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虎攒羊》吹衣月羽

2、第 2 章

　　“我######你们这些########给我有多远滚多远###”我思考都没思考，嘴里就直接骂出来了。虽然我文化程度不高，但一向不爱说脏话，因为我觉得说脏话是对自己和对别人都不尊重的一件事情，然而没想到在这种时刻，这些话这些字噼里啪啦就像豆子一样一颗一颗从我嘴里蹦了出来。
　　化妆师的脸也冷了两分，没有了刚才的客套与婉转，他慢条斯理地放下手里的化妆棉，盘住了双手，由上而下地看着我，那一瞬间，我从他身上看到了他来自骨子里的对我的轻蔑：“陈埋，你装什么啊，陈哥愿意给你这次机会是看的起你。”
　　他仍旧一字一顿地说着，语调阴阳怪气，可这次却是字字往我心窝里戳：“你知道自己在这个剧组里是什么位置吗？嗯？”
　　“是个武替，陈埋，你是陈一鸣的武替。”
　　“他们刚才的确都在看你演戏，可你知道他们说什么吗？”
　　“他们说，这傻子格斗时直视镜头那么多次，之后剪辑得多麻烦啊，全都得删掉。”
　　“他们还好心帮你估计了一下，你这一下午演下来，估计留在这片子里的能有个三四分钟。哦，对，都是侧脸和背影。”
　　“你闭嘴。”我狠狠地砸了一下椅子扶手，想起自己下午那么卖力的打斗，那些演员竟坐在下面嘲笑自己，血一下呼啦啦开始往头上涌。
　　“陈哥。”没想到这时化妆师竟压下了身子，盘在身前的两只手缓缓压在了我的椅子两边，放缓了语气劝道：“鸣少也不是让你跟他，就陪这一晚，一晚过后，以后坐在椅子上的可就换成你了。”
　　“滚滚滚！”我直接吼了出来，“我又不是卖屁股的，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
　　在娱乐圈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虽然听过圈子里挺乱的，但毕竟连个边缘都算不上，从来与这些事不沾边。没想到今天竟让我碰到这种事，也算是开了眼界了。这陈一鸣没演技也就罢了，竟还是个同性恋，呵。你喜欢男人也罢了，竟然算计到了老子头上！
　　看到化妆师身子还压在我之上，我连忙往后撤了撤，联想到之前他摸我背的动作，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是不是也是同性恋！”
　　化妆师笑眯眯地看着我：“陈哥这么迟钝的呀。”
　　“得得得！”我翻了个白眼，跟这种人哪有什么好谈的，“我这条路走不通的，你赶快替你主子物色个新的去吧。”想到以前他特意跑过来，替我化妆，我也大概明白了，合着半天就是帮陈一鸣找陪睡的呢。大家都在一个圈子里混，各有各的活法，也都不容易。我也懒得再骂他了，以后再碰面打个招呼就当是个熟人完了。
　　“陈哥，你再想想。”没想到化妆师还在坚持不懈。
　　“想什么想，我都不知道男人怎么玩男人。”
　　“这个陈哥不用知道，陈哥只要负责躺好就完了。”
　　“……”你厉害，我输了。
　　最后他又跟我念叨了几句，强行往我兜里塞了张名片，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回到自己的家里，我往沙发上一趟，随手把名片扔到了垃圾桶里。望着带着蜘蛛网的天花板，莫名其妙又想起之前和化妆师的对话，男人玩男人，不知为何化妆师那一头顺滑的头发又出现在眼前，男人和男人究竟是怎么玩的。。。我一边掏口袋一边犹豫，最终还是把我那裂屏的诺基亚掏了出来，拨通了通讯录最上方李永的电话。
　　“喂，陈哥，什么事？”
　　“哦，小李啊，你那边还有片吗？”
　　“有啊！昨天刚进的，您要哪种？欧美的？日韩的？女的都贼清纯贼漂亮！”
　　“不了，那种我这还有，没看完呢。”
　　“那给陈哥换换口味，重口的我这儿也齐，捆绑，SM....”
