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刺》深绿色的毒

7、七

　　已经三日，叶未歌每日午饭后必到到烟尘一住的‘离诗落’，在他的庭院中，在满院梨花翻飞下，说目不转睛也好，说视而不见也罢，反正那眼神令烟尘一有抓狂嘶喊的欲望。

　　烟尘一真的搞不懂，这是叶临另一种监视的方法，还是要留下他的手段？

　　不管怎样，这招很管用。烟尘一可以呵斥任何一个奴才下人，就算是叶临他也能埋怨怒睁几眼，但对着叶未歌却无法做任何事。

　　这三日里，除了第一日来时，告诉他非来不可的理由后，叶未歌对他不理不睬，未曾和他说过一句话，书也不看，琴也不弹，午觉也不睡，什么事情都不做，只是看着他。不过烟尘一可以肯定，这眼睛里虽然有他的人影，但绝对空洞。

　　想起三日前，他打开‘离诗落’远门，看见叶未歌一人白衣细细，站在朱红色的门前，任河时候都可以感受到他骨头深处透露出的厌世之情，平淡中越微一丝无奈划过脸庞。这是一种语言，他告诉烟尘一到这里来，并非自愿。

　　也不等他回绝，就像进了自己的家门一般，把烟尘一置之脑后。

　　‘离诗落’里除了恩笑再无任何人。这是烟尘一的意思，他需要一个绝对安静的环境好好养伤，令那些无关紧要的人远离既是为了安全，也是为了舒心。

　　所以，即使是叶未歌，烟尘一也不想他来。因为，他想他的时候，他会去找他，那是一种莫名的寄托。但叶未歌主动来找他，就是一种令人恶心生厌的利用行为。

　　：“站住，我想叶临已经告诉过丞相府中上下，我不希望在这一个月里有任何人没有经过我的允许进入‘离诗落’。”烟尘一如他般冷淡。

　　叶未歌回头看了他一眼：“知道我存在的理由吗？”

　　烟尘一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问，只是惊讶，但很快便无所谓：“还有14天我就要离开，所以这里的一切都与我无关。”

　　叶未歌冷笑，但只在心中，从他的面容看不出任河在笑的痕迹，但烟尘一就是知道，他这个表情就是在冷笑。

　　：“你们每个人在‘离诗落’来来去去，带来烦恼却不带走。”叶未歌坐在院中梨树下的石桌旁边，随手从怀中掏出一个深青色的荷包嗅了嗅。

　　：“离别之诗如同预言一般早已尘埃落定，就算带得走，这里的一切都不是住在这里的人可以操控。”

　　烟尘一第一次见到这个别院的名字时，还觉得挺诗情画意的，但后来了解叶临这个人后，才慢慢体会到叶临为这个院落取了一个警世人的好名字。该来的一定会来，就如同你现在住在这里，但有一天一定会离开，说得好听是离开，难听一点叫遗弃，或者死亡。

　　：“你既然懂，为何又不乖乖的这样做。”叶未歌语气中有着明显的埋怨。

　　烟尘一当然知道他暗指何事：“你不就是一个替叶临收拾残局的工具吗？如果我乖乖的，你还有什么价值呢？”

　　叶未歌仿佛早就知道他会说出这些恶毒的话，甚至连眉头都没有一皱，那百年不变的冷淡面孔，如果不是那张苍白的嘴唇在动，根本不会觉得他是一个活人。

　　：“你以为就拥有这么点价值的人，可以得到叶庞的关注吗？”

　　烟尘一脸色稍有变化，确切的说，有一点恼羞成怒的猪肝色。这个叶未歌已将骂人不带脏字的功力练到十成。

　　这明显就是在说自己是一个看不清楚时局的笨蛋嘛，凭着一点点小聪明叫嚣。

　　：“那么从小以女孩身份被养大的你，是不是有机会做圣上的入幕之宾才使得丞相大人对你如此关注呢。”烟尘一就不相信一个男人可以忍受。这个是自尊的问题，不是性格。

　　但是，叶未歌任然不给一点气恼的反映，好像发生在他身上一切不幸之事都是天经地义。

　　：“有力气嘲讽我，不如省点力气想想14天之后你如何离开这里，如何生存下去。”

　　：“我不相信你没有本事打消叶临对我错误的判断。”烟尘一见激怒不了他，不如采用怀柔政策，语气峰回路转的温婉。

　　：“是你自己种下的恶果当然要好好品尝。”叶未歌的日子，其实也挺无聊的，17年从未离开过丞相府，性格又注定孤独。

　　：“要不是当日你利用我，我也不会以为你在净司由面前替我求情，还傻呆呆的由昏迷笑到清醒。”烟尘一瘪嘴怒视着他，有些无语的看看苍天，这个玩笑给老子开大了，这一笑可好，让叶临都以为叶未歌在他心中与众不同。

　　由昏迷笑到清醒？叶未歌白了他一眼，世间竟有这样的笨蛋。不过嘴角却没有察觉到的微扬，从来没有影响到任何人的叶未歌，可能没有想到，他一句普通的话竟然让状元爷铭记于心。

　　这一笑被烟尘一发现。叶未歌，这个人，你说他单纯好，还是复杂好呢？

　　：“烟尘一，你无需对我软硬兼施，你只要记住两句话。第一是我给你的忠告：相信我除非不说话，只要说就不会说谎话。并且记住叶临的一句话，我只是一个工具。”

　　烟尘一当然知道他已经将话说得好明显了。叶未歌是一个称职的工具，无论在任河情况之下，他都会将自己的角色扮演好，就算他有能力扭转乾坤，但他就是不会去做，因为发生的一切都不是他所关心的，他只关心能否做好一个工具。

