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虎攒羊》吹衣月羽

3、第 3 章

　　“陈哥，我是Colin。”
　　“Colin是谁？”
　　对面传来熟悉的轻笑声：“陈哥真的听不出来吗？”
　　我低声咒骂了一句，回道：“知道了，你给我打电话干嘛？”
　　“这当然还是为了陈哥。”
　　“我说了，我没兴趣卖屁股。”
　　“真的吗？可我听说最近陈哥手头有点紧。”
　　我心里膈应：“你听谁说的？”
　　对面不说话了，似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半天，对面才又问道：“陈哥，一晚上，五万，你做不做？”
　　“我。。。”本应脱口而出的拒绝这时竟被自己噎在喉咙里，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陈哥你也是聪明人，我也不多说了。想好了，就给鸣哥打电话，我先挂了。”
　　电话直接被挂断，我仍旧躺在地上，呆呆地看着手机里的通话记录，这回化妆师没有了上次的积极，像是笃定我会上钩一样，连条件都懒得谈。我深吸了口气，握紧拳头又松开，还是气不过，伸出手，狠狠抽了自己两耳光。当我把那句不字咽下去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自己妥协了，我可以失去事业，可以重头再来，但是我不能让我爹受罪，因为他是我爹。
　　同在走廊里的家属和病人只是默默无语地看着我，甚至连做清洁的都绕着我走，都在一家医院里，早就看遍人情冷暖，谁也帮不了谁，也罢，也罢。我找了个隐蔽的角落去给Colin打电话，没想到每个都被拒接了，我锲而不舍又追了五六个，他还是不接，只是回了条短信：“鸣哥让你直接给他打。”
　　我被气笑了，合着现在改我求着陈一鸣来睡我了，这世道沦落真快。行，既然你陈一鸣喜欢这个调调，那我就豁出这张脸，满足你。我发了条短信，告诉Colin让他把陈一鸣的手机号发过来，没想到他又不回我了。
　　我暗骂这陈一鸣不是个好鸟，如此拿堂，又给Colin发了条短信，没想到这回Colin回了，“陈哥手里没有鸣哥的手机号吗？（笑）”呵，我跟你很熟吗，竟然发表情符号给我。我手里怎么可能有。。这时，我猛然想起来两周前凌晨三点钟，那个威胁十足的骚扰电话，不会是。。。。“你会后悔的。陈埋。嘟嘟。”那个低沉的声音仿佛又出现在了耳边。这小兔崽子，我工作没了是不是他搞的。
　　拿出手机，我调出通话记录里那个陌生的手机号，手指在通话按键上摩挲了半天，最后还是一狠心按下了拨通建。那头倒是接的很快。
　　“喂。”
　　“喂，陈一鸣吗，我是陈埋。”
　　“陈埋，呵呵呵。”不知道为何，电话那端声音似乎离话筒特别近，连他缓慢的呼吸我都能够听得一清二楚，这让我有种处于低气压环境中的感觉，特别不舒适。
　　“你找我什么事。”
　　没想到这种时候，陈大少爷还有心情装傻，我反问：“我找你什么事你不清楚吗？”
　　“我想听你亲口说。”
　　得嘞，言简意赅。陈一鸣想让我求他。
　　“我。。。我。。。”本以为我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却没想到这种时候，我那莫名其妙的自尊心上来了，怎么都不肯让我把嘴里的话说出来。试了半天，一个字没吐出来，牙关反倒是越咬越紧。
　　“呵呵呵。”陈大少爷又笑了，这回他没再为难我，说道：“今天晚上九点，建南宾馆，521房。嘟嘟嘟。”说完陈大少爷直接挂了电话。
　　七点多钟，我洗了个澡，理了胡子，坐地铁往剑南宾馆赶，临走前，还喷了点半年没用过的香水，毕竟是人家掏钱睡我，表面功夫得下好。到了地方，我一看表，八点二十，还早，正琢磨在前台先坐会，没想到这时有人叫我。
　　“陈哥！”Colin坐在茶餐厅的雅座上，示意我坐过去，我看到他，脸不由自主地绷了起来，想了想，还是坐了过去。
　　“陈哥，你别这么看我，怪吓人的。”化妆师朝服务员挥挥手，示意帮我也倒杯茶。
　　我看了眼服务员压在茶壶盖上的葱葱玉指，又移回视线，皱起眉，瞪视着Colin：“要不是你小子，我至于没剧组要吗？”
　　“嘿嘿。”化妆师拿起桌子上的紫砂杯抿了口，“没有我，你现在也拿不到钱。”
　　我躺靠在椅背上，打量了一番化妆师，油光水滑的一头金发，比女人还嫩上三分的秀气脸蛋，他拿着手里的茶杯，小拇指还翘着，一袭白衣与身子半贴不贴，反倒显出了具有诱惑力的身线。他两条细长的腿合拢在一起，斜在椅子的一边，这相貌，这坐姿，这气质，可以说比女人还女人了。
　　“陈一鸣怎么不睡你？”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晒成小麦色的皮肤，黑色的上衣绷在身上，底下一条沙滩裤，两条粗壮的小腿大咧咧地岔着，怎么看都没有化妆师那股媚气。
