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端方》三番jn

10、第十章

　　瑶王回定安的路上被刺客重伤，只得回府将伤养好才能启程去定安。这件事很快上报了朝廷，皇上闻言大怒，下令彻查。
　　“糊涂！”
　　王炳成用力把信扔在了刘氏面前，“你怎么不动动脑筋！别人挖坑你就跳是吗！”
　　“那不然呢！兴儿在瑶王的手里，瑶王把他带到定安怎么办！”
　　“你傻不傻！带过去又怎样，瑶王会要了他的命吗？”
　　刘氏不甘地看着面前的信，就是她寄去定安的那一封，信的内容只是告诉定安那边王昱兴可能知道王炳成的一些事情，很不利，要他们派人把王昱兴救出来。为了表明事态严重，她还用了王炳成的私印。官员的私印象征着本人的身份，除了朝廷的机要文件和重要的私下往来，从不外露。
　　王炳成的私印外露，代表着对方可以随意伪造一封信寄去，然后被人截去，王炳成根本来不及上报私印外露。
　　他不耐烦地挥退了刘氏，“罢了罢了，走一步看一步，拿笔来。”
　　霍湛此时正在王府休养，大夫为他换药。他这一次着实以身犯险，肩膀上的伤再深一寸就动了筋脉。
　　“主子，王昱兴该如何处置？”
　　霍湛看了影齐一眼，“待明日放他回去吧。”
　　影齐一愣，“主子，现在放他回去怕是不妥。”
　　“就要过年了，怎么也要让别人团圆不是，”他摸了摸已经缠好的纱布，伤口愈合得还算不错，没有渗血了，“毕竟我打心底是个善良的人。”
　　影齐听闻浑身一抖。
　　“你不信？”
　　“属下不敢！”
　　影齐说罢转身就走，不敢看身后霍湛好笑的眼神。
　　主子心情好像不错，但他好怕。
　　霍湛着实心情愉悦，今年可能会是他最开怀的一次过年。
　　定安皇宫内，养心殿里跪着一名暗卫，恭敬地回着话。
　　“程阳侯一家不曾有异动，一切正常。”
　　“一切正常？”
　　皇上拿着书案上的奏折捏了捏，“也就是说，他们对瑶王遇刺一事概不知情？”
　　“属下不知。”
　　“去吧。”
　　暗卫告退，养心殿内只剩皇上与何顺公公。
　　“这程阳侯还真是会不动声色。”
　　“幸亏皇上很早就派人监视过他。”
　　皇上拿起右边的从江南来的折子，是弹劾王炳成纵容嫡妻苛待庶子，竟因善妒至极而栽赃一普通医馆也要毒杀庶子。虽是弹劾，言语间却还是把一切事情归咎于刘氏善妒。
　　其实官员的家眷只要不行草菅人命欺男霸女的大逆不道之事，朝廷对于他们的宽容度还是很高的，苛待庶子女的嫡妻和毒杀嫡子女的宠妾一般都是提醒两句，官员自己解决。所以这个折子王炳成并没有当一回事。
　　而左边的则来自定安，弹劾王炳成私养外室宠妾灭妻，嫡妻不堪其辱，已闭门不出多日。
　　程阳侯和王炳成离了心这件事可谓是正中皇帝心事。
　　“湛儿当真聪慧。”
　　何顺公公在一旁笑着附和，心下想着等大皇子回定安一定要再礼待三分才是。
　　原来凉州城内关于刘氏善妒试图害死庶子的传言，并不是王炳成为保全自身而散布，都来自于霍湛。王炳成有刺杀瑶王的嫌疑，程阳侯必须与他划清界线，遂借着这个没有被王炳成重视的折子，表明程阳侯家已经对他颇有怨言，就连王炳成的夫人也与他没了夫妻情分，然后再伪造信件，表明王炳成只是与他们借了人手，借来干什么他们不知道。
