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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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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黑色是最完美的屏障,掩去一切眼睛所能看到的清晰,只剩一团和黑夜一样模糊的黑色。
烟尘一有些急不可耐的躺在床上,他早早屏退恩笑,就是在等这个人的到来。
如果他现在能动分毫,他的脖子一定扭向窗户那边。只是右手已废,晚上起想来上个厕所,也得叫上恩笑搀扶着。这破风筝似的身体一月之余恐怕无法全好了。
窗外打更之人敲响木击之声,趁着声音发出之时,他的门闩也自己打开,发出的声音也被打更之声掩盖。
烟尘一的眼神终于重新自信而淡定起来,他不禁一笑,世事全了然于胸。差一点又没沉住气,原来没有了钟悬的提醒后,自己才能更加注意小心,和改变那个坏毛病。
烟尘一心中浮现钟悬那股冷清的面容,他日日夜夜在烟尘一耳边的叮嘱,现在他完全铭记于心,钟悬你在天之灵是否安息了?你没安息也好,一股怨气正好陪着他。要不然,烟尘一怎么独自面对这面前一柄上乘宝剑抵着咽喉的境况。
:“你杀了我的好处,还不如不杀我来得大。”烟尘一可没力气去薅开那柄发着寒光的利剑。
黑衣人的剑,并没有离开他的脖子,反而刺入更深,血很轻易的流出来,比天下所有该发生的事都平常。
:“如果你觉得杀了叶临的至爱可以让他难受一生,不如,你自杀吧。”烟尘一皱眉,这个人真是的,话都不听,枉费他等他到4更。
剑收,血仍流。
烟尘一抬起左手,拭了拭伤口对黑衣人说:“有止血的药就快点给我擦点。”
:“花间坐,你笑,他痴。”黑衣人有些生涩的口音,听起来就像外国人说中文一样,但很字字犀利。
:“我故意的。”烟尘一对他龇牙咧嘴的故作媚笑。
黑衣人一看便知,下午花间坐中,他最后对叶临那笑,是要引蛇出洞。
:“理由。”黑衣人收剑入鞘。
:“你讨372条命债,我救自己。”烟尘一启颜莞尔。
:“杀他,容易。”黑衣人并不觉得这个交易有值得让自己动心的筹码。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烟尘一抿嘴,这曾是他与钟悬互赠于对方的八个字。其实意思就很简单,两败俱伤,玉石俱焚。
:“你说,我听。”黑衣人站在烟尘一窗前,但已无杀意。
:“叶临杀你教众372人,只为得到你。不管现在他对我抱着何种心思,但没有得到的终究才是最好的,那个有资本牵动他心绪,令他终身悔恨的人是你。”烟尘一看不见他的模样,但他肯定这个叫赤木然的男人,绝非池中物。
他那双酸橙色的眸子稀世罕有,不似绿色那般沉静,酸橙色与白色在一起,晃眼看去他像失明的盲人,但你无法忽视轻浮的色彩如同虚幻更加捉摸不定。
:“继续。”
:“让他爱上你,然后离开他。”烟尘一哑然须臾,何年何月,他如此卑劣。
:“这样简单?”黑衣人显然不信。
:“你自己也说,杀他容易。那么就把你一身的血债都转嫁到他身上去吧。让他背负无法背负的爱,就像厉鬼缠身,永无摆脱之日,郁郁而终难道比不上一剑封喉?”