　　化妆师睨了我一眼：“你不懂。”支着下巴思考了两秒，突然凑过来小声问道：“陈哥，你九点就上去了，有没有做好准备？”
　　“什么准备？”我挠了挠头，问他，“我洗了个澡，胡子也刮了。”
　　化妆师半张开嘴，似乎有些吃惊于我的回答，看着我半天不说话。
　　“看什么看。”我翻了个白眼。“都是男人哪那么麻烦，我和女人睡前连澡都不洗呢。”
　　“陈哥。。”化妆师似乎在憋笑。“你知道男人和男人怎么做吗？”
　　“有什么不知道的，我看过片了。”
　　“好好好。”化妆师摸了摸下巴，思考了一番，叫来了服务员。俩人一番耳语后，服务员端了两杯酒过来，化妆师把一杯推到我身前，说道：“喝了吧，壮壮胆。”
　　我瞪了化妆师一眼：“我是那种会害怕的人吗？”我怕这干啥？威压也吊过，楼也跳过，怎么会需要酒来壮胆子。
　　“行，我们陈哥最勇敢了，喝点吧，反正现在也没事做。”
　　这还差不多，哼，一个陈一鸣有什么可怕的，我晃了晃那杯带着冰块的金色液体，一口咽了下去。
　　九点钟，我准时敲了521的房门，门只开了一条缝，我勉强从缝里挤了进去。陈一鸣在我身后关了门，他靠着门，一身浴袍，领子几乎拉低到腰腹，锁骨和胸口还有水滴，似乎刚洗过澡。他也不说话，只是盘着胳膊打量我。他打量我的同时，我也在打量他，我身高已经有一米八三，然而他还是比我高半头，脸小小的，差不多巴掌大小，眼眶很深，单从他朝你看过来的眼神，就让你觉得身上的压力很大。
　　“陈埋？”他张嘴问我，这时我注意到他眼角微微上挑，从颧骨到下巴是两条锋利的直线，嘴唇很薄。是那种乍一看会觉得异常帅气，但是看多了会觉得有些薄情的长相。
　　“嗯。”我含含糊糊应了一声，问道：“开始吗？”
　　“呵呵呵。”他笑了，很冷那种，连嘴角都没上扬，“你这么着急吗？”
　　着急？我当然不着急，我还巴不得我们俩坐下来谈谈人生，第二天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呢。但是这可能么？当然不可能。他现在就像一个猎人看着掉进陷阱里无法动弹的猎物，愉悦地等待着猎物徒劳地挣扎，消耗掉最后一点气力，然后自己可以轻而易举地得手。
　　不过他既然要装，那我就陪他装好了。我吐了口气，径直穿过走廊，往床上一坐。他气定神闲地跟在我身后，看我坐下把书桌边上那把扶手椅拉了过来，和我面对面坐了下来。
　　“《全城通缉》拍完了？”我注意到他床上扔着几本A4打印的剧本，猜测估计他和我一起参演的那个商业片杀青了，正在挑选新的剧本。
　　“没呢。”他从抽屉里拿了包烟出来，抽出来一根，含在嘴里，看着我。我心里暗骂了一句，拿了床头柜的打火机凑近给他点上。他抽了一口，半眯起眼，继续说道“床上那些是我经纪人发过来的，让我先挑着。之后还有几个节目要赶，这半年可能不会再接本子了。”
　　没想到人和人之间的差距竟如此巨大，这么多年来，我沦落至此，正是因为等不到一个看得上我的导演，他倒好，没演技就罢了，导演还捧着本子排着队等他。我尴尬地笑了笑，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他似乎也注意到了，把烟包递了过来，我连忙摆手，说道：“不抽，买烟太费钱了，哪敢养成这种习惯”。
　　陈一鸣朝着我的脸缓缓吐了口烟，说道：“你很缺钱？”
　　我嗯了一声，心里憋屈的要死，我老子还躺在床上插着管子等着做手术，而我却在宾馆里陪着这横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的小年轻瞎胡闹。钱？他凭什么有钱？他又凭什么坐在那里往我脸上吐烟？
　　“是啊，咱俩都姓陈，换做一百年前，还是本家呢，见着面你得叫我一声表叔。你看我这手头紧张，你是不是得援助一下？”说这话时，我脾气显然上来了，这话从嘴里撂出来，我就后悔了。
　　“呵呵。”他冷笑起来，将两只手指夹着的大半根烟捻进烟灰缸里，垂眸看着烟灰在白瓷上忽明忽暗：“放心，将我伺候好以后，钱不会少你的。”
　　说完这句话，他漫不经心地抬头睨了我一眼：“话说，陈哥你真不上道。”
　　“什么？”我一愣。
　　“跟你说话，是为了调情，让你尽快进入状态，你倒好，和我提起钱来了。”
　　他伸出舌头，缓慢地舔了舔刚才拿烟的两根手指，我看着他细眯起眼，红色的舌尖在薄薄的嘴唇上轻微地一舔，不知为何，身体突然一阵燥热。我呼吸一促，只感觉身体里的血液都往下身流去，意识一阵恍惚。
　　“呵呵，刚才是我误会你了，原来你已经等不及了。”他似乎注意到了我现在这种奇异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