　　程阳侯已经退了，再加上程阳侯一直处于中立状态，从未与谁家结党营私，皇帝不可能让这样一个簪缨世家真的在朝中什么人也没有，所以只要他们不是主谋，什么也不知道，皇帝最多治一个监管不力。
　　前提是由霍湛伪造的信件没有被皇帝看见。
　　霍湛伪造的信件颇有心机，他只写成平常家书，但将信纸没入水中，多余的字就会消失，留下的才是重要的消息。
　　信上写着要从瑶王手中刺杀一个叫严之翼的人。
　　皇帝找人写出一封一模一样的信送到了程阳侯府，装作不知情的样子。
　　他对程阳侯的监视是从那第一个奏折开始，霍湛不会做无意义的事情，那是他要动王炳成的一个开始罢了。
　　皇帝读懂了自己长子的意思，开始了对程阳侯府的盯梢。
　　“严之翼，是何人。”
　　“这老奴不知道，但曾经王大人在江南破的第一个案子，当时那富商名为严之华。”
　　“严之华？”
　　皇帝思索了一会儿，“且看湛儿能带回来什么消息。”
　　何顺公公点着头，叹息了一声，“可惜了大殿下今年不能回来过年了。”
　　“是啊。”
　　皇帝收起两个奏折，“说来他在江南已经呆了三年了，今年要不就回来吧。”
　　何顺一怔，正要说什么，却见皇帝仰头靠在椅背上，眼神中怅然若失，“罢了，再等等。”
　　何顺便没再说话。
　　皇帝已经有立太子的心思了，瑶王殿下如此聪慧多才，又是长子，想来是皇上心里的重要人选。
　　可惜了，如果那位还在，殿下就既是嫡又是长，这一生遇到的挫折便会少许多。
　　何顺吸了吸鼻子，天家的人还不是他需要心疼的。
　　王昱兴是一个傍晚被送回去的，醉着酒，浑身脂粉香气，街道上的人都看到了他一身酒气骂骂咧咧地回了家。
　　王炳成气的砸了砚台。
　　王昱兴回去后第二日才醒来，可为时已晚，任谁都不相信他是被人囚禁用刑后回的家。
　　转眼就要过年了。
　　鱼安医馆年前这段时间热闹得很，谁人都想求解元老爷一副墨宝，方妤果断买了一堆红纸，要方桉写对联卖钱。
　　“大哥的字真好看！”
　　方信趴在方桉旁边，看着他挥毫。
　　“你多练练也可以。”
　　顾姨给方桉剥了个橘子，“小妤也真是的，怎么能让你哥写这么多。”
　　“无妨，全当练字吧。”
　　方妤笑嘻嘻地在一旁剪纸玩。
　　“今年有桉哥儿的禄银，还有些写对子的银子，今年不妨多买点肉菜，犒劳一下桉哥儿吧。”
　　方妤用力的点点头表示自己非常同意。
　　方桉突然停下笔，方妤疑惑地问他，“怎么了？”
　　“我在想，要不要给殿下送一份礼。”
　　“可殿下会看上我们的礼吗？”
　　方桉想了想，也是。
　　方妤看了一眼桌上的对联，伸手在里面扒拉了几下，从中抽出一副来。
　　“咱家就贴这个吧。”
　　方桉探过头去。
　　鸿鹄时有凌云志，英雄常怀赤子心。
　　他笑着揉了揉方妤的头发，“好。”
　　方槐和方妤一同把对联贴在门外，顾姨过去把方妤剪的一个福字贴在了门上。
　　“我剪的不好看。”
　　“我觉得好看。”
　　顾姨捏了捏方妤的小脸，方妤笑眯眯地挽着顾姨的胳膊回去。方信方莹两人吵闹着也要把自己的剪纸贴起来，方桉无奈的把两人的大作贴在窗上。
　　下午方妤陪方槐去市集买年货，她遥遥地望了一眼王府，王府也已经贴了对联，贴了福字，但还是看起来一派冷清。