　　烟尘一真的好想讨厌他。

　　但，三日下来，烟尘一真的做不到。就算他似一个死人看着他，眼中没有任何色彩和感情，他仍然会为了那眼光感觉微妙。

　　动情，好像没这样严重，可烟尘一无法忽略自己没有规则的心跳。人生非寒松，年貌岂常在，但三日下来，看着叶未歌你会发现，即使过上百年，他的容貌仍可令人惊心动魄。

　　：“你不会以为这样不说话，没有感情的看着我，就能让我为你动情到背叛圣上，留在丞相府为狼子野心的父子效命吧。”烟尘一在第28次偷看叶未歌未遂后，有些涨红着脸恶毒的说道。
　　：“你在为我担心吗？你放心，我可是个称职的工具。”叶未歌拿出那个深青色的荷包嗅了嗅，脸色没有了上一刻苍白。

　　：“你就这样确定你那副皮囊可以诱惑得了天下所有人？”烟尘一想起他三日前说起这‘离诗落’来来去去的人，难道他也曾这样为了完成工具的价值，诱惑别人，或者是那个净司由。

　　：“我从来没觉得我可以做到什么，我只能坚持做完我该做的事。”叶未歌纹丝不动的坐在石凳上，整个下午抹去飘零的梨花瓣，这里就是一副画，静止无声，毫无生趣。

　　烟尘一还想反驳，但一个丫鬟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叶未歌身边：“少主，你该服药了。”

　　三日，三日重复着同一画面，让人觉得每天都是在播放同一出剧目令人窒息。仿佛石像的美男子，犹如鬼魅的丫鬟，同一种沉默，同一句对白……见面时也没句问候，离开时也没句再见，烟尘一趴在窗棂上闭目不去看他离开的身影。

　　不知不觉在丞相府中的第18天，就这样结束了。

　　：“烟尘一接旨。”一个不男不女的尖叫声吓得梨花轻颤。

　　烟尘一睁开眼睛看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面孔，这个太监好像是当日穿越后在圣殿上给他端茶的那个太监，应该是净司由的人吧。

　　烟尘一走出房间，跪地请旨。他看到本应该离开的叶未歌站在朱红大门之外，并未转身，引颈耳待。

　　：“烟尘一听旨，奉明圣朝圣上旨意，宣即刻进宫，不得延缓。”

　　：“臣领旨。”三跪九叩之后起身接过太监手中的圣旨，随手把一块上好的蓝田玉塞进他手中：“劳烦公公了，不知圣上为何突然宣在下进宫？”

　　公公瞄了一眼那块玉，一看便知是上等名品，脸上露出虚伪的笑容：“杂家见圣上下旨时，龙颜顺祥可亲。”

　　：“公公稍后，在下换上朝服立刻随你一同进宫。”

　　太监见烟尘一彬彬有礼，却无不现实出一种卑躬的姿态，30年东西轮流转，不可一世的状元也有今天，想当日根本不把他放在眼中的人，如今连自己醒什么都不清楚，却任为了达到目的屈膝着。

　　：“杂家姓安。”

　　：“有劳安公公。”烟尘一笑藏杀意，这个死太监，给点颜色就开起染坊来了。

　　安公公见他仍旧一副表面谦卑模样，心中冷哼一声，拂手离去。

　　须臾，烟尘一换好朝服后，随安公公一同进宫。在离丞相府还有50米时看见叶未歌站在叶临身边，而叶临显然也已经换好朝服，并给了烟尘一一个放心的眼神。但烟尘一藐视叶临一眼后，只看着他身边的叶未歌。

　　那种眼神，叶未歌找不到形容词。说不出是不屑还是仇恨，或者不忍，还是心疼？或者，是对自己的一种怜悯，只是方式方法都提多极端。

　　：“安公公，好像叶大人也要进宫，不如同路可好？”烟尘一故意开口叫住安公公。

　　安公公机警的顺着烟尘一的眼光望去，然后恭谨的走向叶临，他双手一合腰一弯：“叶大人，圣上特别吩咐今日没什么大事就不要进宫。”

　　叶临听闻后一震，当场空气冷至零下17°。他没想到烟尘一有什么理由拒绝他，难道他就不怕有命进宫，无命出宫。

　　旁边的叶未歌亦是别有用心的回视烟尘一，只见他也走过来，笑容可掬但却阴险无比。

　　：“看来今天在下又令叶大人无法效力圣上了。”他意味深长的盯了盯叶未歌。

　　：“你何必？”叶未歌低声问他，眉头未锁，表情淡然。

　　声音生硬冰冷，但还是令叶临与安公公同时望了他一眼。一个连圣上都不放在心上好生伺候的人，会关心一个随时丢命的人。

　　这一声询问应该是关心吧？烟尘一看看其他两人的表情，有些确定。但他却嗤笑低声附在叶未歌耳边：“如果性格决定命运，你注定悲哀。”

　　：“烟大人，时候不早了，还是快随杂家进宫面圣吧。”安公公在旁提点道。

　　：“对啊，那两位在下先告辞了。”最好是永别！烟尘一很没出息的想到。对于叶临有些变态的收藏嗜好，他自信可以消解。但叶未歌，这个人是老天派来锻炼他的，还是来收服他的，至今他未曾想明白。

　　叶临与叶未歌看着朱红大门合上，那个还显病态的身姿很容易就消失视线中。只有那毫无知觉的右手，像风中的残叶挂在枝头，他的命亦正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