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端方》三番jn

11、第十一章

　　霍湛的肩膀还受着伤，年夜饭有下人给布菜。
　　桌上是王府的厨房精心准备的年夜饭，每一道菜都让人食欲大振。
　　瑶王喜静，王府一向比较冷清，哪怕过年也不例外。因着往年这时候瑶王定是已经回了定安，今年第一次在凉州过年，下人们唯恐触犯了王爷的规矩，也不敢放烟火之类的。
　　霍湛挥退下人，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外面灯火喧嚣，不时有烟花在空中炸开，一片热闹非凡。
　　他想了想，又差人把那坛桂花酒开了封。
　　酒香虽浓，却远不及府上的琼浆佳酿，善品酒之人一闻便知是老百姓的自家手艺，上不得台面。
　　但他们还是把这上不得台面的东西送给了他，想来是想拜年道谢，但不知送些什么能讨得王爷欢心。
　　霍湛见酒坛上学客栈那般贴了张红纸，写着一个硕大的福，运笔有力，游刃有余，应是方桉写的。
　　红纸顶上却没有贴紧，霍湛拽了一下，就发现里面塞了另一张红纸。
　　“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愿君来年康健开怀，事事顺心。”
　　字迹清秀小巧，想是方桉的妹妹写的。霍湛往年收礼时不是没人为他写贺词，只是贺词大多为了避讨好之嫌，往往都是愿海晏河清，家国太平，倒是没有人会考虑到愿他新年喜乐安康的。
　　就连宫宴，许愿不提天下兴亡之事的都会被说一句胸无天下。
　　父皇也就是应和而已，想来早听腻了。
　　是以许久不听这般平常的新年贺词，霍湛有些恍惚。
　　他就着味道算不得上等的酒用完了年夜饭，把多余的菜品赏给各房下人，想了想，让影齐告诉下人自己今夜不归。
　　院里渐渐也开始吵闹起来，是影肖被莫云拽着不让放鞭炮，影肖跟她理论。
　　影齐扶额，这真让王爷发现了他们这群表面正经实则闹腾的影卫，怕是自己都要脱了这身夜行衣。
　　霍湛默默地听了一会儿，拿起书案上的笔，也不点灯，就着外面的月光与灯火写下一封回信。
　　“仙酿味美，本王甚喜。同愿学业有成，岁岁安康。”
　　行文大气，龙飞凤舞，方桉的字还是不如自己的，霍湛满意地把信纸收好。
　　外面吵吵闹闹的，有院里以为他不在就大着胆子放烟花唱小曲儿的，也有外面街道上孩童追逐嬉戏的。
　　霍湛自行退了衣裳，在榻上歇下，听着似乎要吵上一整夜的声音，合眼沉睡。
　　不同于霍湛着实无事可做只能睡觉，方妤嚷嚷着要守夜守到天明。
　　方桉不搭理她，反正每年被自己或方槐抱回屋里的也是她。
　　所以今年也不例外。方妤和方信方莹抱在一起睡成一团，被方桉轻轻抱回了房间塞进被子里。
　　“真沉。”方桉嫌弃地拍了拍被子。
　　顾氏乐了，给方妤理了理脸上的头发，“毕竟小妤也要及笄了。”
　　方妤生辰有意思，正月初六，再过几天便十五了，他们本也就是想着待方妤生辰一过便启程去定安了。
　　及笄也就意味着要找夫家了，这事儿方槐没提，方桉也不提，也就顾氏有时念一念。但又想方桉如此才华，未来必不是池中之物，到时候可供方妤挑选的夫家会多一些，遂也不再提这事。
　　方槐便也口口声声说着小妤还小，再等两年也不急。
　　次日一早影齐就送来了霍湛给的回信，随之而来的还有严之翼和严秋。
　　“这是我的同窗和他的女儿，今日刚到凉州，住几日后同我们一同上路吧。”
　　方妤好奇的打量着两个人，严之翼高高瘦瘦，穿着深灰色的棉布长衫，严秋尚未即笄，比她瘦小一些，确如方桉所说是家境贫寒的样子。
　　她哥竟有年龄如此大的同窗，还挺意外的。
　　顾氏把方莹方信的屋子收拾出来给二人住，让他俩跟着哥哥姐姐睡几天。
　　夜晚，严之翼给严秋铺好被子，严秋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小叔我有点怕。”
　　严之翼连忙示意她小声点，“嘘，这几天要叫爹。”
　　“嗯，我有点怕。”
　　严之翼叹了口气，他能看出来方家一家都是热情善良之人，而他们如老鼠般东躲西藏了这么些年，无非是想保命，这般跟着人家一同上路，也不知会不会给人家招致祸害。
　　文衡公子对此再三保证过，王爷定护得他们周全，他才算安心一些。
　　但他怕久了，怕惯了，此时对上严秋的眼睛，他心底的不确定又冒了出来，他真的能为大哥报仇吗，真的能护着小秋长大吗。
　　严秋渐渐睡着了，严之翼也躺在了另一侧的床上合眼睡去，明天会怎样且明天再看吧。
　　很快到了初六这天，方妤的十五岁生辰。方妤只是个平民百姓家的女儿，不需要那么多繁复的礼节，但顾氏似乎比较在意这个。
　　因着方槐上无父母，也无兄弟姐妹，当日是顾氏亲自为她做正宾，严秋做了赞者，这些还都是顾氏告诉她的。顾氏很早就去打了一根木簪，簪头刻着栩栩如生的双鱼咬尾图案，鱼眼用四粒虽然小却晶莹剔透的红宝石镶成。簪子色泽光亮乌黑，一看便知费了功夫。