烟尘一一笑百媚,但赤木然感觉得到他一身寒气凌厉,是一种叫无奈的东西,一直缠着他。所有,没有人能像他这样把残忍的话说得冠冕堂皇。
因为,他有100个理由为自己辩解,一个人一旦认为自己觉得同情可怜后,即使他不需要别人同情可怜,他也会找到更好跟绝妙的方法来慰藉自己。
烟尘一就是这样的人,他能为自己找到任何的借口粉饰自己的残忍,所有在他的意识里,只有别人的残忍,没有自己的残忍。
:“你教我。”
:“你救我。”
赤木然没有考虑一口答应。在372条命债面前,他没有犹豫的余地。一如他杀不杀叶临,究竟是不是为了报仇,他都没有犹豫的余地。
看着赤木然绝然复仇的模样,烟尘一想起一首,那首歌的歌名叫做《不会说话的爱情》,而里面那句歌词可能就是他同叶临最后的结局。
我们最后一次收割对方,从此仇深似海。
烟尘一也想过给叶临一个爱人的机会,不过他更需要的是一个活命的契机。
他们能走到哪步全看你们自己的造化。
想到叶临,烟尘一不觉展颜,想必也不需要对他说声‘对不起’了。因为他们选择了进入这个战场,选择了敌对的方向。
这不是命中注定,是已注定命中结局。
…………………神秘的分割线……………………
烟尘一在丞相府度过的第十五天,终于在他精心安排下,又‘巧遇’到叶未歌。
其实他也不能有什么动作去安排什么,只是在那日让他废掉右手的地方守株待兔。
在待在丞相府第十二天里,他走遍丞相府,发现那里片湖光涟色是整个府中最清静幽美的地方。想必叫未歌的冷冽男子闲暇无事,最喜欢待的地方应该是这里了。
烟尘一看到未歌的时候,未歌也看到烟尘一。只是一个霁颜,一个蹙眉。
烟尘一在这里等,只是为了再看一眼当日为他求情之人,只是在着乱世中去感应一下潜意识里需要的温暖。所有他轻易的就注意到未歌的蹙眉,但他一笑了之。
他要的不是邂逅心动,相见恨晚。他要的只是看他一眼,两不相亲,两不相侵。只是想在这剩下的15天内,不那么寂寞而已。
坐在当日净司由坐的石凳上,欣赏着当时他口中的绝世美景,虽然当事人只给了他一个美丽的弧度——转身。
果然物是人非,别人举杯邀美人,自己断臂送倩影。不过烟尘一并不沮丧,因为要的不同,并非世俗看法可以定断得失。
看着未歌的背影越来越模糊,而另一张脸越来越清晰,烟尘一有些明白未歌的性格为何如此冷淡。在这样一个狰狞的环境中,与一个阴晴不定的兄长一起长大,真的要做到目不斜视,视而不见的冷淡。
当初自己不是也只用了片刻就决定要与叶临保持绝对安全距离吗?太无趣,烟尘一决定离开。
:“尘一,怎么看到我就走呀?”
叶临在路的另一头大叫起来,搞得烟尘一走也不是,留也不想。
未歌转身离去正好遇到迎面而来的叶临,他们相视一笑,一向待人偏执冷淡的叶临这次微笑常驻脸上,而未歌的笑容仍然稍纵即逝。
:“未歌这就走了吗?我刚刚在你身后正准备叫你,就见你突然转身要离开,是因为尘一吗?”叶临的笑容,让人觉得刺眼。
未歌当然晓得他这个兄长的心思:“大哥,无需如此。”
叶临不听他的话,拉着他的手往烟尘一坐的石桌旁走去,自己坐下,也将未歌拉下坐在身边的石凳上。
:“尘一,我为你引荐,这是我弟弟,叶未歌。未歌这便是当今状元烟尘一,你叫他尘一就行了。”叶临大而化之的改变让另外两人同时思疑。
烟尘一并非是个喜欢和人交谈之人,最初同叶临交好也只是穿越前的后遗症,希望在每个人心中都留下完美印象的毛病。他自己都深恶痛绝,所有前世他说过太多的废话,穿越后他变得不爱说话。
最重要的是,当有旁人在时,叶未歌也变得不再是潜意识里那个未歌了。带了面具的未歌,烟尘一没兴趣。
而未歌,对烟尘一更是没有丝毫兴趣。
所以,当叶临为他们相互引荐后,双方都无语,并且无欲相视。
:“怎么了,未歌性子冷我到是知道了10多年了,但尘一你怎么也突然转性了?”叶临左顾右盼的看着二人,茫然的小眼神令他熠熠生辉,像极了观音莲花坐前的稚嫩童子,当然只是像而已,并不是。
烟尘一不语反顾叶临,眼神中充满警告。交识数日便非常清楚叶临的性格,深知此人说每的句话都是棉里针,不防不活。即使叶未歌能将这些针全数挡下,但伤及无辜就不好了,比如自己。
倒是叶未歌开口说道:“大哥既然知道未歌性子冷了10多年,就不必在费心为未歌介绍朋友,未歌真的不需要。”
烟尘一看到叶未歌说话时眼中闪过的阴沉。避世避祸,果然是叶未歌的真实想法。
偏偏好事之徒不会罢休。
:“未歌,人怎么可以能没有朋友呢?大哥希望你可以结识天下才俊,不求日后你有一番作为效力于爹,但希望你能游历天下增建气质。”叶临声音笑貌充满兄长的关爱,连烟尘一都看的诧目。
:“未歌只是不想做大哥用来留下烟大人的工具。”叶未歌淑人君子,一番心无所挂的清淡与风平分秋色。
烟尘一脸色骤变,难道叶临对自己仍然心存杂念?他可不想当谁的玩具,特别是叶临的,会被玩的支离破碎的说~ ~
叶临仍旧一副小孩被抓到错事的模样:“又被未歌看出来了,但未歌可不可以不要每次都这样直白呢?”但这个样子的叶临更加深不可测。
烟尘一觉得叶未歌似乎更像一位兄长,因为他正语重心长的对叶临说:“未歌逾越了。”
:“明明就是一个工具,还不好好的尽职尽责,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叶临叹气道。
叶未歌不惊不辱,任你是庭前花开花落还是云卷云舒。但被人这样说,心里真的不会难受吗?