　　“小陈啊。”
　　“嗯？”
　　“你那边有男人和男人的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
　　“陈哥，你这一周没见，变化有点大哈。”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其实我也有点虚，但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显得自己占理。于是我故意清了清嗓子。
　　“哪那么多废话，我替我兄弟买的。你就说有还是没有，你快点，我兄弟急着用。”
　　“哎哎，有啊，肯定有啊。我给您兄弟凑一套送过去，您兄弟住哪啊？”
　　“还送我家就行。”
　　“哎哎，好嘞。”李永似乎也学聪明了，最后没敢多问，匆匆挂了电话。
　　李永还是像之前那样效率，不到半个小时就抱着一纸箱子碟过来了，咧嘴冲我笑：“陈哥，这回进了点蓝光的碟，包您看得过瘾！”
　　我随手从那乱七八糟的碟堆里拿了一张瞥了一眼，封面一个强壮的男人大咧咧地站着，脖子上套着个金属项圈，对自己现在光着的事实没有丝毫羞耻感，我又翻到背面，一大堆英文字儿，什么FBI警告什么的，完全看不懂。
　　“多少钱？”我示意李永把箱子放地上。
　　“哎，老客户了，您看着给点就行。”
　　“行吧。”我拿了钱包，掏了两百块钱扔给他。
　　“嘿嘿，那没事陈哥我先走了。”
　　我哼唧一声，准备关门，没想到李永下楼梯时回头又冲我乐了两声：“祝陈哥的朋友能看得开心。
　　李永一走，我就拿了一张在家里播放起来，恕我直言，这男人在床上撅着屁股，和喉咙里发出的喘息声哪有温香玉软的女子来的性感，看了一会，我就看不下去了。不过仔细一琢磨，哦，原来男人和男人是这样做的，以前是我见识少了。
　　没过两天，我就退出了剧组，也没再和别的人有什么交集，本来我以为这事儿到这就结束了，没想到两天后的凌晨，我意外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
　　“喂。”当时我迷迷糊糊的，摸过来直接按了接听键。
　　“陈埋？”
　　“嗯，你谁啊？”
　　“。。。。”
　　“有事快说。”
　　“陈埋，你拒绝我。”那人声音低低的，有点暗哑，在大半夜让人听着格外不爽。
　　“。。。你谁啊？”
　　“。。。你觉得呢？”
　　“鬼知道，挂了。”我啪地按关了手机，把手机扔到床边翻了个身，没想到这时电话又打了过来。
　　“干嘛？”我有些不耐烦了。
　　“你会后悔的。陈埋。嘟嘟。”这回那人没听我说话，就挂了电话。我抓了抓头，将手机扔在一边。想了一会，又拿了回来，把手机按成了静音，这回他没机会再打扰我了。
　　不管这个电话是谁打的，我想说，他干的很漂亮。因为之后，我的生活可以说是急转直下，直接从厄加拉瓜大瀑布顶端坠入了深渊。先是突然开始没有导演肯用我，蹲在横店里，找不到工作整天无所事事，后是住在农村，万年不给我打一个电话的母亲突然哭着跑过来找我，说父亲心脏病住院了。我把手里几万的积蓄掏了，勉强先垫了个手术费，之后还要住院、上药，看着密密麻麻的单子，和最后总计那可以说是天文数字的医药费，我脑袋嗡地就炸了。
　　在沙发上了坐了一上午，我也没想出填补这么一个大窟窿的好方法，想着想着，突然想到自己荒废的青春和在娱乐圈打拼的辛酸，十六岁辍学从家里出来，十二年竟没混出半分名堂，眼睛一酸，赶紧抹了两把。
　　又坐了片刻，我给李永打了个电话，问问他能不能把我现在住的这个50平方米的房子卖出去，对方犹豫了一会，说帮我去问问，我当然知道他只是个卖片，但是消息够灵通，从他手里买碟的什么身份都有。我跟他许诺，如果卖出去，会把收到的钱分他两成。着急，尽快，不图出价高，但求成交快。
　　李永听说有利可图，下午就屁颠屁颠跑过来巡视了。转了一圈，嘴就撅成了两瓣括弧，眉毛也耷拉了下来，他说：“陈哥，你这房子脏乱差成这样怎么住人的。”他说话时又瞥了瞥脚边的两个空矿泉水瓶，我干咳了两声，弯腰捡了起来。
　　“不过幸亏是地域好，现在这边恐怕是没几处房源了。”
　　“买的早。”我回应了句。
　　“得嘞，我先帮您问着。陈哥，知道您家里出事了，我认识几个放贷的大哥。。。”
　　“打住。”我一摆手，“我家老爷子命再金贵，我也不能拿自己的命搭啊。”
　　没想到这事进行的异常顺利，晚上陈永就打过来电话，告诉我那栋房有人要了，而且出手阔绰，成交价五十万，临走前直接把十万定金拍给了陈永，说是三天内来提房。这速度，这果决把我和李永都吓了一跳，李永也是激动，晚上就跑到我家来和我一起拟合同。我问他说谁是乙方，他死活不肯收，在我那住了一晚上，第二天就拿着合同兴致冲冲地去找买家了。
　　回来时鼻青脸肿的，但脸上却带着兴奋，隔着半截楼梯就开始嚷嚷：“陈哥陈哥，成了，准备搬家吧。”我问他脸上怎么弄得，他摇了摇头，说拿了钱莫名其妙回来被人揍了一顿，又拍着胸脯向我保证虽然被揍了，但是钱一分没少。又不是亲戚，我也懒得再管他死活。拿了钱，收拾收拾，准备先把些值钱的东西搬回农村。
　　我刚整了几个箱子，母亲的电话又过来了，上回哭的是稀里哗啦，这回直接是歇斯底里，声嘶力竭，我爸术后复健出了问题，又被抬进医院了。赶过去后，医生说了一堆听不懂的医学术语，最后好心解释道，还得做手术，更贵。我脑袋有点懵，迷迷糊糊地搀着我妈去交费，算了笔账发现，刚卖完房子赚出来的钱直接被烧没了。交完费，我蹲在我妈身边耐着性子哄她，劝了几句后，我妈也平静下来，回病房了。我却瘫在医院走廊的地板上，起不来了。
　　电话响了，我麻木地按了接听键。“喂？”