮男装的样子,方桉想着文衡公子肯定是知道了方妤是女子,也就没让她饰面,看起来怪可笑的。
霍湛挑了翠香楼最里的一处包间,这处包间距离最近的一间也有一段距离,窗外是一条市集,人来人往,想从窗外做些什么很难。
房门被轻轻叩响,影齐打开门,来人却不是方桉两人,是雁三娘。
“听闻公子今日在此,三娘便来叙叙旧,公子莫嫌弃。”
影齐看了霍湛一眼,霍湛点了点头,便放了她进来。
也不能怪姚雪雁不会挑时候,她进不去他的府门,他也从不来看她,她今日若不趁着他来一回和他说两句话,便不知下次再见是什么时候了。
“有什么事吗?”
霍湛对她轻笑,似乎并不在意她的突然来访。
雁三娘缓步走近,发间碧玉的步摇浅浅地晃动着,“一年未见,公子比从前更加不凡了。”
霍湛未说话,看着她坐在他对面。
“小女子此去定安,未向公子道别,公子可埋怨我?”
“没有。”
雁三娘握着手帕轻轻捏了捏,“可我还是觉得很抱歉,我不该一时赌气就……”
霍湛抬手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却不是给她,而是吹了吹热气自己喝了,
“你不用觉得抱歉。”
你不用觉得抱歉,你走不走与我无关。霍湛并未这么说,虽想让她断了念想,却也得顾着她女子的脸面。
姚雪雁神色淡淡,他这副样子,当真是从未变过。
她初来翠香楼时还只是个青涩的姑娘,因为容貌出众被老板看中,多加教导后成了翠香楼的头牌。
只是她永远忘不掉,当年她在路边被醉汉轻薄时救了她的那个男人。
他出现时连月色都不及他耀眼。从此她便为他做事,在翠香楼听得各种情报,再全都告诉他,为他尽自己全部的力气。
她认识他这么多年了,他总是一派清风霁月的样子,眉眼含笑,绅士温柔。她一再的沉沦下去,溃不成军。可她无论做了什么,他总是这般云淡风轻,好似周围的所有人都激不起他一丝兴趣。
可她觉得自己定是那个特别的,她有美貌有才情,他喜欢的诗词歌赋她都能向他讨教一番。直到一年前霍湛在翠香楼遇刺,最后将刺客擒拿的竟是翠香楼内另一名歌女。
那时她意识到,她们都是一样的,或许她对他的用处还不如那个女人。
于是她赌气离去,远走定安,他的家乡,心里念着或许她离开一段时间他会发现她的好也说不定,她在男人之间左右逢源了这么久,对于男人的心思还是很有把握的。
可等她回来,他还是这样波澜不惊,并没有因久别重逢而显露出些许的高兴。
她还想在说什么,却听外面有一阵脚步声,还有一个女孩子说话的声音。
“呃……我们似乎来的不是时候。”
霍湛抬头,见方桉站在外面,方妤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们。眼神里还带着一点玩味。
呵,这小姑娘。
“你先走吧。”
姚雪雁起身离去,走前还看到那个女孩子直直地看着她,长得还挺乖巧,只是那会说话的眼睛写满了小机灵,还挺招人喜欢的。
姚雪雁对她笑了笑便出了门。
方妤见目送她离去,又回首看向屋内的文衡公子。
方才雁三娘看向他时那一脸的柔情都快溢出来了,她没记错的话上次在翠香楼他说他是第一次见雁三娘吧,怎么没多久就能让人家如此一片神往。
噫,这男人俊归俊但好生风流。还是她哥好,长的好看学富五车不说,还从来不祸害小姑娘。
影齐为二人倒了茶水,两人坐下,影齐出去关了门。
“两位尝尝这茶,江南没有的。”
方妤端起茶喝了一口,不似江南的茶入口泛着淡淡的兰香,文衡公子这茶入口甘冽,后味浓重。她有些喝不惯,但味道还不错。
“不知公子找在下是有何事?”方桉没有和他绕来绕去,干脆地问明来意。
“帮你一把。”
方妤顿住,觉得接下来的应该不是她能懂的。
那她还是默默喝茶吧。
“公子不会随便帮助在下。”
霍湛笑了,和聪明人对话真的很舒服,“是,我也想让你为我做事。”
“为您?”
“哦不,”霍湛轻轻摇头,“为王爷。”
他如此也只是想试试方桉,究竟知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在凉州城,青天大老爷是王炳成,但真正跺跺脚抖三抖的人物,则是当今圣上的大皇子瑶王殿下。霍湛是瑶王没错,文衡公子却不是。在他人眼里,文衡公子只是瑶王的一个幕僚,文衡公子是千里马,瑶王是伯乐。
“不知王爷想在下做什么?”
霍湛晃了晃手中的茶杯,瞥了一眼一旁一杯一杯喝茶的方妤,想提醒她这茶味重,是很醉人的。
“江南一带的通商口岸有多少你可知道?”