　　顾氏告诉她，女孩子的及笄礼一般是三加三拜，三加笄、钗、冠，三拜父母，宾客，挂图。不过老百姓家办笄礼的都太少，光这三样发饰就耗费太多银子了，是以这三加三拜都被省略了，只有那一根双鱼发簪。
　　方妤已经非常满足了，发簪她喜欢得紧，就等着这一天带在发上。
　　“定安女子及笄是大事，本来在三月初三办礼是最好的，但时间来不及，也好你生辰也是个吉日。”
　　“无所谓了，我之前连及笄礼都不知道是什么呢。”
　　顾氏给她换上新做的衣裳，是一条红白相间的十二破交领襦裙，衬得她皮肤白皙红润，再抿上一层唇红，整个人如冬日白雪中鲜红的腊梅一般娇艳。
　　可惜了凉州没有梅花，顾氏心里记着，让方妤去了定安一定要看看梅花。
　　“小妤长大了，真漂亮。”
　　方妤看着铜镜中映出来的人影不由害羞的抿了抿嘴角。
　　方槐已经坐在门厅中了，旁边站着方桉带着两个小家伙，严秋也好奇的站在一旁等候。
　　方妤提着裙摆走过去，方槐和方桉俱是眼前一亮。
　　“姐姐真漂亮！”
　　“我以后也要穿红色的裙子！”
　　方莹拽着方桉的袖子嚷嚷着，方桉低头朝她笑了笑，“好，等你长大也穿这样的裙子，也和姐姐一样好看。”
　　方妤跪坐在方槐的面前，方槐看着她，一边感慨女儿长大了真是好看，一边唏嘘幸好她从小就皮，让街坊邻里的男孩儿没人敢动歪心思，否则这么好看的女儿岂不是早早就便宜别人了。
　　“吾家有女初长成，小妤也是大姑娘了啊！”
　　方槐从怀里拿出来一块翠绿的玉镯，拉过她的手戴上，“这是你奶奶的镯子，她若能见你也一定很欢喜。”
　　方槐送完礼物，顾氏便跪在了她的身后，她单手不便，严秋帮她把方妤的长发绾成一个发髻，再由顾氏亲手把发簪插上去，严秋再象征性地正一正发簪。
　　“小妤，生辰快乐。”
　　这几日下来严秋已经同方妤成了密友，她非常喜欢这个活泼可爱的女孩子。
　　“谢谢。”
　　方妤站起身，像方槐拜了拜，又转身对着窗外的天拜了拜，才算礼成。
　　长发被发簪固在头上，给她增添了一分温柔的气质。
　　“娘，咱中午吃什么啊！”
　　就是不能开口说话。
　　“就知道吃，放心吧，肯定给你做好吃的。”
　　待顾氏去准备午饭的时机，方桉从怀中拿了一个小木盒，“来，大哥也给你准备了礼物。”
　　方妤刚把发簪慎重地收回抽屉，就见方桉拿着一个木盒子站在她屋外。她及笄了，就算是亲哥也不能随意进出她闺房了。
　　“什么呀！”
　　方妤拿过盒子打开，一股清香扑鼻而来。
　　“我不知道女孩子都喜欢什么，就去给你买了这些。”
　　盒子里放着一盒胭脂，一盒铅粉，一盒口脂，还有一盒花钿。
　　“女孩子都爱美，以后你的青黛就用来画眉吧，别画胡子了。”
　　方妤嘟着嘴哼了一声，随即笑开了花，“谢谢哥哥！”
　　她把那一盒胭脂水粉同发簪摆在一起收进抽屉里，又想了想，把发簪又带回了发上。然后坐在镜子前美了好一会儿，直到顾氏叫她出来吃饭。
　　两日后，方妤方桉和方槐启程上路。
　　马车是霍湛安排的，两辆不算非常宽敞的马车，严之翼和严秋一辆在后，方妤三人在前。
　　与此同时，王炳成也被传回了定安，霍湛则再过几日。
　　凉州城门口，霍湛站在城楼上望着下方等待检查的人群。王炳成已经通过检查走了一段距离，才轮到方妤他们。
　　方桉方槐先下来，方妤才扶着方桉的手跳下来。
　　她穿着一身藕荷色的毛领袄裙，再加上嫩生生的脸蛋，看起来很小，然后霍湛还是注意到了她发间的木簪。
　　及笄了？
　　生辰在正月过年期间呢，真是有福气。
　　“主子，怎么了？”
　　霍湛摸了摸下巴，“没什么……”
　　影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方家的马车，“可有不妥？”
　　“那倒不是，只是本王在想……”
　　“？”
　　“本王的妹妹可有谁及笄了。”
　　影齐疑惑地看了一眼霍湛，他在关注宫里的几个公主吗？
　　“有，且已经有了驸马。”
　　“及笄就找驸马？”
　　影齐想了想，宫里已经订了婚的公主一共三位，都是及笄后三年内就成了亲，也都是一些位分低的妃嫔所出。公主找驸马一般都是为了联姻，特别是低位公主，亲事都是早早就订了的。
　　“本王若也有妹妹，可不想让她嫁这么早。”
　　影齐汗颜，何则嫁出去的公主不是你妹妹。
　　“方家如此宠爱孩子，应该也舍不得。”
　　“是……吧。”
　　“不是吗？”
　　“嗯，是。”
　　霍湛点点头，看着方妤又掀了车帘进了马车，后面严之翼的车帘也掀开来，但出来的并不是严之翼，是个陌生男子。
　　男子是早就备在马车中的，他准备的马车有夹层，足够容纳三人。严之翼和严秋藏在夹层里，那男子出来应对检查。
　　王炳成此时急于应对定安的事，分身乏术，严之翼躲过了检查出了凉州，王炳成的人却还在凉州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