烟尘一沉默,看着二人你来我往,第一次知道什么样的人可以把虎视眈眈表现为含情脉脉。同时也明白了什么叫‘淡极始知花更艳’。但他觉得,由始至终都没有动过情绪的叶未歌,比起他穿越后遇到的任何人,都令人佩服,甚至忌惮。
一个可以把情绪控制如斯之人,他的控制能力正是他所欠缺的,也是帝王净司奕欠缺,即使装也要装得如此像叶未歌这样精湛。可能连那个奕王净司奕也没有这份淡然神闲的定性。
:“未歌明白了。”说罢,叶未歌便恨了烟尘一。
只消一眼,烟尘一就知道这个便是真实的叶未歌,只是却是受命叶临才为自己展露。
瞬间之后,烟尘一暗自嘲笑。当日苦苦追缠着想见未歌,并非他为自己求情,其实只是想看一个真实的面孔。
当日的叶未歌,未曾替烟尘一求过情。后来的烟尘一也清楚了,自己那时的那笑,赠予的是一个没有伪装的人格,而不是叶未歌。
叶临见烟尘一面色青黄茫然若失,觉得真像在照镜子一样。但他喜欢,因为他不喜欢自己笑不出来的时候,有人可以笑得如夏花绚烂。
:“未歌,多谢你了。”叶临看着烟尘一说。
:“未歌告退。”什么时候该留该走,叶未歌一向了然,对于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兄长,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更要懂得揣摩,否则17年他都不知道死过几次了。
:“你为何要这样做?”烟尘一看叶未歌削柔的肩膀,虽然明知道他能撑起属于自己的天空,但还是会很累吧。
:“尘一,你可能知道,我们这样的人是很孤独的,也是很怕孤独的。赤木然,你以为我还可以拥有吗?372条人命,对于我来讲无关痛痒,对于赤木然来讲比我重要。”叶临趴在石桌上,望着那片湖,湖水清,眼神乱。
自私的人,你无法让他知道什么叫豁达。就像大家都会给自己找到100个理由一样。
烟尘一看着那落下的三千青丝,错若觉得叶临的脆弱是一种遗传的病毒,是权利的突变。
失望吧,直到绝望,这样你才会珍惜赤木然,这样我烟尘一才有救。
:“尘一知道未歌为何叫这个名字吗?”叶临不动问道。
烟尘一摇摇头也不管他能不能看见。
:“未歌先敛,欲笑还颦,最断人肠。”
烟尘一愁如深秋,他懂这是一种永无尽止的身不由己。叶未歌,这才是第一个17年,你的一生中应该还有3个17年,继续这样身不由己着。
再看看叶临,一个喜欢收藏玩具的小孩,偏偏要去奢望一些根本不会属于自己的玩具。赤木然的372条命债把你推开,叶未歌一生4个17年的身不由己将你推开,而自己的右手亦早将你推开……
未痛心难尽爱。你要你得不到的一切都同你一样,受着折磨。但你又真的赢了吗?
:“临,给你一个愿望一定能实现,你希望是什么?”
叶临突然挺起身子眼神迷蒙,脑子回忆着很断片段,但最后却告诉烟尘一:“我不后悔我做过的任何事。”
烟尘一耻笑道:“你希望你从来没在花间坐杀过那372人。”
说完后拂袖而去,在烟尘一的字典里没有两败俱伤,同归于尽。所有,叶临,你再狡猾又怎么斗得过来自千百年后的人。他们懂得不止权术阴谋,还有很多叫做科学的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