“七个,全国也不过十一个。”
江南地带物产丰富,手工业也丰富,也是其地理位置优越,很多对外出口布匹茶叶丝绸都要通过江南的口岸,凉州就有三个,所以凉州是江南最重要的地方,这也是为什么王炳成这么多年只做江南一个巡抚,而且就呆在凉州,哪儿也不去。
通商口岸商人众多,利润高,银子多,而这些年这些商户统统都要仰仗着王炳成,想来王炳成背后的人就是安插他在这里给他们聚财。
“王爷需要的便是你去替代王炳成,让他的变成你的。”
方桉明白,王炳成的想法应该也是这样,培养好一个自己的继承人,便可以安心地高升。
“江南的官位是所有人挤破脑袋都要争的,不知王爷会如何帮助在下。”
“你此番得罪王炳成,他们只要在春闱时随意动动手脚,你连个贡士都得不到。王爷不能插足科举,但阻挡他们还是轻而易举的。王爷能保你春闱到殿试一帆风顺,也能在你中进士后将你调回凉州。”
方妤在一旁听着,想着这瑶王的意思就是他能保证大哥考试期间没人耽误他,也保证他官路畅通,不用因为没有靠山而被扔在一个贫瘠之地,不过具体还要看他哥考得怎么样。
她有一点不懂,王炳成已经是江南巡抚,整个江南的人都信任他,他若想找个人代替他去做这个巡抚,做背后之人的钱袋子,自己的儿子不是更好吗?何必这般辛苦去寻一个外人?
她想到的方桉当然也想得到,他想的要更深一层,王炳成对他的态度并不是礼贤下士那般,而是几乎撕破脸皮,让他必须答应。他不会担心自己的反抗吗?
更何况他连叫他做什么都不说,不过一个敛财的工具,没什么危险性,态度温和一点不是更好?
霍湛知道他俩的想法后嗤笑,“当然不止,首先这本就是王炳成一派的手段,其次,”霍湛顿了顿,用手指点了茶水在桌子上写了几个字。
南江水师。
“任何人不得干涉国军。”
是的,就是这个道理。
大沣被横亘南北方向的一条洵龙江一分为二,南方是江南地区,北方为江北,还有江东与江西,洵龙江也被从中分为南江与北江,大沣有两支水师,南江水师与北江水师,由帝王执盘龙符,只有帝王有权利调任水师。说白了,谁敢动皇上的兵那就是造反。
面上看是只听帝王的话,但实际上呢,定安地处江北一带,北江水师距离帝王很近,无人敢去插手,但南江水师不同了,天高皇帝远,这也是为什么江南一带总有年长且得帝王信任的皇子驻守,却又有敌对簪缨世家的人占据官位,相互制衡,谁也别想碰。
想来也是王炳成在江南名声太好,有越过瑶王独霸一方之势,君王看不下去了,所以这个时候,一个没有背景又有一腔报国情怀为国效力的寒门小户担任巡抚,帝王最是放心。所以王炳成干脆的就地取材,把方桉培养成帝王最需要的那种人。
方妤不由得感慨了一句伴君如伴虎。
方桉手指在桌上微微点着,“在下有一事想问。”
“你说。”
“那王炳成,当真清正廉明?”
鬼都知道肯定不是。方妤白了她哥一眼。
“最初的那个案子,灭门惨案还记得吗。”
两人点头。
“事实是当时的知县就要升官,但知县不是他们的人,而那个富商是当时那里第一富商,也不是他们的人。”
方妤眼睛瞪得大大的,这会儿也顾不上身份了,“那也就是说,王炳成故意说这是一桩冤假错案,把他们两个都弄死了好换自己的人?”
“没错。”
“那是谁杀的人?”
霍湛看着她一脸期待的样子,故意不回答她,眼看着她眼神越来越急促,还带着几分埋怨,才幽幽开口道,“断案没有错。”
方妤登时愣住了,方桉也眉心紧缩。
“没有人怀疑吗?”
“老百姓最爱看热闹,又天生有仇富心理,再找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三人成虎,黑的都说成了白的。当百姓全都认定了这是真相,商户一家又已经死绝,便无人再去琢磨其中可有漏洞。”
方妤想起来自己第一次听这个故事时也是丝毫没有怀疑就判定富商是个畜牲不如的东西,可能就是老百姓心里对于奸商和贪官与生俱来的恨吧。只要顺着老百姓喜欢的方向走,只要有人愿意相信,真相往往就没那么真了。
而她,也是这万千被人牵着鼻子走的老百姓中的一员。
方槐的事也是一个路数,狼心狗肺的庸医和善良真诚的人民,多么好的一个形象塑造。王炳成很懂,人们的三言两语足够抹杀任何真相,老百姓不过是个看热闹的,但热闹的起源只要是他掌控的就好。
霍湛看着她慢慢蔫儿了下去的小模样,嘴角不露痕迹地抿了抿,进而语重心长地同她说,“任何事,切忌只看表面,也切莫人云亦云。”
方妤看着他点了点头,像一个被老师教训了的小孩子,可怜的不行,就连方桉都不自觉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