　　“爹，今年的桂花酒开了吗？”
　　“没呢，过几天再开最好，正好赶上过年。”
　　方妤每年都和顾姨一起摘桂花酿好多桂花酒，味道非常棒，方槐每到这个时候都不出门沽酒了。
　　他们王爷都是会喝酒的吧，文衡公子也是会喝酒的吧。
　　次日上午，方妤抱了两坛子桂花酒送到瑶王府。门口的侍卫拦下她，“你是何人？”
　　“草民是鱼安医馆的方妤。”
　　“有何事？”
　　方妤眨了眨眼，“殿下在吗？文衡公子也行。”
　　“殿下与文衡公子有事出门了。”
　　“这样啊，”她想了想，把怀里的酒坛子放在了门口，“王爷那日救了鱼安医馆一命，草民不知如何报答，今日送王爷两坛我们自己家酿的桂花酒，愿王爷不要嫌弃。”
　　两侍卫互相看了一眼，“放着吧。”
　　方妤点点头，转身离去。
　　“啊对了，这桂花酒要再放几日才最香醇，如果王爷愿意品尝请让他再过十日即可。”
　　说罢她摆了摆手就彻底离去了。
　　管事这才打开门，把酒坛子提了进去。现在霍湛受着伤，实在不敢放人进来。
　　“这怎么处理啊？”
　　影齐看了一眼，“要不先放十日？”
　　“行吧。”

　　“送到了？”
　　“嗯。”
　　方妤回来时正好午时，家里都在等着她回来吃饭。
　　“王爷可说什么了？”
　　方妤吃了一口白米饭，摇了摇头，“没见到他。”
　　“算了，王爷是个好心人，就算嫌弃也不会说出来。”
　　方妤哈哈一笑，她虽没见过瑶王，但文衡公子这般温润，与之交好的瑶王也定是个温润的人。
　　十日后，便到了除夕。
　　顾姨忙活了一整个下午，方妤在一旁打下手，方桉也帮着生生火看看炉灶，方槐就在外面同两个小孩子玩。
　　方妤把桂花酒启封，酒香掺着桂花香飘了满屋。
　　好酒好菜上了一桌子，天色也终于黑了，方桉遂带着方信在院子里放起了烟火，方莹抓着方桉的腿，好奇又胆怯地看着院子里金灿灿亮堂堂的烟火。
　　“来，桉哥儿，小妤，两个毛孩子，收压岁钱咯！”
　　方妤乐呵地跑过去接过方槐手里的红纸包，“爹新年快乐！顾姨新年快乐！”
　　“爹新年快乐！娘新年快乐！”方信方莹学着她的样子蹦哒着。
　　方妤听着两个小的叫着娘，眼睛眨了眨。
　　顾姨把最后一道鱼摆上了桌子，招呼着全家人吃年夜饭。
　　“来，我们碰一个！”方槐举杯，对着方桉说道，“又是新的一年了，爹今天祝你开春马到成功！”
　　“谢谢爹。”方桉同方槐碰了碰杯，仰头喝下一杯桂花酒。
　　“小妤，桉哥儿，顾姨也祝你新的一年快快乐乐！”顾姨也拿起杯子，对方妤轻轻举了举。
　　方妤拿起杯子，抿了抿嘴唇，“谢谢娘！”
　　顾姨一愣，举着酒杯竟忘了喝。
　　方桉揉了揉方妤的脑袋，拿起杯子到顾氏的手边碰了碰，“谢谢娘。”
　　顾氏眼眶湿润，终于缓过劲儿来，对着两人笑了笑，仰头喝下手里香醇的桂花酒，“哎！”
　　方莹方信举着装着白水的小杯子学着两人，碰了碰顾氏和方槐的杯子，一仰头喝光一杯水。
　　方槐摸了摸下巴，夹了一筷子东坡肘子放在了两人的碗里。
　　“好，好！”
　　门外的鞭炮声和烟火声原告着新的一年来临，屋子里有说有笑的吵闹和酒杯相碰，便是同一切喜怒哀乐挥手道别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